宁奚继续道,“当然,你们与我不同,无需练到我这种地步,只要把药剂的药效炼制到七八成已是不错。但有一点却很重要,就是我刚才跟你们说的,炼药,亦是炼心。正所谓以药入道,咱们身为炼药师,更要将炼药当做自己修行的一部分,而不是一种职业!”
“以药入道,将炼药当做自己修行的一部分,而不是当做一种职业吗?”
忽然,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虽然怯弱,但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依然显得格外清晰。
宁奚循声望去,却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趴在窗台上,看着十一二岁,身子骨极小,说这话时,她的神色略显迷茫。
“她是……”
没等宁奚问,那个小姑娘像是被她的话吓得乍然回神,慌忙摇手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声音极小极怯弱,带着种哭腔,像是随时随地都能哭出声来,眼圈红的像是只兔子。
“导师,你别管她!那就是个小傻子!分院长可怜她让她做个杂役,她总是跑来偷听!
这也就罢了,还常常说些乱七八糟惹人嫌的话!赶都赶不走!”
一名弟子道,脸上嫌弃的表情可谓真实极了,完全就是内心写照。
“我,我才不是小傻子!”小姑娘立即红着眼反驳。明明都快要哭出来了,却硬生生把眼泪憋在眼里,不肯落下。看起来既倔强又骄傲。
“是是是!你不是小傻子!你是小疯子!行了吧?”尖利的嗓音响起,嘲讽意味十足。
宁奚一挑眉,对那个弟子斥道,“闭嘴!”然后在数十道欲言又止的目光下,她走向窗台。
站在窗前,浅橙色的阳光落在她清俊的脸庞上,仿佛染上一种魔力,引入不由自主愿意去亲近她的魔力,好像靠近她,就能从严冬走向暖春,就能挣脱黑暗,挣脱冷酷的人间。
小女孩呆呆地看着她,数十名弟子也同样呆呆地看着她。
就在他们不解宁奚想要做什么的时候,那个少年忽然动作,将趴在窗台上的女孩从窗台上轻轻抱了下来。
直到女孩的脚已经沾在地面上,他们依然没有从这个动作中反应过来,就像是做梦一样。
“既然不傻,就不要趴在那么高的窗台上,危险。”
她清清淡淡地说,若一泓山泉。
“……是。”小女孩恍恍惚惚应了一声,直到这个音从喉咙里发出好一会,她才猛然清醒。
那双大而有神的眼睛飞快地瞟了少年一眼,见少年看向她时唇角依旧含着浅笑,像是小心思被发现一般,她迅速低下头。不知何时,脸已经红了。
几乎是蚊子样的嗓音响起,她嗫嚅着道,“多,多谢导师。”
宁奚“嗯”了一声,“叫什么名字?”
“没,没有名字。”她小声说。
宁奚一怔,看向旁边弟子,那些弟子们立即七嘴八舌说了起来,稍稍整理一下,大概就是这样:
炼药分院院长有次外出,路过他一记名弟子的家时便打算进去看看,却不想那记名弟子全家都被毒药药死,只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躲在水缸里嘤嘤地哭。
分院长心生怜意,便将她带回炼药分院,本想让她踏上修炼之道,却发现这个女孩因为家人横死被吓傻了。无奈之下,分院长只好让她做个杂役,留在分院里时常照拂。
然,傻子毕竟是傻子,连杂役也做不好。
女孩干活总把自己搞的灰头土脸不说,还总是偷懒,又极喜欢在导师上课时跑来捣乱。因为她有分院长罩着,许多人虽然看她不顺眼,也是敢怒不敢言。
闻言,宁奚嘴角的笑意不由得更深。
被吓傻?开玩笑,一个有胆子爬上比成人还高的窗台上的人,一个七八年如一日地跑来捣乱上课的人,会是傻子吗?
只怕是在扮猪吃虎呢。
不过这就不关宁奚的事了,她瞥了那小女孩一眼,没有继续将关注放在她身上,摆了摆手,“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炼药!”
众人一哄而散。
宁奚回到讲座前坐下,摊开一本关于风云大陆的地理札记看了起来。
留下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站在众弟子间,显得格外突兀。
像是被宁奚教化了一般,整堂课也不见那小女孩捣乱,众弟子心中惊异的同时,对宁奚更是由衷的佩服。想想看,浑身上下那么脏的小姑娘,说抱就抱,可谓君子风范十足。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宁奚合上书,道,“今日就到这里,下课。”
说着,她大步走出教室的门,任凭身后的弟子议论纷纷都在讨论她,她头也不回,仿佛与她毫无关系。
走了一段路,宁奚忽然在一丛花开若火的兹罗花树前停下,折下一根花枝放在手上把玩。
过了一会,她忽然道,“是我请你出来,还是你自己出来。”
停了半晌,一个略显低哑青涩的少年嗓音响起:
“导师。”
是那个严肃得几乎刻板的少年。
“何事?”宁奚一边问,一边转着手上的花枝,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只是那双墨绿色的清瞳却似看向别处,再细看,又像就是落在那个少年身上。
“弟子秦真。”少年道,“想问导师一个问题——导师是如何看出,我炼制药剂时……进行操作很难?”
说到这,像是生怕宁奚误会,连忙补充一句,“就连分院长也不知道此事,故此弟子疑惑。”
宁奚笑了笑,道,“你炼制药剂时的神情透出三分吃力。随便猜猜,也知道是如何。”
“可是导师为何不认为,弟子是因为害怕出丑,紧张才导致如此?”秦真追问道。
宁奚终于将花枝放下。
睨了他一眼,忽然噗嗤一笑。挑眉道,“你看起来,像吗?”
秦真愕然。
“且不说你是天字班的弟子,你的炼药手法、熟练程度绝对高于地玄黄三班弟子,就连他们都会炼制静心药剂,你又如何会怕?”
耸了耸肩,宁奚含笑问道,“还有问题吗?”
“有!”秦真连忙应了一声,“敢问导师,您觉得我适合什么类型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