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灏心如刀绞,有苦难言,急忙捂住嘴跑上楼去,把自己关在书房尽情痛哭,低声呜咽,他怕影响别人吃饭,不敢放声大哭。父亲上楼喊他,只好拼命抑制住泪水,让眼泪往肚子里咽,洗了把脸准备下楼就餐。
儿子听到脚步声,抬头盯着他,又跑到楼梯脚下抱住黄灏的大腿问:“新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呀?你开车带我去接妈妈,好吗?”
亦帆过来抱起儿子安慰道:“儿子,先吃中饭,让你爸爸明天去接你妈妈,好吗?明天是国庆节,妈妈放假,把她接过来住几天,行吗?”
“噢,不许骗人。”
大家围坐在桌旁,不敢再开口说话,静静地吃着菜,气氛既严肃又紧张。黄灏泪眼湿润,根本没胃口,抱着儿子坐在那里像个木偶,亦帆在旁边碰了碰他的脚,他才回过神来喂儿子吃饭。
晚上,黄灏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飞奔向前,想把怡然拥入怀抱,但怡然却飘然而去。为什么总是这样,即使在梦里,仅咫尺之遥,也牵不到怡然的手?梦醒,泪雨纷飞。怡然去世已一个多月了,可那种痛彻骨髓的悲伤,就像一把刀搁在黄灏的胸口,让黄灏无法喘息。开亮床头灯,时针正指向三时,身旁儿子睡着了,对面床上的晓雅也睡着的。家里一片寂静,黄灏再也无法入眠,今天要去高东村拿怡然的遗物,儿子一定要去接妈妈,看来是瞒不住了,迟早得告诉他真相。黄灏穿上衣服,光着脚离开卧室,去二楼书房重读怡然给他的信,这些信不知道已读过几遍,有些信纸也翻碎了。
从大学一年级开始,至怡然去高东村挂职给他的最后一封信,已整整装满了一个书柜。往事一页一页翻过,历历在目,记忆犹新,仿佛就在昨天。每一封信,每一个字都写着一个深深的大字---爱。心想假如时光能够倒流,自己一定要义无反顾地娶她为妻,不会受父亲的牵制,不会计较名利得失。她渴了,自己为她倒开水;她病了,自己替她抓药喂着;她累了,自己替她捶背。自己还会和她一起弹琴,一起打球,一起跑步,一起游泳。她的每一天都因自己的爱恋,而变得快乐和幸福。可是自己欲爱而人不在身边,自己欲娶而人已去九泉。拥有时,不知珍惜,回首时,爱已成灰。自己永永远远地失去了此生唯一的至爱啊!
打开每一封信,看着那熟悉娟秀的字迹,心里悲沉难抑。睹物思人,思念的痛在心里纠缠着,仿佛心口窝里钉个钉啊!悲哀到了极点,黄灏忍不住蒙上衣服靠在沙发上,一任泪水在这令人窒息的沉痛中流淌。从已经被时空定格的冥冥世界中走出,脑海中清晰地展开的却是怡然那张活泼生动而妩媚优雅的鹅蛋型笑脸。会说话的两只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他。一头瀑布似的长发飘逸而下,盖住了半张笑脸,神采飞扬,娇俏非凡。黄灏总有一个近乎奢侈却又不算过分的想法,连金属都会疲劳,何况是生命,怡然这二年工作累了,一定是睡着了……
一生当中,最伤心的莫过于亲人的生离死别,此刻,今天这个暗无星月的夜晚,黄灏又一次体会到一个月前去高东村时的感觉,开车的手都在不停地颤抖,五心不定,随时处于失去怡然的恐惧中。在冲进怡然办公室的一刹那,钱琛红着泪眼哽噎着说:“你的至爱为了救三个孩子走啦。”看着怡然微张的樱桃小口,黄灏当时想,是不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人,都是这样舍不得合上嘴呀?那是抗拒湖水的挣扎,是亲情、爱情未了的诉说,是生命不舍的无奈,还是冥冥途中的迷惑呢?……
楼上毅淼要小解,摸摸身旁没人,吓得一边哇哇大哭,一边喊着爸爸,晓雅被惊醒了,伸手拧亮床头灯,不见黄灏,慌忙下床去抱起毅淼小便,随后披上衣服下楼找黄灏。只见黄灏在书房看信,泪流满面,对窗而泣,晓雅抱着毅淼轻轻地敲了一下开着的门,他才回神转过头来。
“爸爸,我怕,你不在我身边睡,我怕。”
黄灏用衣袖拭干眼泪,收拾好信件上了锁,出来接过儿子上楼哄他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