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延河》2012年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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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闹闹琢磨了一夜,赶天亮时,原来住在村子东头的八婶才突然进入了他的脑海。
八婶肯定是一个女人,但是黄闹闹想着八婶绝没有什么暧昧的念头,再说八婶的年纪很可能比自己的母亲还要大,只可惜母亲早已经去逝,而八婶仍然滋滋润润地活着罢了。他甚至弄不清八婶的名子叫什么,也弄不清因何排列第八,村里人多年来都是八婶八婶地叫,八婶这样的称呼也就把一切都代替了。
八婶肯定有她的大名,以前还有生产队,还需要喊着名子记工分、分粮食的时候,八婶的名子也肯定在各种账本上记载着。问题是黄闹闹在那个时候,一直是官不官、权不权、党不党、团不团,村里人都害怕他胡闹,凡是和权力稍稍沾边的事情,都不会让他黄闹闹插手,比如掌握秤杆子,比如担当记工员。从来不和这些事情打交道,许多人的称呼和名子,他就确实对不上号。
现在,黄闹闹终于当上了村民小组的组长,尽管官职实在是太小太小了,但是在他心里,总觉得自己也是个领导,也应该面对一个个真实的名子喊话了,可是村子又几乎成了空村,连一个开会讲话的机会都没有了。更别指望使用什么权力了!黄闹闹整夜琢磨着,同时还想到早年流传的一句话: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这就把八婶从几近消失的记忆中搜索出来了。
“今天我要进城找八婶!”黄闹闹早早起身,给瘫痪在床的老婆喂了羊奶,穿好衣服,然后又突然脱下老婆的裤子,给老婆的身子底下塞了一块“尿不湿”。“尿不湿”是婴儿专用的现代产品,黄闹闹用在老婆身上,也不知是从哪儿学来的技巧。
老婆腿脚行动不便,两条胳臂却用力地击打着黄闹闹的肩膀说:“不知你又有什么花花肠子,还要用八婶来压我?”
黄闹闹说:“你个死婆娘,竟然敢打我了!不是你害得我出不去,我还能这样守着空空落落的村子活受罪?”
老婆知道她确实是黄闹闹的累赘,又理亏地摩挲着黄闹闹的头发问:“你以为你是谁?找人家八婶又有啥事情?”
黄闹闹说:“领导的工作,不该知道的不要问。”
老婆噗哧一声笑了说:“人家把一个空村子破罐子甩给你,你还以为里边装着蜜。还好意思自己称自己领导呢,我都替你羞得难受!”
如果是过去,黄闹闹非得教训一顿老婆,现在面对一个病瘫的人,只能没脾气。何况今天还要出远门,就更得先把老婆哄高兴。“尿不湿”只能解决下边的问题,上边的一张嘴可怎么办?进城出城最快也得多半天时间,饿着老婆一顿饭,心里还有点于心不忍呢。
“哎哎,说归说,笑归笑,你中午吃饭可怎么办?”黄闹闹问。
老婆又没好气地说:“我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好!你在我身边放两个馍,我随便就把自己的肚子打发了。”
黄闹闹说:“不行,那可不行,领导必须关心群众,你个婆娘家也是我的基本群众嘛。我……我还是给……给唐春花说一声吧,现在村里能侍候你的女人,也只有她了。”
老婆差点又骂出声来,但是半瘫的人都是力不从心,嘴唇哆嗦了半天,瞪圆的眼睛里,却滚出了两颗泪水。黄闹闹和唐春花是老相好,这个秘密老婆已经知道了。农村人把那种事情叫做明铺暗盖,老婆现在腿脚不能走道儿,管不了人家时而出去“暗盖”,可是总不能让那个女人踏进家门吧?总不能让自己的丈夫和唐春花,把暗盖变成明铺吧?唐春花本来就是寡妇,日子虽然紧紧巴巴,身子却是自由自在哩。
“算啦算啦,我还忙得很,想啃冷馍还是想吃热饭,你自己选择吧?”黄闹闹将了老婆一军说。
“滚,你滚!我哪怕喝西北风都不用你操心。”老婆厉声喊。
其实,黄闹闹也是故意让两个女人走近一些,时间长了,也就见怪不怪了。见老婆再次动怒,紧迫的时间容不得他继续开导,这才拿出了两袋方便面,又把热水瓶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这就安排好老婆的中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