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欢会后我就开始了追求小师妹的征程。那时的小师妹爱说爱唱,走到哪儿都是一片响铃声,同学们给她起了个绰号“叮当”。她的漂亮开朗引校园无数英雄竞折腰,为了追心上人,我还和我上下铺的同门师兄弟进行过一番武力磋商,后来因为妻子我退出了竞争。可怜我的同门师兄弟经过两年的苦追,到我们毕业时她都没答应。听说小师妹毕业后到一家中学当了一名英语老师,后来嫁给了一个作家。她丈夫大她十七岁。一年前她的丈夫在写一部长篇小说,写到激动时停不住笔连写了两天两夜,最后在小说的高潮中与人物共长眠了。我们的报纸还刊登了这位作家的事迹。
“师兄,别忙了。我有事请你帮忙。”小师妹的嗓音不似在学校时那么叮当脆响,略略地有些喑哑。但一句“师兄”暖了我的心,我这才注意到小师妹的眉头微微蹙起,凄迷的眼中似乎含着一汪泉水。我感到心如针刺了一下,忙坐下听小师妹对我诉说她的苦衷。
小师妹微蹙着眉头,抿了一口茶水,把她的冤屈娓娓向我道来。事情的发生还是在两年前。
小师妹告诉我,那天她的作家丈夫因劳累过度猝死于一次深夜写作中。她悲痛过,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下去,何况她还有从乡下来的老母亲跟随着她,她还有正要上初中的儿子。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逐渐从悲伤中走了出来,她开始整理收拾丈夫的书房。她在书桌抽屉底层发现了一张借据,借据落款是王庆义,时间是她和丈夫结婚前的日期,距今已经有十七八年了。借据上的数额是一笔五十二万元的巨款。借款上写的利息很高,她粗略地算一下,借款加利息已经超过百万元了。
时间久远,她已经记不起丈夫的这个朋友,丈夫的猝死也没有给她留下任何遗言。好在她的小姑子经常来看她和她的儿子,她便向小姑子问起。小姑子不假思索地就答道:“哦,你说的是王哥。他是我哥的一个发小,两人从小学一直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嫂子,你忘了吗?你们结婚时他还送了重礼。”小姑子的提醒使她隐约想起了当年的事。婚礼庆典结束后,酒宴开席,宾朋们都已入座,她和丈夫已经挨桌给亲朋好友敬酒。酒店外忽然闯进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直接就冲到了新人跟前,连连拱手作揖:“恭喜恭喜,小弟我来晚了。”说着就递上了一个大红包。新婚丈夫忙向她介绍:“王庆义,我的老同学,现在是省电视台的编导,导过好几部电视剧了。”王庆义嬉笑道:“小意思,小意思,咱就是个小导演。大作家我还指望你的新作赶紧杀青,我和你也合作出一部大片,咱也挣大钱。”旁边早有人起哄道:“小庆子你来晚了,要罚三杯。”“好好,罚三杯。”王庆义冲我嬉笑道:“小嫂子,借你手中的酒了。”说着抓过我手中托盘上的酒壶酒盅连斟三盅,一饮而尽。
婚礼结束回到家,她把红包一一打开。王庆义的红包超大,红包里装的是六千六百六十元现金。十五年前的六千元可真是个大数。
她问小姑子:“你哥是不是有笔钱借给了他这个朋友?”小姑子想了想说:“好像听我哥说起过,十来年前我哥借给他一大笔钱。当时王哥在省文艺圈里已经颇有些名气了。那年他搞了一部电视剧,可是资金不到位,他四处筹措许诺了高息回报,但开机的资金仍缺了一个好大的口子。他找到我哥,说他要拍一部电视剧,就差一笔钱了,求我哥帮他一把,电视剧拍成后立马还钱,并开了高额的利息。那时我哥有两套房子,在他的蛊惑下我哥卖掉了花园路上的一套房子,还凑了八万多的血汗钱一并借给了他。当时感动得王庆义连连作揖,说好等我哥新作写成合作拍一部电视剧。”
“那以后呢?”她接着问。小姑子回道:“听说电视剧拍成但没火,本金都没有收回来。”她明白了,丈夫是个好面子的人,也就没有催着王庆义还钱。时间一久,说不定埋头写作的丈夫早已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这张借据也就因此压在了丈夫的抽屉里,深藏了十来年。
这笔借出去十七年的钱,时间太长了,她想收回来。可是她在婚礼上与王庆义见一面后再没有见过面,她只好向丈夫过去的朋友打探王庆义的消息。她听说王庆义自从拍电视剧亏本后,就从省电视台辞职下了海,如今是鲲鹏文化娱乐传媒有限公司的老总。
小师妹找上门去。鲲鹏公司在一栋写字楼内占据了一层楼,秘书把她领进了老总的办公室。进办公室的小师妹看见落地窗边站着一个男人,那男人回过身来,小师妹依稀感觉到这人就是在自己婚礼上见过的王庆义,只是比当年显得更矮更胖,头也有些谢顶了,左边的几绺长发横过头顶支持右边,勉强使光秃秃的脑袋没成不毛之地。秘书退了出去,并随手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