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内,一定会有一场大地震。”
苏瑛无暇去想为什么这孩子会知道这种事,只是出于某种他自己也不了解的心情开始思索附近哪里适合地震避难。
H市是沿海城市,要说每年防台措施倒是很给力,但是地震……有鉴于地理位置,百年也难遇到一次。苏瑛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有什么公共的避震场所。
“不行,找不到地方。”苦苦思索了好一阵后,苏瑛最后宣告放弃,“适合地震避难场所的第一条就是空旷视野辽阔,但是按照昨天的情况……现在这些地方几乎都塞满了丧尸。”
叶涵宇仰着头,黑琉璃似的眼睛里印出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来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清理掉。”
苏瑛一时没听清楚,或者说,听清楚了但是大脑没反应过来——准确地说,是不敢相信自己头脑得出的第一个结论。
“我说,清理掉。”叶涵宇认真地看着苏瑛,放慢了语速,“把操场上的丧尸,都清理掉。”
那么,就有避震场所了。
从那清澈透亮的眸子里,苏瑛看到自己不敢置信的模样。
然后,他看到那双眼中的他笑了。
“我们只有两个人,一个一个来太慢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道,明明是熟悉的温和的嗓音,却隐隐透出某种……裂痕,似乎精心打造的表皮即将破裂一样,“而且,危险。”
“所以要一次性搞定。”表情认真的小女孩平静道。
“丧尸的行动速度不快,但是它们的视神经和嗅神经都变异了,对鲜活的血肉感应力很高,恐怕侦测范围会很大。”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说什么,仿佛是脑子里逮到什么就说什么。可对方似乎完全理解他说出来的这些话,接得毫不犹豫。
“这些不是问题,反而……有利于我们把那些丧尸集中在一起。”
一次性解决么……苏瑛突然觉得喉口发干,喝了一口水后,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么,你打算怎么解决呢?”
听到这个问题,叶涵宇转过头去,看向了窗外。
“白天放烟花……会不会看不到?”
她突然问道。
那个瞬间,苏瑛完全明白了这个孩子的计划。
在和平的年代中勉强建立起来的伪装已经遍布裂痕,摇摇欲坠了。
“不,不会。”叶涵宇自己否认了自己提出的问题。
“那会是一场,红遍半个天空的盛宴。”
转过头来的时候,这个从见面之初起就几乎没有表情的孩子,现出一个非常漂亮的笑。
披着清晨的阳光,明明是常见的黑发黑眸,却像是在发光一样,宛如被光明盛赞的孩子,对着他露出微笑。
那个瞬间,他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
也许只是错觉,苏瑛不在意地想道,比起那来,他更加关注的是那场即将到来的烟火大会。
“啊,那一定是,一定是……非常,非常漂亮!”
就算是最荒诞的梦境中,白宁宁也没有梦到过这种事。
离开自家BOSS的宅子之后,出于她自己也没弄明白的某种心情,白宁宁拎着那个礼盒,坐车去了爸爸那里。
白宁宁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知识分子。白母五年前癌症逝世,白父是一个业余的天文学爱好者,平时就爱去XX大学的天文馆里观察星星。这回遇到流星雨,白父更是回回不落,能在北半球的C国H市看到的三波流星雨都做好了录像。
这次也不例外。
想着难得女儿回来,干脆一家人一起去看流星雨,于是一吃完晚饭,一家两口就驱车去了XX大学。
大概是媒体对这次的流星雨宣传太给力的缘故,前来XX大学的路上交通堵塞得一塌糊涂。明明不是车流量的高峰期,硬是把一条不算窄的四车道给堵成了大肠梗塞——白父原话。
忘记说了,白父是XX大学医学院的法医病理学教授,和同系的孙教授更是死对头——其原因也不过是选带研究生的时候,对方把他老早瞄准的好苗子给抢走当学生去了。
那只好苗子姓苏名瑛。
有鉴于那坑爹的交通,一家人赶到XX大学天文馆,停好车子进去后,就听到顶楼传来一阵阵惊呼。
白父火急火燎地跑上顶楼,刚巧看到那群人一脸心满意足地放开天文望远镜。
年届五十老当益壮爬楼完全不在话下的白教授一拍大腿,那个叫恨啊。
没赶上。
等穿着高跟鞋的白宁宁也爬上来的时候,只看到自家老爹一个劲地念叨要去和市领导反映本市交通问题。
对于自个儿的爹爹,白宁宁早就无话可说了,于是嗯嗯地点着头,就准备下楼去了。
谁料白父不肯了:“不行,都来了,就算没流星看,至少看会天象啊!”
至少要对得起他大老远驱车赶过来的油费啊!
白宁宁完全不想吐槽自家离学校的车程只有十五分钟这种事。
天文馆里的人在流星雨过去之后就散去了许多,留下来的那些都是真资格的天文爱好者,而不是只冲着流星的名头来的临时粉丝。
大部分都是大学生,大家都比较遵守秩序,轮着使用望远镜。
不过就算这样,暂时也没轮到白家。
就是这个时候,白父身边的一个男生,突然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白父虽然是医学系的教授,但他主攻的不是治病救人——比起那,他更加擅长看着死人找死因——所以,除了立刻让周围的人散开,保持空气流通,然后让那个男生躺平外,就只能等专业医生来了。
就在扶着那个男生躺平的时候,白父无意间,摸到了对方的手腕。
脉搏,没有了。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弄错了,可能是摸错地方了。
但紧接着,当他刻意去找的时候,都没找到该有的勃动,而男生还在明显地抽搐时,多年的经验给他拉响了警报。
他悄悄地退入人群中,找到自己的女儿,然后,立刻朝楼下停车的地方跑去。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身后的人群里突然响起了尖叫。
之后的事,对白宁宁来说,就是一场噩梦。
白家父女的运气终归是不错,在骚乱扩大到无法控制前,白父仗着自己对天文馆的熟悉找到了一间空办公室躲了进去。
反锁门窗,拉上窗帘,外面的声音都变小了多。
但那隐隐的惨叫,还是提醒着两人,外面,已经是怎样的地狱了。
办公室的摆设是一览无余的,所以可以确保这里面是安全的。
但谁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方才看到的那种怪物会不会破门而入。
白父毕竟是年纪大了,神经紧绷了没多久,在白宁宁坚持不睡留守的时候,终于被她劝得眯了会眼睛——不过按照白宁宁对自家老爹的睡眠习惯了解,肯定是能一觉睡过去——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天亮的时候,外面已经静了下来。
但是白宁宁从猫眼望出去,还能隐隐约约看到有什么在附近游荡的东西的影子映在了墙上。
父女两个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隐隐的绝望。
坐以待毙总不是办法。
白宁宁随身带的包包里还有几块巧克力,两人吃了填了点肚子,商议了一会,最后决定从窗户爬下去。
这里是二楼的办公室,正对下方就是一楼的办公室窗户。而为了防盗,一楼的办公室窗户外装着防盗窗。
争执了一番到底谁先下去——打头的人可能遇到危险的几率明显大得多,出于保护女儿的心情,白父坚决不同意自己女儿先下去探路——而白宁宁也是同样的心情。
最后这场争执以白父成功说服自己女儿为结果。
确认附近没那种怪物在游荡之后,白父招呼自己的女儿下来。
白宁宁不知道防盗窗到底能承担多少重量,所以爬下窗户,碰到防盗窗之后,她动作迅速地跳了下来——感谢逝世的白母曾经对女儿的严格训练,这让白宁宁穿着高跟鞋都安全着落,没有发生什么崴到脚的悲剧。
父女俩小心地靠近自己的车子,然而看到那辆属于白宁宁的私家车时,两人的心情顿时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三只有着锐利的青灰色爪牙的丧尸,正在白家的车子附近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