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饭厅里,你正跟几个一块闲聊。其中一个脸儿秀气,梳一个马尾巴,像一个中学生,又像年轻妇人。在这个短期班,她是班里最年轻的女生。刚来,班里组织晚会,这个小女生疯狂地跳舞,头拼命地摇摆,她那火热的头发甩甩甩。她靠着墙头,身姿像欲望的火苗。老实说,你看她跳,被她那疯劲儿撩拨着。说是小女生,其实也已二十八九岁。她不结婚。她说婚姻是一件顶烦人的事。你看这个小女生,孩子一般,十岁之差,你跟她看世界的眼光完全两样。
他走过来。饭厅里听起来嘈杂,坐在一张桌子跟前说话,倒也安静。你看他青春的脸。你不了解他,班里几十个人,你一个也不曾打听。这是你的优点,也是欠缺之处。
大家去听一个讲座。站牌下站了一伙人。你看见他。他将脖子伸直,左望或者右望。地铁里跑动着的人,地老鼠一般,耳边噌噌噌,那是裤脚跟裤脚撕扯着打架。
从门里进去,这里灯火辉煌,米色的台阶,米色的柱子。讲座临着一家书店。那讲座小小的一角,围着的座椅,月牙状。几十个人,坐在那里,一小片安静。你坐下。很快来了两个男人。有一个年轻人,手握麦克风——座谈的开场白。
开讲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他徐徐讲着。讲座快要完的时候,你站起来,到书店那里,买得一本游记。那本游记,一直陪在你的枕侧,直到你离开那里。
坐车回来,夜色蒙蒙。你看见住宿部的灯光,看见那拐角的地方你黑漆漆的窗户。你忽然有点饿,一路小跑。
你听见他在后面笑。这样的笑声,在你听来,没有任何意义,跟任何一个普通朋友的笑没两样。
星期天,同学们相约去一个地方。那里像一个破落的大工厂。一个青年,长发,高个,瘦身材,背着长背带,一走一晃从你们旁边走前去了。
你们几个女生一块儿走着。君君穿桔色羽绒衣。跟她一块走着的是良朝辉。你跟君君一个楼层。君君热情奔放,跟你在一起,一副知心的样子。现在,她走在良朝辉左右。
这里到处是杂七杂八的小商铺。良朝辉走在女生堆伙里,跟女生们大声说笑。他很能讲,头头是道,万事通。良朝辉手里提着君君的小皮包,胳膊上搭着君君的丝巾。同学当中有一个叫麦石的男同学,走在你前前后后,时而跟你交谈。路过一雕塑,大家一个个挨着拍照,三个两个拍照。你站着看了半天,就近去看一家家商铺。你从一家商铺出来,看见他站在那里。你甚至没注意这天他在人群中。现在,你看见了他。他一手握着照相机,一只脚跨在台阶上面。那天的太阳藏在云层里,一会儿出来,一会儿又藏进去。你看到他的目光。他直直地望着你。
有一个女生从拍照圈里出来,接着一个女生。君君攀着良朝辉的胳膊,良朝辉一边拍照,一边跟女生们逗笑。
麦石问:你怎么不拍照?
你摇摇头。
他远远走在前面。你望着他的背。从那个时候,你的心有一小点忧愁。随后的几个小时,你的目光时时注意到他。在一个柜台前,你发现闪光灯不停在你周边闪耀。你装作不知,或者,那只是一个错觉。
雨点落下来。只是一小会。地皮湿了一层,点点滴滴是雨的痕迹。
这是一家大商铺。外面看一样低矮,进去里面摆满着衣服和日常家用。门帘是厚重的。手搭上去揭开它,感觉到了分量。衣物与日用品分成一个个小方块。这里那里高高的货架,挡住游览者的视线。你跟他时而碰到一块。你看见他,他见到你。你们各自走开,似乎不曾看见,或者已然陌生,或者像几岁大的小孩,为着什么事情吵架,彼此宣告不在一块儿玩耍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