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阳光》2014年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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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女朋友对你说,她怀孕了,你会是什么反应?从不同的结果看男人。叶之在读一条短信给我听,我有些意外。叶之你什么意思,想干嘛?你一个洗脚城的头牌明星,消遣我有意思吗。
惊喜。这样的男人有责任心,有爱心,渴望婚姻或者已经是大龄剩男;吃惊。这样的男人还没有真正做好迎娶你的准备,或者没有承担责任的心理准备;惊恐并执意要打掉孩子,然后逃之夭夭。这样的男人说明……女的瞎了眼了。
这短信咋样?叶之站在身旁,香水味和药水味联合起来冲击我的嗅觉器官,我想打喷嚏。
不咋样。拿无聊当有趣,拿低级当品位。我揉着鼻子说。
我对这些垃圾短信不感兴趣,每天都能收到。中奖的,重金求子的,贷款的,透露股市黑幕的,开业促销的。移动公司真不是玩意儿,合着让我们买手机就是给你们当垃圾箱的。每次去交话费才知道,自己的废话都那么值钱。
叶之继续读。如果她不是你女朋友,却对你说她怀孕了,你应该怎么办?
不知道,真不知道。反正不是我干的。我义正词严。
叶之不依不饶。现在我怀孕了,你应该怎么办?
我有些着急。叶之,不带你这么玩儿的。我老门老户人家,祖上出过文人的,诗书传世,道德文章。而且最主要的是我还没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你说这话传出去多不好听。要是在《相亲》栏目里,全场会黑灯的。
叶之笑得风吹柳。
你没有谈过恋爱?那菜菜是谁,吴芳是谁,丽莎是谁?
叶之说的都是曾经和我有过交往的“候鸟”,我是滩涂。她们在我这儿歇息、进食、饮水,然后飞走。朝潮朝落,来来往往。她们是云,曾经在我这片沼泽里倒映,美丽却不着边际。
你你你,抓紧公布答案。我不想和叶之在鸟类世界里纠缠,声音提高了八度。
好吧。如果不是你女朋友却对你说她怀孕了,你应该怎么办?让——座。
叶之说完抓住我领子把我拎起来,我只好把店里唯一的凳子让给她。
你怀孕了,是谁的?是工商的还是公安的,是环保的还是化工厂的,是小老板的还是诈骗犯的?听说你男朋友换得勤,属于习惯性换友。
你管得着吗,只要不是你的。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大不了做个亲子鉴定,看哪个狗日的敢赖。
好,你不急,有本事你八个月以后也不急。我心里嘀咕,悻悻。
现在是下午,花店里没什么生意。谁愿意顶着毒日头送玫瑰花?要死人的。
叶之抓起我面前的水杯,仰头就喝。她也真家常,全不拿自己当外人。可惜了我那杯小兰花茶。我一个鲜花店小老板,门口坐个洗脚妹,别人会怀疑我玫瑰里有脚丫子味的。我有些不快,但是我不敢说。叶之的手劲特别大,应该属于职业病范畴。你不如她愿,扭住了,你就找霉倒吧。我有一哥们儿开了一句叶之的玩笑,让她捏得直哭。你知道一个男人哭是什么样吗?一点儿艺术感和创意都没有,嘴咧开了像皮鞋绽了线,露出红的白的黑的灰的。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蹭过我的花我的饭。
叶之的洗脚城和我的花店只隔了一个小超市,也算是邻居。洗脚城富丽堂皇,鲜花店惨淡经营。不过我们之间没有生意,谁洗脚带一束花?卖花的,比如我,脸都懒得洗,还洗什么脚。但这不妨碍我们熟悉,并且聊天,偶尔还开两句荤素搭配的玩笑。
或许是我们同属于一个阶层,谁都不比对方好到哪儿去。
我叫马云,二十六岁,来这个城市十年了,无房有车,二手电动车,在这个城市里属于垫底的阶层,是食物链的最下端。花店的生意一般,一年也就赶那几个日子,什么情人节、五月二十日、七夕节什么的。城市人浮躁,送一次花后就想把人送上床。花店的黄金岁月应该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只是我那时还没有开花店。我小,在上小学。
但是我不愿意回乡,花店生意再不好,也比在家强。而且,我孬好算城里人了,我有暂住证。这个城市怎么说呢,像已婚的少妇。成熟、风韵、迷人、漂亮,只是不属于我。我在这个城市打过短工,做过快递,当过保安,后来一个老乡要去广州,把他经营的鲜花店转给我。我算是一个小板,没有老。
想起来就郁闷,人家马云,中国巨富,广厦万间,大庇天下富人尽欢颜。
叶之比我小两岁,长得稍微有些黑,五官还是不错的,身材嘛,不是魔鬼是魔兽,至少对于我的审美观来说,她是漂亮的。特别是她的嘴,上下两唇一合组成一个半圆,一条直线贯穿其间,像央视一个叫紫凝的播音员。我喜欢看她的嘴,要是常常这样抿着就好了。唉,可惜她是个播放器。只要电力足,不停顿不重复地播。她进城比我迟几年,我们居然是一个乡的。这就是为什么她有空的时候喜欢来我这儿闲聊的原因。
其实我对叶之有空就来还是窃喜的。我喜欢看她的嘴。
你,真的,那什么……我忍不住又问了。毕竟这样的事几乎是每个男人都感兴趣的。不是自己的,就嫉妒是谁的,或者是被骗的心里窃喜。对于我来说,问这样的话有些残酷。
你是说怀孕?真以为我怀孕啊。叶之一通笑。我忙摁住柜台,玫瑰花瓣掉了好几个了。哪有啊,逗你玩儿你当真?没节操。你一定心里偷着乐吧,看我上当受骗,猪不吃狗不理了你好捡现成的!我傻呀,动不动就怀上一个?又不是母猪。
嘁。我发出一个鼻音。你以为你现在是香饽饽?离猪不吃狗不理快了。你真是革命的乐观主义,都只能按男人脚了还这么自信。有本事按男人的头,大头。
叶之举手做打我状。我干嘛去学美容美发,那是细活,干不来。再说了,洗脚有什么不好?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连总书记都接见洗脚妹了,你比总书记还牛啊?
总书记是总书记,总书记总不能一杯绿茶被她喝了,一个凳子被她抢了。我站着遮阳伞下防止叶之的暴力袭击。
不开玩笑。我告诉你一个好事。叶之掏出一张名片,“浪漫满屋花店”,经理文哥。我知道这个花店,门脸比我这儿大五倍,地处繁华大道大学城边,是个迎市口。叶之说这个文哥是我的一个客人,也是开花店的,经常来照顾我生意。前两天买彩票中奖了,要改作房地产了。花店看不上眼,打算肉当豆腐盘出去。你去看看,只要中意,价钱好说。但是只限今晚,改天就悬了。有好几家想要,你定下了,他就好回绝人家了。
你没有骗我?
骗你干什么,是想贪你钱还是想贪你色?叶之把我的杯子底朝天,我忙给她续上水。
那行,我们现在就去看。我点头哈腰。
势利眼。叶之嗤之以鼻,但还是掏出手机拨了个号,说在,我们去,打的钱你掏。
行。我伸手就开始拦的士。叶之说不急,你也要帮我一个忙。我有个表妹,以为我在这儿发财了,从老家要来投奔我。我能叫她洗脚嘛,回去姨娘还不杀了我。就在你花店里打工,工资你看着给。
我说哪有这等好事给我,原来是买一赠一呀。
干不干吧?
干。只要能赚钱,娶你表妹都行。
那不行,表妹都有一个五岁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