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君的二层小竹楼甚是宽敞,二层有一个露台,顶棚上爬满密密丛丛的葡萄藤,正是早春,葡萄藤上的绿叶鲜嫩欲滴,一阵略带生涩的芳香,弥散在整个露台上。
臻云神君和云逸君分主客位坐定,面前长案几上摆满酒菜。两个穿着红色衣衫的少女,一左一右坐在云逸君的身边。她们生得一模一样,杏脸桃腮,凤眼含春,叫人移不开目光。
露珠坐在臻云神君的身后,执着酒壶,尽职尽责的斟酒。云逸道人和臻云神君你来我往,连喝数十杯,不见醉状,甚是投契。
“凌兄,”云逸君道:“我们华英城的全羊宴在仙洲最负盛名,今日饮酒,兴致极好,我这便请凌兄品尝一下。”
说完,口中念念有词一番,然后指着左边的少女嘱咐道:“娇妍,速速前去置办。”
话音一落,少女便不见了人影。露珠惊讶的睁大眼睛,臻云神君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一盏茶之后,露台中间的空地上忽然多了一个方桌,桌上摆满了香气四溢的菜肴。露珠眼睛眨了眨,那位娇妍姑娘笑吟吟的出现了,向云逸君和臻云神君先后行了个福礼。
云逸君做了个手势,道了声“请慢用”,手一伸,方桌便移动到二人几案之前。臻云神君颔首微笑,举箸品尝了几道菜肴,果然这羊肉肥而不腻,嫩而不生,恰到好处。
臻云神君示意露珠尝尝,见她忸怩不动,便拿了一个碟子,每样菜夹了一点,递给她。云逸君享受着两位美人的轮流喂食,见到臻云神君的举动,不由得会心一笑。
“凌兄,”云逸君指着一道烤羊腿介绍道:“这道菜请品鉴一下。”
臻云神君看过去,只见那羊腿烤得金黄,心中一动,想起和心底那人一起在凡间行走时,曾经吃过这样的食物。臻云神君举箸轻轻触了触那羊腿,瞬间肉骨分离,那羊腿骨剔得干干净净,竟未留下一丝一缕肉末。
露珠远远看见,心中大赞这刀工精妙。
云逸君哈哈笑道:“凌兄,这也是他家羊腿的特色。更奇妙的是,掌刀的是一位年轻女子,她终日黑纱覆面,传说面颊上生有胎记,不过没人见过。”
臻云神君认真听他说着,见云逸君停了下来,急忙追问道:“那女子是何年纪,有无婚嫁?”
云逸君有些诧异,转头去看娇妍。
娇妍笑道:“幸好我们姐妹从小在华英城长大,与穆家自小相识。那位姑娘闺名叫做霜霜,如今也有二十五六了,打算招郎上门呢。”
臻云神君闻言,伸手触了触羊腿骨,瞬间不见了人影。露台上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云逸君起身走到放着羊腿的方桌前,沉默片刻,对露珠道:“姑娘,趁热吃。”
露珠讪笑着,连声道谢。
云逸君看了露珠几眼,试探道:“姑娘似是刚刚遭逢了一场大难,气色不好。”
露珠不住的把羊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嗯嗯两声,云逸君知道她不愿意答话,便自管自说道:“本君独自修行已经有些年月,仙洲的真人见过不少,唯有你家主人与众不同。”
露珠腹诽道:“他是天神下界,定然是与众不同。”
云逸君道:“姑娘,你也与众不同。日后定有一番际遇。”
露珠苦笑道:“君上谬赞,露珠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人,灵根都没有,服侍好主人才是本分。”
云逸君露出
意味深长的笑容,招了招手,娇妍和娇娜双双起身,袅袅娜娜退入房间,之后分别捧着一件火红的狐裘和一个紫檀木盒子出来,走到露珠面前。
露珠慌忙起身,云逸君笑容可掬:“露珠姑娘,本君诚心想与你家主人结交,还请姑娘多多美言。”
说着,云逸君打开紫檀木盒,里面装满了各色钗环,珠光宝气,令人目眩。露珠急忙摇头道:“君上,露珠只是个小小侍女,无法左右主人的心思,再说这些也用不上。”
“姑娘日后可以留作嫁妆啊,”云逸君循循善诱。
露珠还未开口,听见有人问道:“谁的嫁妆?”
臻云神君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虽然面具覆面看不清神情,但是周身透出的失落寂寥那么明显。众人都默不作声的望着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臻云神君冷冷道:“我的侍女,我自然会照管,云逸君还是照顾好你家的美人。”
云逸君一怔,随即放声大笑,说道:“凌兄,说笑呢,莫当真。”
说完向娇娜和娇妍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捧着礼盒和狐裘急忙退回房间。
臻云神君周身的气场渐渐舒缓,他转身坐下,端起酒杯便饮,完全没了平日的优雅。云逸君和露珠都不敢做声,见他放下酒杯,又夺过露珠手中的酒壶,对着壶嘴继续狂饮,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云逸君见臻云神君将手中的空酒壶狠狠扔出去,嘿嘿一笑,将地上的酒坛拎起来,递过去,嘴里说道:“要喝就喝个痛快。美酒正是解忧之物。”
臻云神君的视线落在露珠身上,他招手将她唤过来,问道:“露珠,若是有人负你,要如何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露珠瞬间想起了秦昆吾,随即又断然否定,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哪里有谁负了谁。露珠连连摇头,抿着嘴,一言不发。
臻云神君笑道:“你瞒不过我,你方才迟疑了片刻。”
云逸君赶忙打圆场,对露珠道:“露珠姑娘,你就当有人辜负了你,又回头来找你,嗯,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他。”
露珠淡淡道:“说什么谁辜负谁,自己愿意,便自己承担后果。开弓没有回头箭,结束就是结束,陈芝麻烂谷子,翻出来也没得用了。”
臻云神君怔怔的看着露珠道:“原来是这样。”
云逸君道:“露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信口胡说而已。”
露珠也有点畏惧臻云神君直勾勾的眼神,接口道:“是啊,我哪有什么见识。”
臻云神君将酒坛举起,深吸一口气,坛中的酒水便箭一般射出来,直入他的口中。他轻轻松松喝完一坛酒,俯下头,对露珠说道:“不论天涯海角,不论千年万年,我总是要找到我的霜霜。她纵是不记得我了,我也要想尽千方百计,要她想起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