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县作协有主管的婆婆,然而,由于领导不谙文人这些套路,正好罗局长热心此事又是同学,索性就都推给他管,自己也落个清闲。罗局长是个闲的蛋疼的闲职,大把的时间这下有了用武之地。作协主席是个退休的科级干部,原先管过广播电台,写过不少诸如通讯报道,在东口市日报发表过豆腐块和千字文什么的。别小觑这个小小的县区作协主席一职,尽管是社会团体的民间组织,是要县组织科考察县委书记默认才能过关,因此,政治要过硬,本人素质也得过关。其实,无外乎要乖,要听话,做个老实孩子,不要没有顶头上司就上房揭瓦。至于作家协会主席是不是作家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反正,作家二字也不是刻在主席脑门上的。有了这个机构,就像所有雄性动物裆间必然要悬挂一坨球蛋,足以说明本县组织的健全,免遭沦落到邻市县区的陪衬和挨操角色。
协会有十个会员,五个主席。新闻报道出身的退休干部卓老实为主席,罗局长常务副主席,其后三个副主席依次是,文广新局的唐开副局长,纪委办公室刘正副主任,最后一位是广播电视局长吕修婷。这样的机构组合充分体现了平均和权衡各单位的意思。这就落了协会外几个小年轻们“俩羊一牧”的口实。
小姚大名姚真金,初中没有毕业就去了外地打工,父母原以为这孩子是一个干活的料,没承想,这小子从外地呆了几年后再回来竟然咬文嚼字,偶尔还有邮局寄来的什么稿费单子。这下把邻里惊讶的够呛,说,没看出来啊!原先这小子除了两筒清鼻涕,被老师罚站一站就是一早晨,冻得鼻涕直往嘴里淌的笨蛋……孩子都上五年级了竟然摇身一变成为诗人!
不管你外人咋样传咋样疑神疑鬼,他姚真金三十而立之年苦撑苦熬十几年,诗歌终于见于《星星》、《诗刊》、《诗选刊》。
姚真金夫妻在法院对面开了一个小餐馆,男人是厨师,女人是服务员兼职出纳员,中间,两人还轮换着去接送学生,没有搭手是够忙活的。
一般饭店看不到厨师,到了他这里就有一个例外,服务员暂时为学生服务去了,剩下的只有由这掌勺的大厨到台面上搞一下兼职。偶尔,吆三喝四的客人一抬头猛地吓一跳,不是女服务员不打紧,关键是这男老板太吓人,也不是长的磕碜关键是那双眼睛,眼袋发黑,眼睛布满血丝,像通上电的电网几乎叫人听到嗡嗡的电流静音。这个时候,小姚老板会龇牙一笑,似乎在解释,不是红眼病。是熬夜熬的。客人忙躲开对面哈出的剧烈烟草的口臭味道,撇撇嘴会嘀咕道,炒菜也抽烟,卫生吗?
小姚立马跟上句,哪的话,都是晚上熬夜抽的。
对话一般到了这里客人就打住了,谁有闲心管你那些闲事呢。大家都一堆工作一堆心事的,自顾不暇呢。客人低头吃饭,小姚站一会,见客人没有了下文就摇摇头无聊地走开。其实,他很想有那么一两个客人一直追问下去,那么他就会告诉他们,他已经坚持了十五年的习惯,每夜熬夜写诗,读书读到半夜。然后,凌晨五点就得骑上三轮车去早市买鸡鱼蛋肉和新鲜的蔬菜,回来时正好是儿子上学的时间,卸下货物再载上学生直奔五华里之外的学校……可是,没有一个人给他这个倾诉的机会,好像这个世界上越来越没有耐心,沟通的渠道全部在这短短几十年的时间里被一个钱字堵塞,人与人之间除了钱之外就没有一句公共语言了。
认识双水县作协的几位主席纯属巧合,那天,卓老实搭乘罗局长的专车从市作协开会回来,正好路过“清韵”门口。卓主席顺着罗局长的视线看过去,也注意到这个雅致招牌的小门头。两人相视一笑,心有灵犀,司机就把车横在了小店门口的柽柳树荫下。一个一眼就能识别出南方女子的服务员笑吟吟地迎上来。老罗一向见了女人就成话痨,享不了肌肤之亲过嘴瘾的脾性。叮叮当当一阵闲磕,把人家的家底悉数打听明白。环顾小店洁净而雅致,一幅远山写意,迷蒙渺茫且空灵,浸透着画家的虚怀若谷。特别是配的那首现代诗,叫罗局长拍案叫绝。卓主席也咂么出味道来了。二人不约而同地问:这是从北京还是省城淘换来的?
女子撩了一下好看的刘海,淡淡一笑,略显羞涩道,您过奖了,那是我爱人的涂鸦。
了不得。
二人一听女人的话,顿时一惊,真的是寒窑卧虎土房匿凤啊。仅凭“涂鸦”二字,就掂量出主人的不凡来。罗局长一挺将军肚豪爽地大喝一声,请你老板过来说话。
卓主席和罗常务看到姚老板第一眼,俩人心里就咯噔一下,心里明白遇上高人了。姚真金用围裙擦着手上的污渍,低头出了厨房径直推门进了雅座,看到两人的惊讶表情,马上作他招牌的解释……这次,真金是遇上知音了,客人非但有兴趣且耐心叫他感动的想落泪。末了,姚真金禁不住两人的热情和执着,炒完菜就坐了下来,破天荒地把炒勺甩给老婆,自顾自地跟二位主席开怀畅饮起来。
人才的发现,叫罗局长和卓主席大有成就感,于是,他们隔三差五地就来“清韵”小聚一次,一来二往这里就成为作协的聚会地。姚真金在菜上加心用意,结账时零头减免,加上老板娘沏茶倒水服务周到,往往惹的作协这帮客人开怀畅饮,乐此不疲。
似乎,姚真金一下找到了知己,孤雁回归到队伍。他平日灶台技艺愈加炉火纯青,夜里在书本上愈加勤奋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