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卓雯的胸口闷闷的，像是被什么压着一样，压得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听到岳慕恒那一句一句忏悔愧疚的话，她只觉得更加的难受起来。
这一世都没有结束，说什么下辈子，下辈子的事情谁又说得准。既然想要偿还也不用等到下辈子了，这辈子，她就会让他偿还！
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只知道夕阳西斜的时候，岳慕恒才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墓碑，低声说了一句“伯父，伯母，我改日再来看你们”之后就转身离开……
虽然在这里什么也没有做，可是岳慕恒却是感觉到内心里有一种释然的感觉。看着岳慕恒离开的背影，杨卓雯缓缓站了起来，腿因为长时间的血液不流通而有些发麻，让她险些摔倒在地上。
她本来可以离开的，可是看见岳慕恒的时候，她的脚就是迈不出去，只是紧紧的咬着嘴唇，睁着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岳慕恒，直到天色既晚。
看着岳慕恒缓缓离开，直到再也看不了为止，杨卓雯才回过神来，那双眼睛里的翻涌而过愤怒、气恼、恨意、怨憎、迷茫、冷然、疏离、淡漠各种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让人看不穿她内心里真正的想法。
缓缓的闭上眼睛，掩去眼眸之中所有的情绪，杨卓雯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冷然……
然后，义无反顾的转身离开。
在杨卓雯离开之后，又是一道身影从阴暗之处走了出来，没有被任何人发现。那人有些嘲讽的看了一眼岳慕恒离去的方向，不过一瞬就收回了视线，目光再次落到了杨卓雯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身影之上，那双眼眸变得复杂和晦涩不清起来。
想到刚刚杨卓雯说的那些话，那人有些奇怪的垂下了眼眸，低声喃喃的出声，“杨卓雯，你到底还有多少的秘密？”
等到杨卓雯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那男人垂眸沉思了好一会儿之后，抬眸落到那冰冷的墓碑之上，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起来。
接触的越多，他发现杨卓雯的秘密也就越多。
据他所知，方殷山夫妇只有一个女儿，便是被皇帝封为了灏曦郡主的那个在战场上出声的女孩，方灏曦。除此之外，她便再也没有听说过将军府之中还有其他的女儿。方殷山极为顾家，也就只有方夫人一个女人，府中就是庶子都没有过，更不会再外认什么义女了。
可是她却是叫他们“爹娘”，这又是因为什么？甚至她话里话外似乎还说明了她曾经和方殷山他们一起生活过。可是在将军府之中，根本从来都没有这些人，倒是方殷山夫妇两人是亲自教方灏曦琴棋书画的。
他曾经是见过方灏曦的，虽然算不上是熟络，但也算是点头之交了。方灏曦长什么样，他是知道的。
所以会这么唤方殷山的也就只有方灏曦了。可是方灏曦已经死了啊，她根本不可能再活在这个世界上！
而杨卓雯不过是一个井阳镇的县令的庶女，别说是去过京城，就是连井阳镇都没有出过几次，甚至就是杨府都不见得迈出去过。那么她是如何得知京城之中发生的事情，又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将军府的事情。
甚至是为什么会对岳慕恒产生那么浓烈的恨意。
是的，就是恨意。
哪怕那恨意被杨卓雯竭力的压制了下来，但是郑恩柏还是感受得出来杨卓雯对岳慕恒的恨意。他之前以为杨卓雯会那么关注于岳慕恒是因为喜欢他，却没有想到竟是会对他有那么大的敌意。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意，所以他敢肯定，杨卓雯和岳慕恒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
除非她不是杨卓雯。
她是方灏曦！
郑恩柏的瞳孔皱缩在一起，有些不可思议的凝眉看着杨卓雯离去的方向。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郑恩柏就不由得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从自己的脑海之中甩了出去，自己否定了这个可能。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她不是杨卓雯还能是谁？！
更何况方灏曦已经死了，又怎么还可能会活在这个世界上。
良久之后，郑恩柏才沙哑着嗓音开口，“方将军，方夫人……”
“我知道你们都是被冤枉的，还有允哥，也是被人陷害的。只可惜我势单力薄，不能帮到你们。不过你们也不必太过难受，你们一行人一起走，也算得上是热闹了。你们看着吧，这南定国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将视线落到墓碑前的茉莉花上，郑恩柏有些无奈的出声说道，“生在这样一个时代，是我们的悲哀。或许你们的离开，也不是一件坏事……”
杨卓雯紧紧抿着嘴唇，面无表情、心情复杂的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到了傍晚时分的时候，她抬眸看着自己面前的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中竟升腾起几分苍凉来。
直到灯火亮起的时候，杨卓雯才停在了一家客栈面前，迈步走进去，见着里面三三两两的坐着几个客人，小二熟练的其中穿梭，掌柜的在柜台之处打着算盘，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杨卓雯迈步走了过去，脸上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出声说道，“掌柜的，还有房间吗？”
这次出来她没有带任何人，只身一人就租了一辆马车就出来了，甚至那马车也在她抵达城镇的时候为了不节外生枝她甚至她都放了他走。不过幸得她银两带的够，也不会出现没有钱住客栈的情况。
掌柜的闻声抬起头来，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却听见客栈外面传来一道勒马的声音，他偏头看过去，就见着一个男子从马车上面走了下来，看起来就是一个非富即贵的人。杨卓雯回头不过瞥了一眼，就立即回过了头来，微微移动了脚步，使自己的身子侧起，从外面看进来也只能看到她的背影而已。
杨卓雯明显的看到了掌柜的眸底的笑意，然而那抹炽热只在掌柜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瞬，就已经回过神来，抬眸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掌柜的有些尴尬的出声说道，“这位姑娘，你刚刚说什么？”
“还没有客房。”杨卓雯的声音微冷，竭力使自己保持镇定。
掌柜的笑着说道，“您先等等，我查一查。”说完了之后就伸手去翻自己面前的那一本帐薄，一条一条仔细的看着。
岳慕恒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柜台前的杨卓雯。不过一眼，就让岳慕恒几乎忘记了呼吸。
看着那个与方灏曦有些相似的背影，岳慕恒愣怔的站在原地，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人影儿，有些不敢置信的颤抖着嗓音喃喃出声，“曦……曦儿……”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身穿浅白色衣裙的少女，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怕这一切都是幻境，生怕他眨一下眼睛，面前的一切都会消失不见。
听到背后岳慕恒试探的声音，杨卓雯唇边的笑意僵了一瞬，片刻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面前的掌柜的，“到底还有没有房间？”
下意识的，杨卓雯就想要逃。她还没有准备好在这个时候见到岳慕恒，或者说，她根本不想和岳慕恒正面对上。刚刚虽然他们已经见过了一次，可那是她单独的相见，像是这样正面对上，她实在害怕自己无法面对，会漏了马脚出来惹人怀疑。
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岳慕恒会认出自己来。
如今的自己除了那灵魂是方灏曦之外，其他的都是实打实的杨卓雯，就算是她的亲生父母也不见得能够认出她来，那么他是怎么认出她来的！究竟是因为他真的足够了解自己，还是只是巧合。
若不是亲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就是真实的将给她听她也不一定会相信。毕竟起死回生，借尸还魂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有……”掌柜的有些呆愣的点了点头，接触到杨卓雯那双冰冷的眼眸的之后，瞬间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有，有，还有一间房间，就在二楼的转角处，姑娘您要吗？”
“要。”
递过去一锭银子，杨卓雯目光有些冷然的看着掌柜的，脸上却是笑得乖巧，“掌柜的能带我过去不？”
“当然。”
看到杨卓雯抬步要走，岳慕恒有些慌乱的伸手去抓，却只是抓住了一个空，连忙抬步想要追上去。
“少爷！”
跟在岳慕恒身后的小厮连忙唤出声，伸出手来想要阻拦岳慕恒的脚步。岳慕恒却是一把挥开了小厮的手，看似很慢却在转眼之间就到了杨卓雯的面前。等到小厮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岳慕恒已经拉住了杨卓雯的手。
小厮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也知道已经晚了，无奈的摇摇头，只得踱步过去站在了岳慕恒的身后。
自从将军府出事之后，少爷就一直忘不了灏曦郡主。时不时的看着一个与灏曦郡主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就会不由自主的像是着了魔似的唤着“曦儿……”
虽然他对将军府的事情也有些惋惜，可是他也实在是不想看到少爷这般着魔的样子，毕竟灏曦郡主也已经不在了，人死不能复生，少爷再这样也是无济于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