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和江花儿并不是第一次分开,不过两人早有约定。
若是在一个城市因不可抗拒的因素分开了,那么便沿着官道向北寻找下一个城市暂时停留,若一个月之内还未见到对方,则继续北走。
走官道,上面野兽较少,虽然时常有各种路人,但多行事匆匆,他们只需要听见声音躲避片刻即可,就算隐藏时被看到,一般也不会有人停下寻乞丐的麻烦。
而限定为一个月,则是因为其他普通城市虽然不如不夜城那样视人命如草芥,但取了乞丐的命依旧不见得会有多大麻烦,所以恶人第一次见到你不见得下定决心是害你,但见得多了就难说了。
江一算了算,自己养病加上帮助秦观鱼解决事情,这期间足足过了三个多月。
按着江花儿的脚力除去这城市间行进的时间,江一最少要往北越过两座城市。
不过江一自然不准备直接过去,他觉得还是每座城市都看看为好。
听了江一的说法,秦观鱼满口应允:“没关系,小意思,这长垣郡的地图我早就准备的有,往北的几座城市都不算太远,咱们坐马车三五日便能到下一个城市。可惜你还未入门,不然直接用我的神行符飞奔,那比骑着妖宠都慢不了多少。”
江一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他虽然表面上和秦观鱼说起话来不卑不亢,但是他很清楚,这样做的前提是秦观鱼乐意,若是秦观鱼一改心意,他便依旧是那个人见人欺的小乞丐。
不过他自然也不会太过拘谨,因为那秦观鱼的修行水平虽然很高,但实际上不过二十出头,比江一也大不了几岁,他若是太过小心奉承,反倒容易和秦观鱼产生距离。
两人寻了马车,一路向北。
因为秦观鱼的事情已经大概完成,所以秦观鱼比之前轻松了许多,和江一的话也逐渐多了起来。
“你小子今年到底多大?你真的就是个小乞丐么?我怎么现在想想这之前的一段时间怎么好像你是我师兄一样?”
江一知道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个秦观鱼便是自己最大的依靠了,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和他处成真正的朋友,那么自然这些事情上他也没必要说假话:“我不清楚自己多大了,我只记得自己做乞丐已经有七八年了。我最早的记忆便是在一条河边苏醒,至于是哪条河我现在就不太清楚了,毕竟这些我走的地方太多了,那时候年幼也不懂去想那么多。”
秦观鱼依旧不解:“可是你怎么会有那么多想法呢?我还以为乞丐都是只知道吃饭睡觉呢?反正你和他们不一样。”
江一闻言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情,苦笑着说道:“若是只管要饭睡觉我倒觉得还算舒服了。做乞丐生存下来最大的苦难不是吃的食物和住的地方,而是你能看到这世界上最不掩饰的恶。”
秦观鱼并不同意江一的观点:“恶人哪里都有啊,我外出还要时刻小心防备邪修的。”
江一摇了摇头:“你要注意的恶,只是恶人的恶。而我要防备的,是所有人的恶。”
“你遇见的修行者,可以分成邪修,同道,邪修要防备,而同道即便是比你强大,也多半不会无故害你。”
“而我不一样,我没有同道,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可能在下一刻产生恶念来害我,连同为乞丐的其他人也有可能害我。”
“那感觉就如同世界与你为敌。”
秦观鱼有些沉默。
他从小生长在师门,经历的风雨无非就是几次下山历练,所以他并不能完全体会江一的感觉,但他能感受到江一的痛苦一定是远远大于自己的。
见气氛有些沉默,江一笑了起来:“你也没必要这样,命不同罢了。而且你之前不是说了么,我有时候比你都成熟,这边是我的命运给我的馈赠,各有所长罢了。”
年轻人终究是更向上的,秦观鱼的悲伤情绪很快就收敛了起来:“以后就不会了,我们玉华宗虽然不算是顶级门派,但在东莱郡国里,也是数的上号的,到时候有的是人罩你,你只要努力修行,总会发出自己的光的。”
这一路虽然漫长,但江一走过无数城市,见闻的奇事儿自然不少,而秦观鱼所经历的那些,又是江一走再多城市也无法见识到的,所以两人互相都有讲不完的故事,这马车上的颠簸倒也不算难熬。
因为有秦观鱼的帮助,这城市中搜寻起来自然是方便的多。
所以很快两人便来到了这最有可能是江花儿停留的隆江城。
但两人搜寻的结果却和之前的两座城的结果并无二样。
江一的脸色阴沉的像是雷暴雨来临前的天空。
秦观鱼从这些天的谈话中自然也明白江花儿对于江一的重要性,所以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陪着江一又仔细的寻找了两天。
然而依旧未果,不死心的江一又带着秦观鱼去了更北边的两座城市。
但结果让江一的心都冰冻了。
但江一不会放弃,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让秦观鱼陪着自己找下去了,因为不论从师兄弟的角度还是朋友的角度来讲,秦观鱼已经做的足够多了。
“老秦,你先回宗门吧,我再返回去瞧瞧,可能是路上恰好错过了,毕竟我们做的是马车,她是走的路。而这回我走着去,路上一定不会再错过了。”
秦观鱼心里其实已经知道这江花儿多半是活不成了,但他不想打击江一。
可是两人如今又耗费一个多月的时间,魏颖颖如果劝说成功的话,那么魏家很可能已经通过长垣郡郡城的传送阵到达东莱郡国了,而这个时候,自然是他最佳的表现时刻,他没有时间再陪江一走下去了。
不过这些天来,秦观鱼已经把这个十分聊得来的未入门师弟当成朋友了,他担心江一在路上遇上麻烦,甚至步江花儿后尘。
江一看出了秦观鱼的担心,于是勉强的笑了笑,开口宽慰道:“你不必担心,我虽然打得过的人不多,但比生存能力的话,大多数人还不如我,我毕竟可是从业多年的老乞丐了。”
秦观鱼盯着江一看了一阵,他真想学着江一用个损招,比如直接把他打晕带走,但他看到江一脸上的倔强便清楚,除非他自己放弃,自己要是强行带走他的话,那么自己怕会永远失去这个朋友。
秦观鱼想了一阵,慎重的从胸前取出了一个贴身挂着锦袋,然后挂到了江一的脖子上。
“这个是师父留给我的保命符,一旦血液占到上面,便会带你传送到我玉华宗的传送阵处,你自己小心使用。”
说完,又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玉牌,上面写着一个秦字。
“这个是我的亲传弟子令牌,不论你是怎么到了玉华宗,拿出这个令牌给玉华宗的人看,我在的话自然就有人通知我了,若我不在,凭玉牌你也能先在宗里居住些日子。”
江一没有拒绝,这些都是他最需要的东西,若是拒绝反倒是矫情了。
见江一手下,秦观鱼轻松了许多。
江一摸了摸胸前挂着的锦袋,笑了笑,然后突然脸色一变,有些犹豫的取出了另一个他一直挂在脖子上甚至他自己都快忘了的东西。
秦观鱼看了一眼那个玉牌,有些奇怪。
“这是什么东西?上边好像有个字。”
江一摇了摇头,将东西递给了秦观鱼:“是江字。其实我之所以给自己取姓为江,就是因为这个牌子。我醒来的时候这东西就在我脖子上了,我觉得很可能和我的身世有关,但是这些年在游转了这么多城市,并没有找到哪个有这样玉佩的家族。我一个乞丐又不敢明目张胆的问,后来就渐渐忘了。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了,不是送你的,是希望你帮我保存起来。”
秦观鱼有些不明白:“那你继续带着不就是了么?”
江一摇了摇头:“若我活着,这东西自然还是我的,告诉你的只是这一个秘密。”
“但若我死了,这东西便给你做个念想吧,毕竟若是我真死了,你可能是这世界上唯一还会记得我的人了。”
秦观鱼闻言便收了起来,但话语里却十分肯定:“放心好了,这护身符是神符篆师才能做的东西,我师父也是花好多玄玉才买来的,效果一定不会差的。”
江一笑了笑,不再解释什么,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继续等下去。
“自此告别,再会!”
“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