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尹姓卢名深,两榜进士出身,因朝中无人,四十多岁了还是个府尹,虽说在天子脚下,却受的窝囊气更多。
今天是文章会,卢深上午也去看了一回,与几个同乡举子谈笑了半天,又请他们吃过午饭,至申时方回,刚一回来,师爷便过来找他,将一沓子口供交给他。
卢深接过来一看,吓出了一身冷汗,对师爷道:“你是怎么办事的?难道不知道这庞彪乃是庞文庞大人之子?怎么将他收监了?”
师爷忙道:“不是我办事不牢,实在是这位爷乃是城厢军送过来的,送来时口供都有了,不收监要怎么办?太爷莫急,虽然收了监,但我也告诉牢头好生照看,只是如今这事要如何了?太爷该拿个章程出来!”
卢深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叹道:“这个官真是不好当,那庞彪如今交到咱们这里,实在是个烫手的山竽!”
师爷道:“是个烫手的山竽没错,可也是一个机会啊!太爷,如今宫里的德妃娘娘身怀有孕,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这庞彪犯在咱们手里,太爷却能因此攀上庞家这棵大树,太爷不是常叹息朝中无人吗,这不是上天送给太爷一个机会吗?”
卢深叹息一声道:“可那柳家也不是好惹的,那一尊大佛可还在那呢!”
师爷笑道:“常言说的好‘老猫不逼鼠’,那大长公主再厉害,如今也是望七的年纪了,再说,这几十年来,朝中谁还认识大长公主?可那庞娘娘却不一样,以后说不得庞家就是外戚,到时太爷升官的事不过是庞大人一句话,这个道理不用我再说吧!”
卢深道:“话虽如此,可这事情也难办哪!你也说过,有口供在此,要如何翻得过来?”
师爷笑道:“刚才我已经替太爷想过了,太爷只管做出一副公正严明的样子来,一切由小的来办!”
卢深点头,他深深明白,这案子还有得磨,最好就是装湖涂,任那两家各自争斗罢了。
师爷见卢深点头,摸了摸袖内的银票,心里暗喜,看来自己又要进一笔财了。
知道自己儿子闯了祸事,庞文立即召集幕僚商议对策,幕僚们都大摇其头,这事最不好做手脚的就是:庞大公子竟然大白天的做出这等行径,还怕人家不知道似的,在城厢军都头及开封府大堂上对自己要抢柳家小姐回府成亲的事供认不讳,如今再要改口,难上加难!
可是再难也要做啊,要不然按照律法,自己儿子要判个发配三千里的!于是庞文立即令幕僚拿了两千两银子,送到开封府里,买通了师爷,让其在卢深面前说好话,又写了一份窜词,连夜打点,进了开封府大牢,让儿子与几个家丁背熟记牢了,准备着明日里翻案。
于是第二天,柳老爷接到了开封府尹的传票,等柳老爷到开封府的时候,被告知庞家将柳家告下了,理由是柳家纵女行凶,打伤庞家公子,还诬陷庞家公子强抢民女,请柳家老爷交出凶手,以便明正典刑。
柳老爷当场就要气疯了,做了几十年的官,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颠倒黑白的湖涂官,当即离了开封府,进宫告御状!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官家根本不见他!那守门的太监悄悄告诉他,庞文刚刚在文德殿里不知说了什么,如今官家正生气呢!
这可怎么办?柳老爷一筹莫展,要见到官家,将事情一说,那还有些眉目,如今官家连见都不见自己,开封府明显受了贿赂,不是说理的地方,这可要怎么办呢?
想了一遍朝中官员,平日里看似都不错,可是遇上这样的事儿,竟然没有一个能帮上忙的,柳老爷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无能。
回到家中,见妻女都在堂前等侯,柳老爷强颜欢笑,道:“你们都聚在这里做什么?这件事等我见到官家自然就好了,依着官家待咱们的情份,必然不会偏袒那人的!”
柳三小姐冷笑一声道:“爹爹今日是否没有见到官家?”跟着父亲的管事早就叫人回来说了这件事,当时她也没有想到,庞家的势力如此大,竟然能真得将黑的说成白的,如今自己姐妹倒成了凶犯,而那个真正的凶犯倒成了受害者,这还有没有天理?
“官家今日朝事繁忙,可能没有时间见我,我明日再去!”柳老爷安慰着女儿。
“我看这事也不必再求官家,我们自己解决!”柳三小姐斩钉截铁的道。
“我们要怎样解决?”柳老爷众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柳三小姐傲然一笑,道:“你们在家里好好待着,把心放在肚子里,一切由我安排,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
暂且不说柳家三小姐如何安排,且说宫里庞妃。
庞明艳四月初八没有等到官家,后来得知是柳老爷拉着官家下了一下午的棋,直气得银牙紧咬,绞烂了几副帕子,可也是无可奈何。
与庞文父女两个商量了好几次,最后攀上了安平公主的路子。
安平公主与官家一母同胞,两人又是幼年失母,当年在波谲云诡的宫廷里相互依靠,情份非比寻常。
五月二十八是安平公主的生日,官家亲临公主府为妹妹庆生,安平公主在宴席上令庞明艳弹奏一曲,官家十分高兴,席上多喝了几杯,便在公主府里小憩一会,醒来时发现温香软玉抱满怀。
官家以为是公主府侍女,问过之后才知是官员之女,这不封妃说出去可不好听,于是当场封为美人,带回宫去。
官家好几年都没有选过妃了,宫里最年轻的妃子也已经快三十了,如今得了这个年轻貌美又会勾人的美人,一下子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多,于是在庞美人宫人就多待了几晚。
官家年轻时是个比较自律的人,如今宫里的嫔妃也不过四五个,以前大家都是雨露均沾的,便也没人说什么,可来了个庞美人,一下子打破了宫里的平静,这不,一大早的,皇后的凤仪宫里坐满了来告状的嫔妃。
因为生了一位公主而晋位的贤妃坐在离皇后最近的太师椅上,对道皇后娘娘道:“娘娘,不是臣妾挑这个理,这也太不合规矩了些,你看那个庞美人,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见她来给娘娘请安,还说什么知礼懂事,这明摆着不将娘娘放在眼里吗!”
九嫔之首的冯昭仪撇了撇嘴,道:“人家如今是官家的心尖尖上的人,眼里自然没有我们这些老人,这要是明儿个怀上个龙种,只怕我们都要看人家的脸色呢!”
一句话说的在座的几人脸色都不好看了,大家都知道,如今官家除了两位公主,儿子可是连一个都没有的,这个时候谁要是怀上了生个儿子,将来这副后之位非她莫属,要是人家再有点手段,这皇后的位子说不得也是人家的呢!
可恨这庞美人霸着官家几天了,也不放官家到其他宫里去,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于是几位以前相互看不顺眼的嫔妃们第一次同仇敌忾了。
韩昭容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如今看这庞美人的势头,颇有些专宠后宫的意思啊,这样下去,我们这些姐妹还怎么活啊?皇后娘娘,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坐在上首的刘皇后一言不发,只看着自己纤纤白指上染的鲜艳的凤仙花,让她出头?这些嫔妃拿自己当刀子合呢!
一个小小庞美人而已,官家新鲜几日也就罢了,她还不知道,那个男人心里从来都没有女人的地位,他为什么会让自己一个无依无靠的哥女坐上皇后之位?只不过是她们家里没有什么势力,他不会担心外戚之祸罢了。
“官家待几位妹妹如何你们自己知道,不要一有个什么就跟天蹋下来一样!这几十年了,官家哪一次会被美色所迷过?不过是个小丫头,你们也不要放在心上,过了几天,官家没了新鲜劲,还是会和以前一样的,我累了,你们退下吧!”说着,站起来自顾自地转过屏风去了。
几位嫔妃无奈只得退去凤仪宫,各自回去思想对策不提。
实际上要说召震对庞明艳有多痴迷的倒是小看了他,他只不过中听了一位江湖郎中的话,那日在公主府,安平公主忧心哥哥眼看年近五十了,可依然无有儿子,便让一个郎中为官家诊脉,那郎中给官家说了一个方子,言说官家按他说的做,一定会一举得子!
这方子就是让官家十日内不得有房事,在这十日里吃他配得药,养精蓄锐,然后找一个年轻身体好的妃子睡一个晚上,必然使那妃子怀孕。
官家如今是病急乱投医,况且那郎中是自己妹妹所荐,又让人看了他配的药,也不过是一些强身健体的,便按着那郎中的吩咐每日里按时服药,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便日日歇在庞美人宫里,而为了保持没有房事,庞美人每日都是睡在偏房里的,被那些嫔妃嫉妒,庞明艳真是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