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如今哪里还敢有异议,俱伏地叩拜,口称请新皇登基。
长公主回头看向站在一旁地李皇后,冷声道:“皇嫂,你可有什么异议?”
李皇后体如筛糠,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我……,我没……,没有……异议……”话刚说完,人己昏了过去,幸亏身边宫人机灵,一把将人抱住,才不致摔倒。
在长公主的主持下,召震得以正位,因他年轻,长公主又临朝一年,匡扶他坐稳皇位,才又回到公主府,继续深居。
召震下旨,封长公主为镇国大长公主,为本朝最尊贵之女人,李皇后虽封为太后,却被幽禁深宫,李国舅被斩首示众,李家全家发配东北苦寒之地,再无发迹之日。
柳三小姐常听杨老太君的曾孙女杨玉童讲述当年至德之变的故事,在家杨玉童的讲述中,她家几位叔祖母在曾祖母的带领下,英勇无比,力擒反贼,才能保得皇上顺利登基。
而吕老丞相的曾孙女吕舒雅却讲得是自家曾祖爷爷当年是如何唇枪舌剑,说得反贼无地自容,自缚双手,才令皇上顺利登基。
到底真相是什么样,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如今这事已经过了快四十年了,百姓们只知当初是镇国大长公主力挽狂澜,才保得江山永固,百姓安乐。至今,那些个茶楼书馆还在传唱着长公主的丰功伟绩。
柳三小姐认为,大长公主能够一直被百姓津津乐道,最大的原因并不是她拥立了帝王,而是她在拥立帝王之后,让皇帝下了一道旨意:减免赋税,与民生息,奖励农桑,开放商业。
在这样的政策引导下,真宗皇帝在位三十来年,农业得到很大的发展,商业也很是繁荣,便是如今的东京城里,早已打破了前朝以来的的城坊制度,到处都有街市,全国人口也从刚建国进的几千万突破上亿大关,在有人就有生产力的古代,这标志着社会的进步。
所以,柳三小姐姐对大长公主一直怀着崇敬的心情,自她得知这许多的政策都是大长公主的主意之后,便有意无意地到处打听关于大长公主的故事,并从中学习。
如今自己家里的这一摊事,柳三小姐曾经和大长公主谈起过,大长公主摸着这个还没有长大的小丫头的头,笑道:“想到不你娘那样一个绵软的性子,竟然生了你这么个小人精!”
又面授了一些机宜,最后道:“你大胆去办,要人要钱直接和我说,你们那个府里的奴才离了我三十多年,少有管束,如今的确有些不像话,我只想着你祖母能回来管束管束,谁知道她在外面乐不思蜀,竟不肯回来受累,如今却要你这小小的娃儿去做这些!不过,这也好,早当家早知柴米贵,对你也是一种历练。”
于是柳三小姐腰杆硬硬地回到府里,骗走父母,准备大刀阔斧地进行整顿。
她早就通过各种渠道打听了各个管事的行事方式,进行了充分准备,这才开始让他们交账,这只是一个引子,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晚饭后,一只灰白相间的狸花猫儿钻进了柳三小姐的书房,它脖子上有一个项圈,柳三小姐将项圈取下来,拧开结口处,从中取出一个小纸条。
她看过之后,冷冷一笑,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烧了,抱着猫儿细细地给它顺毛,那猫儿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第三日,柳三小姐一早便坐在花厅里等着众位管事,只见她头上戴一顶小小花冠,身穿着嫩绿色绣花小袄,下面是白色撒金长裤,腰上带着粉色绣银线的腰封,端的是干净利落。
众位管事并未将这个才八岁的小主子放在眼里,来的并不齐整,那外面账房的崔大管事更是让人三催四请,才姗姗来迟,不过总算众人还记得这个小主了那日发落花妈妈的利害,最后还是到齐了,连那日未到的几个男女管事,今日也来了。
柳三小姐看时辰差不多了,便让刘谢两位妈妈点名,点过名后,刘妈妈便道:“三日前三小姐让大家回去核对账目,说过今日要看账,不知各位管事可将账本带来了?”
有一个小管事在人群里嘟囔道:“三日时间,如何能将账目理清了?还没理清的账目要怎么交?三小姐这不是难为人么?”
柳三小姐面上神色淡定,道:“是那几位还没有将账目理清,说出来,我让人帮着你们理!”小小童音,回荡在花厅里,却让人有一种心惊地感觉。
那小管事却不省事,在人后面叫道:“小的是采买府里杂物地,账目乱且庞杂,还请三小姐多给些时日,等我闲了整理出来,再给三小姐看过!”语气甚是不恭。
柳三小姐未答话,边上刘妈妈斥责道:“你这是和主子说话的态度么?采买杂物又能有多少账目?三日都理不出来,要你何用?今日要不交上账来,你这管事也就不用做了!”
那小管事笑道:“这位妈妈我不曾见过,不知是哪里来的?”他理了理衣袖,慢条斯理地道:“我们柳家有自己的管理妈妈,何劳这位妈妈来这里操心!”
刘妈妈冷笑一声,道:“好教这位小哥知道,老身是镇国长公主身边的管事妈妈,你年纪小不省事,我不和你计较,你只过回去问问你的母亲,就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我又是从哪里来的,我看如今这府里,好多人都忘了自己当初是从哪里来的了!”
当初大长公主嫁女,女婿家里一穷二白,一应房屋财物家人都是镇国大长公主府里出的,到如今已经三十多年了,这些当初跟着老夫人嫁过来的老仆,如今一个个成为了家里的管事,却忘了自己的根本,看到这家里主子软弱,就起了欺主的心思,也不想想,大长公主可否答应。
这位管事是出生在王翰林府里的,自然不知道大长公主的厉害,自他当差起,老夫人便将家事交给女儿,他看到的只是主母软弱且易骗,柳老爷一副清高文人模样,对府里的事也是不管不问,府里各个管事中饱私囊的事时有发生,到自己靠着母亲的脸面劳到一个管事的位置,他便也和众人一样,能贪两分绝不贪一分,这两年也是捞得不少,早将府里的东西看做是自己家里的一样,如今柳三小姐要查账,他岂能轻易交付,因此,他便跳出来说一些怪话。
小管事见刘妈妈抬出大长公主来,心里并不十分害怕,反而笑道:“刘妈妈说笑了,大长公主是贵人,她老人家怎么会理这府里的这些个杂事,照我说,还是请刘妈妈带着三小姐回去歇着,这府里的事,三小姐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懂得这些?还是等夫人回来了,再查账不迟!”
说着,便随便地拱了拱手,转身就要走。
刘妈妈气得不轻,她原想着抬出大长公主来,这府里的人能忌惮些,顺顺利利的让三小姐接手,想不到这府里的奴仆已经猖狂到了这种地步!
刘妈妈大喝一声:“你当真要走?”
那小管事不以为然地道:“不走难道等着刘妈妈发赏钱不成?”
众人哄笑,那崔大管事笑道:“小陈管事说的也有道理,如今三小姐年纪还太小,当不得这府里的家,我们大家便受些累,替夫人和老爷把这家当好了!”
又有几个大管事附和,柳三小姐坐在那里,却是气定神闲,等众人笑声歇了,便冷声道:“各们管事叔伯是看不起我这个小主子了?”
崔大管事笑道:“怎么会?我们不过是替夫人着想而已,要是夫人回来,看到府里一团乱麻,岂不生气?夫人生气,三小姐只怕也没有好日子过,如此,我们还是照旧的好!”
“若是我今日定要查账呢?”柳三小姐冷冷道,这一次,语气中的冰冷更甚。
崔大管事笑道:“三小姐小孩子习气,若要查账,我等自然听从,来人,将外账房的账目拿给三小姐练练手!”
就有人交几本账册递了上来,刘妈妈接过,放在柳三小姐面前。
柳三小姐翻了几页,面色难看,对崔大管事道:“大管事真得是当我是小孩子,这十几年前的账拿来给我看?”
崔大管事捻着胡须笑道:“我说过是给三小姐练练手的,这十几年前的账早就结清了,你不管怎么看都不碍事,你看你的,我们做我们的事,可你要看如今的账,我怕三小姐有个三年两月的看不完,那不是耽误事吗?大家伙儿说是不是啊?”
“可不是这个话吗,一个小孩子家家,能看懂账本吗?这要耽误了我们记账入账,出了差错算谁的呀?”底下立刻有人附和。
柳三小姐喝道:“住口!我是这个家里当家的,难道连个账目都看不得了吗?今日你们交得出账目便罢,若交不出,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崔大管事笑道:“三小姐莫要发威,凡事都好商量,何必大家撕破脸皮呢?”
柳三小姐知道要发落这些牛皮糖一样的老家人,不用一些大手段是不行的,可她也没想到这些积年的老人如此不将她放在眼里,她怒喝道:“来人,将这些人给我关起来,什么时候交了账目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却见外面的家丁一个个低头不语,却没有人进来拉人。
柳三小姐面色如土,在这个家里,她还是势力太小啊!
刘谢两位妈妈见些情景,也是暗自心惊,看来这柳府里水真的很深啊!
一时之间,众人皆看向柳三小姐,那崔大管事更是满脸轻视之色,坐在那里手捻胡须,眼皮低垂,嘴角含着一丝叽笑。
眼看柳三小姐今日这台可就下不了了,却听得外面一声脆脆的童声笑道:“三姐姐,你要的人我带来了!这里谁不听你的话,你只管吩咐,犯在我手里,管叫他服服贴贴!”
众人一惊,抬头看时,只见从抄手游廊上走进来一个小女孩,身边跟着一队人,那一队人个个是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全都是短衣短裤,腰上扎着板带,手中执着棍棒,一看就是练家子。
那小女孩也是七八岁的模样,头上两个包包头,带着银色的珠花,脸上红扑扑的,圆润可爱。
她走到柳三小姐跟前,拱起两个胖乎乎的小手,笑道:“三姐姐,我带来了人,听你的吩咐,我哥哥说了,要是人不够用,他就带着城厢军的人来,看看那个不长眼的,敢不听三姐姐的话!”说着,那一双眼睛便向站在厅里的众位管事看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