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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接下来的时间过的飞快,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们来思考感情的事事非非,如火如荼的战事迅速的燃烧了中原大地。刚刚稳定下来的天下又变成了多方势力割据的局面,众人纷纷拥南王萧剑为帝,偏偏南王迟迟不表态,也不接受帮助,任凭这局势发展的愈来愈紧张。除去这些“造反”的军队,朝廷所剩的军队也已经不多,抽调了很大一支军队来保护京师,其余军队便去镇压叛乱,无奈一方刚平,四方皆起,将士厌战情绪有很强烈,朝廷力不从心,鞭长莫及。

在这个时候,萧剑伸出的援手无疑成了萧叔德眼里莫大的恩惠。

他先是镇压了南方几支叛乱的军队,接着大张旗鼓的宣布归降朝廷,服从朝廷。他这一宣布,混乱的战争立马平定了一些,无数双眼睛静静的盯着他,妄图看出他究竟在卖什么关子——但他竟毫不避讳,单独率了一百个将士便入京来,说是要把南方十八城的城印亲手交给皇上,以表忠心。

仅仅只有一百人——他是否仅仅是虚张声势,身后是否有埋伏——无数双眼睛片刻不离的盯着他。然,结果是肯定的。南疆的军队安然在南疆呆着,只有萧昭一人率了很少的人前来京师,无数你怎么看,他都只有那么几匹马那么一点人,绝对没假。

一片唏嘘。

京师内的皇城,城里被浓重的气氛压抑着。

平时议事的太清殿里空空荡荡,昏暗的烛光闪烁着,龙椅上的人愁眉不展。

“父皇。”在后面已经站了许久的萧仁递上一杯茶,带着微微讨好的表情。萧叔德却好像没有看见他的茶盏似的,顿了半天,幽幽叹口气,才接了茶杯,小抿一口。萧仁便毕恭毕敬的立在萧叔德左侧,小心翼翼的低声,“萧剑明天就要进京了……您当真放他进来吗?”

萧叔德一听这话就叹气道,“能不放吗?他现在势不可当,哪怕明知道他是进京来篡位我也只能让他进来!如果我们连他的‘援手’也拒绝,那不是明摆着要和他开战?”

萧义从后面撩开帘子进来,怒道,“站就站,怕什么!区区一个王爷,还敢挟天子以令诸侯?”

萧仁打断他,“三弟,你的脾气总是这么冲,一点理智也没有。”

萧义急道,“大哥!那你说我们还能怎么办?我们最多就守着这个京师,但是守着京师有什么用?你没看见许多叛党都已经自己立都城了吗?到我们只剩下这弹丸之地的时候京师还有什么用?京师都不是京师了!若是狠狠打上一仗,说不定我们还有胜的可能!”

“可是这样贸然的出击我们必败无疑!他手里毕竟有强大的军权!”

“军权又怎么样!只要他的战士不在他身边,还不照样得死,大哥,我们连二哥都杀了,难道害怕区区一个萧剑吗?!二哥手里的兵权总比萧剑多吧?!”

“你二哥性子傲气,重感情,太过自信!可是萧剑完全不一样!”

“不要吵了!打?找谁打?你父皇已经六十岁了!你们在这个时候吵来吵去有什么用?”萧叔德怒吼一声打断了素来疼爱的儿子间的争吵。两个人乖乖的闭嘴,萧叔德还是忍不住又絮叨道,“老将大都叛变,不叛变的早就调出去了!我年级打了,不能亲自上场,生了你们俩个儿子哪一个有本事上战场?每次不是战败就是以极大的代价来获得胜利!唉,若是少卿还在……”

萧叔德说到这里,猛然噤了口,表情复杂的说不出话来。

少卿是他亲自下令发配边疆的,原本瑾儿伤重,他的估计也就是瑾儿病死,他本就不大喜欢这个聪明过头的儿媳,而少卿是不会有太大事情的,毕竟他从小练武,身体比较好。谁知在途中双双遇难,只带回两颗血肉模糊的头颅,看到之时,还是伤心了好多天。

现在,萧剑虽然也是萧家人,但他的崛起绝对属于外乱。这个时候,就不由自主的怀念起那个骁勇善战的儿子来——完全不需要他花费任何脑筋,萧昭总会在第一时间出来请命,再在第一时间把胜利的消息送到他的面前。

最终,长叹一声。

“父皇,我觉得,其实事情还没有到这么严重的地步。”萧仁见父亲唉声叹气,便道,“我最近观察战事,虽然各地起义不断,但是都是占领着一方的割据,而没有谁妄图一统中原的行动。唯一被众望所归的人便是萧剑,儿臣想,他是不是和众人有过怎样的约定,让众人帮他,所以众人才会起义,只是为了给他壮声势。其实现在起义的人中有一大半都是我们萧家军的人,还有很多追随着爹一路走来的老将,只要萧剑一死,我们在稍微安抚一下军心,也许,事情就顺利的解决了。”

“确实有很多老将。”萧叔德只剩了叹息,“说来,还是因为少卿在发配的途中死去了才激起这么大的民愤,老将都怕那样的命运降临到他们身上……也许,我赶走少卿真的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毕竟是我的儿子,军功显赫人尽皆知,而母亲又早逝,我也对不起他的母亲……”

“父皇没有做错。少卿功高盖主,又野心勃勃,父皇不让他走,难道等他来杀父弑兄吗?况且,现在也不是感怀的时候。父皇,儿臣请命,明日,就让儿臣和父皇一起去迎接萧剑,我要让他的血染上我的剑!”他顿了顿,看见萧叔德仍旧踟蹰的表情,又道,“消息传来,他确实是只身带一百人就冒冒失失的前来了!他太自信了!父皇,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你看上次少卿带着瑾儿回来,不也就是这样被我们弄死的吗?反正已经有一次了,我们就不怕第二次!”

萧义也附和道,“儿臣也请命随大哥一起!望父皇成全!”

萧叔德踟蹰。

“父皇!你不能这么优柔寡断!你是帝王啊!生死有命,但是如何能这么轻易的放弃?!”

也许是这句话触动了萧叔德,他咬了咬牙,狠下一条心,“那好,明日,你们随我一同前去——八百里锦铺相迎,誓要让他血染京师!”

今夜的月,特别圆。

像一只巨大的铜锣湾烧饼,黄橙橙的悬挂在如墨的夜空中。

瑾儿一个人坐在厢房内的窗口处,愣愣的望着那个烧饼望了许久,不觉肚子饿了,自个儿跑去厨房想去寻着一点食物,哪知一跑进厨房就看见一个女人已经霸占了唯一的一个炉灶。女人正和一个厨子在说话,她一身白衣胜雪,举手投足风情无限,一个媚眼都挑逗的让人发疯,那男人看着她,眼睛色迷迷的,说话都前言不搭后语,惹得锦素衣咯咯咯咯笑个不停。可是她另一面正在熬粥的感觉却又像是贤良淑德的良家女子,温柔的用小蒲扇扇着风,生怕那粥熬焦了。

那厨子说话说着说着,就伸手往锦素衣肩上搭,被锦素衣嬉笑怒骂着推开,一唱一和,两人打情骂俏倒是很有默契。瑾儿本来还在门口怔怔的望着,看见这一幕,心下无名火一下就冒了上来,冲上去一把扯住那男人,怒吼,“滚出去!”

“你……”

厨子张口就想要骂人,看着是瑾儿,吓了一跳,只得气冲冲的离开了房间。

锦素衣见着是瑾儿,掩嘴笑道,“妹妹脾气真不好。怎么也是人家的妻子,脾气怎么这么暴躁。”

瑾儿没那闲工夫和她客气,劈头就骂,“你怎么能和那男人扯来扯去的?!你对得起我哥吗?!”

“我哪点对不起他了,你没看见我正在给他熬他最喜欢的莲子羹么?”锦素衣微微一笑,忽然间,有一种超然脱俗的美丽,全然和刚刚那显得有些轻佻的女子截然不同,“我过来熬粥,占用了人家的厨房,人家要守在这里看我熬粥,还要扯来扯去,我能怎么办?我又不像你会打打杀杀的,我可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也从来没有杀过人——况且,你刚刚已经看到我一直在推开他吧?现在是非常时期,难道被这个男人碰俩下我就哭天喊地要死要活的,还不乱了军心?”

瑾儿说不出话来,定定的望着这个一眼看过去就不简单的女人,那女人一双凤眼风情万种,看起来倒是很清澈,隐隐含着某种深刻的笑意。她许久才道,“你是久经风尘的女人,自然懂得怎么和男人眉来眼去欲拒还迎。可是我哥不是一个随便的男人,也不懂得怎么讨好女人,但是他很真心,很诚心,很专一。我希望你能真心的对他,不要把那些小花枪在他身上使,更不要背叛他——若是有一天我知道你红杏出墙,我的剑一定会抹上你的脖子!”

“我好害怕。”锦素衣笑,“所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红杏出墙。”

她答应的轻快,瑾儿反而一时不知改说什么了。

锦素衣明亮的眸子滴溜溜一转,“不知你嫁给萧昭之时,辅机有没有也和萧昭说过一样的话?”

忽然有些调皮,有些灵动。

瑾儿愣了一下,道,“我和少卿不一样。我哥和他自幼相识,互相都清楚人品,而我不了解你。”

“你以后会了解我——你的嫂子的。”锦素衣哈哈大笑,“我很喜欢你呀,小姑娘,可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敌意呢?难道是因为我抢了你心爱的东西?不对不对,是心爱的人——小姑娘,你对我的敌意真的很莫名哦,我几次亲近你都被你拒绝呢!你是不是喜欢你哥哥?”

“胡说八道些什么。”

冷冷的声音断然打断了女子半真半假的问题,一转脸,看见辅机披着一件袍子走进屋来,也不去看瑾儿,径直就走到了锦素衣面前撩了她一眼,侧过身去看了看炉火上的小罐子,直起身来望着锦素衣道,“粥都要糊了,你是故意想让我吃难吃的东西?笨女人一点也不会做饭。”

锦素衣刚刚还得意扬扬的脸立马黑了,“我刚刚和那厨子讨教了半天的!不吃拉倒!”

“改天去向瑾儿讨教吧,她给少卿熬粥都熬的特别好。”辅机直接无视她的脾气,把视线移到瑾儿身上,扬起眉毛微微一笑,用说不出的温柔声音道,“瑾儿,这么晚跑厨房来做什么?是不是半夜又肚子饿了?你老是晚饭吃的很少,半夜出来找吃的,真让人头疼。来,把这碗粥端去喝吧,你嫂子做的,勉强应该还能入口。”

瑾儿呆呆的凝望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上次撞见他们在一起的事之后,她很少见他。有些刻意的躲避,有点害怕见到他和锦素衣在一起的模样,好像那个时候的哥哥已经不再是属于她一人了,明知道是很自私的想法,却无法停止,所以,索性不再见他。他好像也不大想她,都未有主动来找过她,只是和锦素衣愈发亲密,军里的人都认可了这个大嫂,张口闭口都是嫂子。瑾儿隐隐约约心里有了些隔阂,想起曾经简单无忧在一起的时光,心里不免伤感,像是这份兄妹情都已经逝去了一般……可是此刻,心上突然百味沉杂。

也许,真的是她多想了吧。哥哥本来就不可能一辈子只守护着她一人,就算偶尔有忽略,那也是很正常的,他毕竟有他自己的生活,不能老是围着她转。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的兄妹情……兄妹情就消失了。哪怕是二十年不见,哥哥还是哥哥,还是那个会给她最多温暖和笑容的人。

“不用了,嫂嫂给哥哥做的,瑾儿怎么好意思要。”许久之后,她终于微微的笑了起来,窗外有月光倾斜在她略显单薄的身子上,白皙的面颊宛如玉一般光洁,恍惚竟有一种圣洁的美丽,“哥,我先回房了。今夜的月色好美,有点像小时候我们在河东的时候,那时候的月亮很久都没有出现了……我只是出来赏月,经过就来看看而已……我不饿的,我先走了。”

不知为何,说了这句话突然涌起了想哭的冲动,不想让眼泪当着他的面落下,她转身就走,辅机看着她决然转身的背影,脑子里一热,心里宛如撕裂一般的痛,喊了一声瑾儿突然就想冲上去拉住她,才刚迈出脚却被锦素衣眼明手快一把抓住。

她狠狠的抓着他,指甲都恰当了他的皮肉里,一边偷偷看瑾儿一边压低声音对他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怎么样!一开始是你自己要放弃的!”

辅机对她的声音充耳不闻,他空洞的望着瑾儿离去的方向,嗫嚅着挪动嘴角,几度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说出话来。

只是眼角微微的发红,和那一掊硬生生被缩回去的泪,印在锦素衣的眼底。

瑾儿在他的一声叫唤下原本已经停下了脚步,消瘦的背影在风里安静的立着,只是,待了许久,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声息,唯有男人的呼吸厚重又隐忍,像是石桩在空气里久久徘徊,她兀自扯开嘴角嘲讽的笑了一声,抬手拭去面庞上清冷的泪滴,复又重新迈开步子远去了。

终于是远去了。

一点一点的,就这样,消失在了辅机的视线里……

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他原本就没有奢望,把她嫁出去的人是他,所以他的守护注定也只是一场赎罪罢了。赎他年少时看不清自己感情的罪,赎他把心爱的人嫁做他人妇的罪……只是这份罪孽,究竟何时才会消去,究竟何时,他才能真正的望着她能够流露出一个笑脸,而不是在她一转身就湿了眼角?

“瑾儿。”

在她彻底消失之后,他终于发出了一身小声的呼唤,深情又绝望。

“不要喊了,她都走那么远了,你喊也只能喊给自己听,怎么不看看你眼前的人?”锦素衣瞪他一眼,“辅机。明天他们入京,你也随同一起吗?”

他不假思索,“当然。”

“你的伤还没好,去帮倒忙?”

“一命换一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说的轻巧。锦素衣立马就受刺激了,“不许!”

“为什么不许?”

“我不许你死?你不是说了要娶我吗?还有,你已经碰过我了,你必须对我负责!”

“我什么时候说过?”辅机脸色微微一沉,“上次是我喝醉了你自己投怀送抱!关我什么事?”

锦素衣怒道,“你还敢说不关你的事!我投怀送抱你不会拒绝吗?主动权还是在你手里!”

辅机无话可说,那晚他喝醉了,喝醉了容易产生幻觉,幻觉产生的后果还是要自己承担……

瑾儿一路游魂一般返回她的房间,几次都险些跌倒了,不知饶了多少路才走到门口,看见门已经被打开,门板空荡荡的摇晃着,她定定神,看见一个人靠在门上,半张脸脸隐藏在阴影里,依稀可见精致的轮廓和一双深黑的眸子。视线微微一触碰,那双眼好像可以望到她的心底,她骤然清醒过来,心下一紧,望着他的脸险些就摇滚下泪来。

萧昭朦朦胧胧看见她眼里好像有些清澈的泪光,心下一痛,知道她刚刚去见了谁,站直了身子,若无其事的喊了一声,“瑾儿,你回来了。”

“恩,应该是你回来了。”瑾儿努力保持着微笑,缩回泪珠子,扬起嘴角,道,“大半个月不是天天在议事,夜夜不归么?”

“忙。”他简短的说了一个字,一直凝望着她的眼睛,直看得瑾儿勾下头去,他顿了许久,道,“我等会还是要去和萧剑商量明日入京之事,所以今夜也不能回来。”

“恩。”她低首应一声,又抬起脸来看他,“我哥明天和你们一起去吗?”

萧昭面色微微一僵,许久之后才道,“这要看他自己的决定了。”

“不要让他去!”瑾儿焦急的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里几乎要哭了出来,“少卿,我刚刚去见了他,他的脸苍白的可怕,走路都轻飘飘的,说话也好像随时要断气一样……他的伤一定还没好,你不要让他去冒险,好不好?”

萧昭慢慢的从她的手里抽出袖子来,不再看她,低声,“好。”

她猛然听出他的声音里有伤。惊觉自己是否太过过分的关心辅机的伤,而忽略了他明日也将踏上危险的征程。张口想要安慰,他却已淡淡道,“那我就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明天就搬出这个客栈,估计明天就会有一大堆人来找我们了,这里不安全。就去原来我给你在郊区修建的那个小木屋吧,那个地方应该没有任何人知道,你就带辅机搬那里去养伤。路还记得吗?”

瑾儿听着这话奇怪的要命,却又听不出哪有不妥,只是呐呐,“记得。”

“恩。我走了。保重。”

说完,他侧身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身影忽然有些飘,有些决然,更多的却是不舍。

他们擦肩而过。

一瞬间,流年似锦,从一个转身流逝。

他以为她会喊住他说些离别的话,而不是仅仅哀求他不要让辅机涉险。可是他终究是从她身边就这么轻易的掠过去了,不留一丁点的痕迹,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唯有她身上淡淡的梅香,似乎依旧在萦绕,也许是在这狭窄的走廊,也许是在他的心里。

萧昭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想念起从前的她。

瑾儿由着他就这么离去了,心在痛,嘴上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轻轻地推开门就要进屋,萧昭突然停了步,背对着她轻轻喊了一声,“瑾儿。”

她的热泪好像要涌出来了,“恩?”

他的声音里有着万劫不复的哀痛,好像把整个世界都摧毁,“你哥哥和锦素衣的事根本就是假的,我昨天把萧剑灌醉从他嘴里套出来事情的真相,他只是想要逼你离开,他和锦素衣之前根本不认识,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感情。瑾儿,辅机真的是爱你的,如果你也爱他,只要你再主动一点,他一定会放弃那个毫无关系的锦素衣选择你。他爱你。”

她愣住。这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落在她的心上,涌起的,是万般思绪。

假的,她又何尝不知道。因为时间太匆忙而编制的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在她耳边说的是温柔娴淑的可人儿,看到的却是性格泼辣口齿伶俐的强悍女人,告诉她说是高官家的女儿,看到的却明明又是风尘女子的模样。更何况哥哥看着她的时候……没有深情。

可是。

可是既然哥哥想要演一出戏,她有什么理由不配合?他的心思,她怎么会猜不透?

她的眼里蒙上一层雾气,回过身望着他的背影,心如刀割,“那,你爱我吗。”

萧昭僵住,沉默许久,再开口,声音平缓而微弱,“明日我就要入京……”

她闭上眼,任凭眼泪滚下来。

他又道,“你保重。”

声音里不再有犹豫,只有决然。属于萧昭的决然。他的脚步渐渐远去,消失在楼梯口,消失在空空荡荡的走廊。

她呛然苦笑,抬手抹去眼泪——

默默的望着萧昭的背影从视野里一点点的消失,像是在默默望着这个在她生命最灿烂年华停驻的男子无言的退场。——他的背影终究是寂寞而萧索的,一如站在巅峰之处的他眼里总有挥之不去的寂寞,那是与生俱来的属于王者的孤独。萧昭其实一直在努力吧?那样傲气的一个人,知道她不喜欢宫廷生活便选择放她自由的去飞翔,甚至,想要成全……

细细算来,从十四岁开始,到现在二十近半,她生命里最美好的年华,已经全部奉献给这个叫萧昭的男人了。哪怕他们经常有长长的时间不能见面,哪怕他长年的守在属于他的战场,怀着“妻子”的心情她仍旧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丈夫。

不知不觉又泪湿了眼角,推开门走进屋去。

八月十六。

萧剑率人入京的日子。

朝廷已经飞鸽来书,将会八百里锦铺相迎。一切,只等他们出发。

随行的一百人坐在高高的战马之上,手里握着锋利的长剑,戎装勃发,英气十足。众人都已经通好气,对今日究竟要做什么一清二楚。这一百人是萧昭亲自选出来的人,个个都是近身搏击的好手,加之萧昭这些日子以来夜以继日的训练,人人都可一人当百。

萧剑一人作为主将冲锋在前,出发之前,回过头望了一眼人群,“准备好了吗。”

人群中某一人颔首。

两人的眼神隔着万水千山微微触碰,暗下决心。

“我也要去!”

一声大吼,众人纷纷回头去看,辅机拨开人群从后面走了上来,明显他的身子还很虚弱,脸色苍白的过分,然而他径直走到萧昭面前,怒道,“好你个少卿!做兄弟难道不要同生同死?”

声音里没有半点弱势。

萧昭有些惊讶的望着他,好久不见了,辅机,他在心里默默道,你还要留下来照顾瑾儿呢,她不能没有你。他微微一皱眉,瞥了一眼就站在客栈门口的锦素衣,暗自想着为什么锦素衣没有药晕他,只能道,“你伤没好,就是做兄弟才不想你去冒险。”

锦素衣摊开手,一脸无奈——没办法,这家伙太精明,从昨天到今天滴水未进。

辅机满不在乎的大笑道,“我哪次是等伤好了再去杀人的?”

“辅机,”萧昭见劝不回他,低声,“如果我和萧剑出事了,瑾儿还要你照顾!”

“我不需要,”蓦然,又有一个女声插入,众人不用回头也能猜到是谁了,果然,一身男子打扮的瑾儿从客栈大门口朗朗走下来,她束起了长发,径直也走到萧昭面前,明媚笑道,“我也要去——同生同死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

“瑾儿!”萧昭的声音里说不出是喜悦还是仓皇,“你,你回去!”

“不要!”她笑着冲他伸出手,有些撒娇道,“拉我上马。”

他不接她,低首望着她略显调皮的表情,幸福在洋溢,好像全世界都在一瞬间颠覆,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想,是他在做梦吗?可以梦里怎么可能会有想要流泪的冲动?是现实吗?那为什么梦里的场景会在身边上演?他摇了摇头,像傻瓜似的呐呐,“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和你一起去——我不是说的很明确了吗?”瑾儿眯起眼笑,笑容灿烂如阳春三月的桃花,“好啦好啦,不和你开玩笑了,少卿,你趴下来一点,我只是有点离别的话想要和你说。”

萧昭踟蹰了会,微微侧下身子。

在他侧身的一瞬间,瑾儿一把扯住他的手,借力飞身一跃上马。

他惊慌,“你!”

她不由分说抬手捂住他的嘴,堵住了他的拒绝,看见他的眼里的喜悦分明已经大过了错愕,却还死撑着不肯带她走,心下不由好笑,复又放下手,主动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娇声,“不管你爱不爱我,我跟定你了。生死与共,不许抛下我。”

萧昭再也忍不住了,一把便抱住了她,深情唤道,“瑾儿。”

瑾儿也毫无顾忌在伸手抱住了他,温柔的靠在他的胸口上,嘴里喃喃着,“少卿。”

辅机淡淡的望着两人,扯开嘴角微微笑了一下,低下头去。

萧剑在前面看不下去了,大声笑道,“出发吧,别像要死一样,我们现在可是冲着荣耀杀过去呢!还有,瑾儿你得换匹马,两个男人坐在一匹马上奇怪死了,人家还不一下就看出破绽了。顺便也给辅机找一匹马,咱们兄弟三人确实不能在这个时候分开,这可是我们一路走来最后的终结!”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辅机也淡淡的笑。

“走!”

杀过去。

客栈的二楼,佳人凝望着马匹卷起尘烟,一眨眼消失在视线里。

眼前似乎还在回荡着辅机刚刚一低头浅笑的温柔。

可惜不是向着自己——不过,只要他还能微笑,情况就不会太糟。

“他们到了。”

盛京的城头上,萧叔德和萧仁萧义一同负手立于最高处,左右皆是严密的保护,萧叔德眺望下去,远远已经能够看见一小支人马由远及近,速度很快,卷起了一阵尘烟。不知为何,心下突然深深地忧虑起来,可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萧叔德心一横,咬咬牙,“我们立马出去迎接。”

萧仁已经是蓄势待发的模样了,自信的一笑,“好。”

“哥!”萧义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确定他们身后没有带任何人吗?”

萧仁颔首,微微一笑道,“你怕什么?今早我抽调了百分之九十的军队来阻拦他们的后方,现在,他们的后方都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如果真有埋伏跟随在后,也就是自投罗网。况且,他们现在也已经完全没有后路可以退——三弟,你就不要提心吊胆了。”

萧叔德一惊,“你把人马都用去阻拦他们后方了?那若有人趁虚而入改如何是好?”

“不过是一个时辰而已。”萧仁笑,“城门一开——这场战争就结束了。”

萧叔德踟蹰了会,握紧了手心,“好!马上开城门。”

萧昭紧了紧腰畔的弓。低低的帽檐遮盖住他英气精致的面容,他因为长期执剑起了几个小茧的手指轻轻滑过纹路清晰的弓身,感受着相当细腻的摩擦和无比强烈的杀欲——他愈发杀气蓬勃,那双隐藏着阴霾的眼带着如王者一般的犀利。

眼看马上就要逼近城门,远远已经能够看见那扇厚重的门板,把京师和外郊隔开了一条河的距离——一条宽敞的护城河牢牢的守护着京师。他清楚的记得不久前的那次他踏入城门之时迎接他的是什么。他不知道这次他们会不会更狠,但是,他一定会在他们攻击之前让他们臣服在他的脚下!他要把他们欠他的东西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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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江湖有柄剑比常人所持要多出半尺,这江湖有个人修的是魔道剑。乱世将起,是要捧一本圣贤书,又或是拔剑生死?
  • 真空密室之谜(卫斯理珍藏版)

    真空密室之谜(卫斯理珍藏版)

    为了破解「透明光」之谜,帮助情侣王彦和燕芬回复「真身」,卫斯理甘冒掉命之险,远征埃及找寻失踪的金字塔。他穿越茫茫大漠,走过满是咒语的走廊,在神秘的祭室中跟死神搏斗,终于,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大串他不明所以的象形文字……这个会是破解「隐身之谜」的关键?究竟王彦和燕芬在卫斯理出身入死的协助下,是死?还是生?整个故事的设想,从古印加国到古埃及,自然都是无中生有的创作,但有很完整的假设,是创作过程中相当感到高兴的事。永远之谜看是太残酷了些,希望可以有机会解开它。——倪匡(卫斯理)
  • 血字的研究

    血字的研究

    为英国著名侦探小说作家柯南道尔的一篇中篇小说,讲述了从阿富汗战场受伤退役的华生医生,和福尔摩斯合租了伦敦贝克街221号乙的一套公寓。很快,他发现这个人具有超越常人的缜密观察力和非凡的推理分析能力,同时,时常有一些神秘的访客出入他们的寓所。直到有一天,他们卷入了一起谋杀案之中。本作推理引人入胜,结构起伏跌宕,人物形象鲜明,涉及当时英国的社会现实。
  • 星之阵

    星之阵

    虞人问地球人“如何才能进行星际旅行”地球人回答道“自然是靠超越光速的飞行”虞人轻蔑的说道“不存在的”“那是靠虫洞”地球人想了想之后,又给出了一个自认为靠谱的答案虞人看了看地球人“虽不对,亦不远也”“那是什么”地球人挠挠头“星之阵”
  • 不过是情根深种

    不过是情根深种

    本文主要讲述了三个性格匪夷的女孩在爱情的长跑上永远无法预知未来。她—凤仪,是南雀国最尊贵美丽的女子,然她却没想到自己的存在是天命,天命使然她的一生会有四个挚爱她的男子因她而死,而他却愿意为她逆天改命。她—莫离儿,是南国最富才华的女子,俏皮的她一生都在追求爱情,因爱情而生却也因爱情而迷失了自己。她—凌慕云,最擅书法,自小寄人篱下心思缜密阴沉却最重情重义,一生为他人而活,因探查父亲消息嫁给了南国权倾朝野的王爷。本文摒除了勾心斗角,只向大家呈现最真挚最质朴的感情和那捉摸不定的神态与那最动人细腻的心理语言。
  • 皇叔,好嘛!

    皇叔,好嘛!

    [本文纯甜,一起齁甜吧]皇叔我脚疼,“嗯?哪里疼?”“脚疼,甚至腿还有一丝抽筋呢”“那本王.....”
  • 千岁钟少的追妻秘籍

    千岁钟少的追妻秘籍

    千年之前,钟何卿卷入战乱,与一生挚爱的黎双生死离别。千年之后,他改名钟黎,带着前世的记忆来寻她,可她却心属他人。竺璃:“你别跟着我了。”钟黎:“我是你上辈子欠下的情债,你可要对我负责。”竺璃:“我不记得你是谁!”钟黎:“忘记并不可怕,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竺璃:“你不要脸!”钟黎:“脸不是用来要的,是用来亲的。”说完,仰起脸,勾唇一笑。
  • 红包群快穿:女配攻略记

    红包群快穿:女配攻略记

    青海美人鱼鱼珞珞好不容易修炼千年才化成人类的双腿,高高兴兴地登陆,不想被从天而降的高科技手机砸得一双腿回到解放前。“亲,抢红包完成攻略获得能量,双腿不是梦。”“不干,破手机还我千年修为。”“亲,抢红包完成攻略,一双腿赠万年修为,卖一送一,比你辛辛苦苦修炼千年还划算哦,不要错过啦。”“这个…”比修炼千年还划算耶,好像很不错的样子。“亲,各式各样的红包群都有哦,美食、修仙、人鱼、娱乐…美男。”“亲,别犹豫了,错过这个店就没了。”某人鱼一咬牙:“好,我干。”“亲,选择我,简直太英明。结果穿越位面攻略N年后,某鱼看着腿背上的鳞片怒骂道:“红崽,你个坑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