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章回小说》2016年第01期
栏目:农家书场
傍近中午,绰号“八里香”的女人姚凤香右手夹着香烟,站在自己家的门前。她扭动着纤细苗条的身段,左顾右盼,情绪和动作有些像被蜂子蛰了,一副不安分的模样。
姚凤香是四马架村会计孙守财的老婆。这个女人有几分姿色,但名声不怎么地。她是被一些男人看了爱、被女人见了恨的那种类型的女人,从做姑娘的时候就和男人拉拉扯扯,因此在村子里的人缘就有点像大酱缸里生了蛆的大酱,大酱里有蛆虽然让人看着恶心,但有的男人还是舍不得扔掉它,就爱吃这一口。
“呼——呼——”昏天黑地的一阵大风刮过。村中间的老榆树摇摇晃晃,发出“嘶——嘶——”刺耳的怪叫。霎时间,半空中飞起了一团遮天盖地的沙尘。灰蒙蒙的沙尘迷住了姚凤香的右眼,她捂着眼睛一通乱揉,嘴里“哇哇”地乱喊。
这时,邻居马广福低着头捂着眼睛从街上走过来。姚凤香就像见到了救命的稻草,直呼其名:“哎,马广福,你快过来,帮老妹子吹吹眼睛!”
马广福挪开捂着自己眼睛的双手,看着姚凤香,有几分犹豫不敢靠前。他怕沾到腥气,有一种做了贼的样子,不安地四周看了看,街上没人。
姚凤香催促:“你能不能快点呀,眼睛挺磨的。”
马广福这才犹犹豫豫地来到姚凤香的面前。
因为是邻居,平时常见面,姚凤香就不见外,她骂:“马广福瞅你那个熊样,像个缩头缩脑的乌龟,你还以为老娘要勾搭你呀?臭美吧你!就算你有那个贼胆我还没那份贼心思呢,快点儿!”
被骂了的马广福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双粗糙又结满老茧的大手生硬地扒开姚凤香的右眼皮。
姚凤香狠狠地跺了跺脚:“我说马广福,你手能不能轻点,扒得死拉疼!”
马广福的手有些颤抖,那是因为他闻到了从姚凤香身上飘过来的女人特有的气味,那气味让他直想打喷嚏,他的头也就有些晕。稳了稳迷乱的思维,他闭上双眼,憋足了气,“噗”地吹了一口……
这一幕正好被回家吃中午饭的孙守财看见了。
孙守财今年四十六岁。水黄瓜一样干瘦细长的身材,失调了水分般的土豆脸上挖了一张山胖头鱼一样的大嘴,深刻着两只绿豆蝇的眼睛,松弛的脸上还有几颗深浅不一并且泛着暗亮的浅麻子。人虽然长得没多少爱人肉,但他很精明,脑瓜子一转就是一个道,十个数字被他摆弄得滚瓜烂熟,在四马架被村里人称为“孙小鬼”,算得上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要不然,当年身边围了很多男人的姚凤香咋也轮不到被他孙守财搂在怀里。
村里有些人说孙守财是一个爱吃“干醋”的男人。这话多少有些不太公平,究其根源还是姚凤香婚前和婚后都没有很好地把握住自己的作风问题,所以孙守财“吃醋”也就不足为奇了。
孙守财在没和姚凤香结婚前,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做派不地道,还知道姚凤香和村里卫生所的吕春德大夫早就有一腿。果然,和姚凤香结婚的头一天晚上他就读懂了“八里香”给他“孙小鬼”戴上了一顶“绿帽子”。要不是因为这个女人有几分姿色,再加上平时对他也不错,他早就咽不下这口气了,所以结婚这些年夫妻关系不和谐,一直是打打闹闹地过到了现在。眼前,孙守财打老远就看到了马广福和“八里香”脸对着脸的场面,孙守财不认为这是一个误会,他板上钉钉地认为是“八里香”在和马广福“玩嘴唇”。孙守财满肚子的酸醋劲猛烈地涌了出来,酸得他的嘴咧得像个晒干了的核桃。他来到马广福的面前,眼睛乜斜着马广福,急赤白脸地说:“我还真没看出来,你马广福蔫了巴叽一杠子压不出个屁来,原来也是个吃着碗里看着盆里的家伙呀?”
马广福受不了了:“哎?你可不能乱嚼舌根子,我马广福可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你别瞎咧咧。”马广福害怕被孙守财给他贴上个跑骚男人的坏名声,就极力地辩解,“老孙,不,孙会计,你用不着和我叽叽歪歪,我马广福敢冲天上的日头爷说话,我要是碰了你媳妇一个指头,天老爷马上就打雷劈了我!”
“你他妈的用不着和我起誓发愿的,我现在没闲空勒你。”孙守财真的没闲心听马广福的申辩,被灌了一肚子的陈醋此时酸劲飙升,他恶狠狠地说,“姓马的,你等着,我会让你有闹心的那一天!”说完,他扭过身,一伸手恶狼般地扯过姚凤香的膀子连拉带扯地把她拽进屋里,随手挂上门,簸箕般的大手“啪啪”就是两个清脆的耳光。
姚凤香的脑袋被孙守财扇得蒙头转向,眼睛里冒出五颜六色的金星。她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好半天才醒过神来,陌生地看着孙守财,挺了挺脖子,乍着胆子问:“孙守财,你凭啥打我?我怎么了?”
孙守财扯过姚凤香的脖领子,双眼喷出熊熊的妒火,恶狠狠地问:“怎么了?我问你,刚才你是不是和马广福亲嘴呢?”
姚凤香一口咬定:“没有,我眼睛迷了,是让马广福帮着吹吹眼睛!”
“放屁!你们俩挨得那么近,嘴对着嘴……”孙守财越说嗓子眼里的酸气就越往上拱,接着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拳打脚踢。霎时间,姚凤香的脸蛋就黑白分明,凸现出了高低不平。
孙守财打累了,气得饭也没吃,临出门也没忘记扔下一番足以让姚凤香后半辈子想起来都心惊肉跳的话:“‘八里香’!你给我等着!等我回来扇你!把你肚子里的那根花花肠子拽出来喂狗!看你还敢在老爷们儿面前嘚瑟不?”
被打的姚凤香听了孙守财这一通恶狠狠的警告,吓得浑身瑟瑟发抖,躲在屋里的墙旮旯哭得悲悲戚戚,心想:自己这回是在劫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