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楚焕特意是到老者房中探视。老者的确是死在旧疾发作，身上皮外伤也不少，想来外门武斗之时，确实十分危机，但是内府之中暗含着的一道剑气却才是致死顽疾，这剑气横亘老者胸前，拉扯出不过发簪长短的伤口却一直聚而不散，血肉不凝，白白耗损无数精血。
“这……”见此伤痕，楚焕一时也是骇然，“真是好手段，这剑气想来不过是误伤，不过这般大小却凝而不散，单单就这伤势就耗损一个体修好手，那背负三剑的修士在剑道上的修为只怕已经登临天门了。”
楚焕心下了然，回到自己房间，不过晌午，乱生狂等老者旧识前来，随后外门执事询问，登记画册。日落时分，这小小的院落就安静了下来，而楚焕也坐在窗边安然不语。
“道，何谓道？是以天之命，地之命。天地所以，自为大道……”大殿之上，一个老者手持经卷，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嘴里念到。殿中两侧分坐六排七十二列弟子，男女老幼，皆着道袍，端坐其间。
“还真是……天下之道，尽皆我道……”楚焕位列其中，虽是一角，但也听得分明，这些经文却是和外门聚居的世俗百姓口口相传，算不上什么高深难解的学识。与其在这其间浪费光阴，还不如做点其他事情。若是以前，只怕楚焕听到此处便会拂袖而去，断然不会留下什么情面。
果然，似乎是应了楚焕的想法，殿中众人之中有听了三两句者便起身离席，想来也是自持天资，不屑于这些浅薄的经卷。老者却似乎未曾发觉依旧乐在其中，时过三刻，殿中就只剩下寥寥数人。
这蜀山外门，楚焕原以为至少会有些规章，但是经过上次老者伤逝加之现在对于外门弟子的态度，楚焕心中隐隐感觉蜀山对于这些外门弟子并不重视，或者说，根本未曾在意……那又为何大费周章的修殿七十二座，派出这许多门生传道？难道只是一个前代掌教威名？
楚焕心中暗做思量，远处的持卷老者却是发现了楚焕，“来，小家伙，看你思索如此认真，你认为何为道，何谓大道啊？”
闻言，楚焕抬头看了看老者，见老者目光如常，带笑三分，不知怎么的，只是心中一念闪过，随即朗声道“道即大道，天下众生寻道修行，难道还要分出个大小长短，远近是非？”
“是吗？那你可知这《白华经》上所言，世人有天资三等，上等着天人相应，自在三千大道之中，中等天人相守，寻道解惑，半生功成，下者，天人相隔，与道离析，无门得入。”老者眼眸中的笑意似乎少了几分，论道之时，也不在乎楚焕年幼了。
“《白华经》本就荒谬可讥，天命有三，人有云泥，自然是人的造化，可是道乃天之道理，是关于天，岂是以人为猜度。昔年，常闻鬼谷一门，有一小童自持黑白棋，落子思度再三，一子三十载，及全盘子落，已尽千余寿元，最后一子落罢，身化作沙土，却是没有半点修为，乃是这天地有感引了他千载寿元！”似乎是想到了自己，楚焕却也一时傲气，争论起来。
“你所言，《白华经》荒谬，岂不知你那鬼谷之说更是可笑？天下名门，世人唯知昆仑蜀山，可有你所谓的天道独宠之鬼谷一门？”老者到底饱读诗书，一时却是抓住了楚焕的漏缺。
“世人皆以经卷为依，耳目为据，但是这耳目所及，可达上苍？可达大道之极？”楚焕却是不以为然。
“道行有理，若是皆言天道，而非人道，那芸芸众生，岂不是都要禁食饮雾，端坐山巅土木之上？”老者闻言目中的笑意少了许多，却还是据以力辩。
“先生不是问我何谓道吗？我已经说过了，道乃天道，不是人道，你以人之道理猜度于天，自然万事阻碍，所行所为皆乏常理……”楚焕简单几句交锋之后却是没有细细辩论的意思了。
“好个黄口小儿，我今日定要以此和你辩上一辩！”老者却是不依不饶。
闻言，楚焕却是暗暗咂舌不已，“果真是浪费时间……却也离开不得。”
“先生所言真是日新月显，让晚辈获益良多。”
看着眼前恭敬的老者，楚焕心里却是不知什么滋味，入门三月，倒是有两个半月时间在和这老头论道辩理，“你也不用这么拘泥，更何况，我一个十几岁的孩童怎么敢承你这声先生？”
“闻道自然有先后，我有师门在身，未敢尊你为师，一声先生，你还是受得起的，单就这道经讲解就已经让我获益匪浅，更何况是指点我修行疑难，实在是我良师益友。”
“……”楚焕看着老者却也无话可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这天元殿中可有什么藏经查阅之处？”
“先生还在拘泥于元体修复之事？”这几月，老者与楚焕相熟，楚焕倒是也问过老者这样的问题，“一元而始，一元正道，这些道理怕是先生也会赞同吧。我也不知你是为何人问询，这天元殿中确实有一处藏书小殿，只是那里的藏书陈旧，俨然是些志异奇谈，怕是不怎么合适……”
“那不是更好？”楚焕心中一念闪过，随即问道，“那藏书殿在哪？”
“还真是奇谈啊！”一堆书架之后，楚焕心中骤然一声长叹，在这藏书殿中已经过了两个月，元体受损，神识不兴，看这些玉策上的记载也是颇为费劲，后来竟然在这藏书阁中找到了纸质的书籍，这不得不说鲜见了，要知道这修行藏书之处，还能见到这些世俗书册不得不算离奇，只是楚焕心心念念还以为是什么旧物珍宝，结果也不过是些什么奇谈异事。
“什么妖魔混战，人族中兴……若是再奇异些，怎么不记载些仙人之事啊……”又是一天过去，楚焕躺在地上，身边无数的藏书，一时却是心中惨然，也幸得老者在这天元殿也算一角儿，加上这藏书殿也是人迹罕至，无人看管，楚焕才能这般随意坐卧。
“行了，肚子饿了，也该回去看看白了……元体不修，辟谷不成，这终究不是办法啊。”一本书盖在脸上，楚焕躺在书册间，肚子却是暗暗叫苦连连。随手揭开脸上的书册，楚焕作势起身，随即却是一愣，“这是什么？”那本离奇志异之中却是暗夹了一张纸条。
“果然，我就知道修行之人，岂会这么平白的把要事记载在纸上，灵玉通达还可以用神识固实，怎么会舍了这本而去找那末尾零星……”楚焕心中暗暗想到。
楚焕手中这纸不是什么论道经注也不是修行法门，而是这离奇志异的一部分，想来是经久以往，书页不牢，才散落了下来，这一页上写的是一个炼丹修士的事……
“旧事有谈，其人炼药之资傲然于世，有寻灵问元之能，十三岁炼制化婴丹，三月之后化婴乃成震惊四野，有能人西来，引入麾下……其时妖魔中兴，天地赤贫，乏善可陈，其人寻得周天方圆地脉，又有能人设阵七十二引渡地脉，天地颤动，地起林生，人族乃兴。”
“引渡地脉，重塑一方天地，还真是仙人本领……”楚焕看到此处，脸上的讥讽之色越发掩饰不住，“真是浪费时间，这般哄骗世俗孩童的杂言小说，我竟然浪费时间去细看……”一念至此，楚焕随手便将那书页放回书册之中，书页入书三分，却又被楚焕拿了出来。
“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