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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轮回六道定九世情缘(3)

我们在这里要受的苦刑是将空心的铜柱以火煽热,到能焚烧烫毁心肝的程度后,用链子链住手脚去抱住炽热的铜柱,反反复复八万八千次。每一次刑前我们都会非常清醒。也许天界的快乐会导致对快乐的麻木,可是地狱的苦痛却每一次都来得那么痛彻心扉。

“你后悔过因为和我在一起而造下种种恶因而受此苦报吗?”我苍白无力地问他。

“没有,从来没有过,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在器界做荷叶时对你许下的承诺!”他的话已经非常微弱,语气中透着无尽的凄楚。

“地狱之苦遥遥无期,如果有来世,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我问。

“怎么会不愿意呢?我最大的痛苦就是在地狱苦刑中无法为你分担承受一点点……”他道。

我突然感动得泪眼婆娑,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链子拴住抱在了被火烧得通红的铜柱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连绵不绝。而他也被尖刀穿过肺腑,口中含着被挖出的心脏,渐渐陷入地狱的深处去受永无休止的无间苦痛。

“我们来生一定要好好从善,不再受此苦极之报!”他渐渐下陷时大声哭喊着。

“是,让我们来生再做一对痴情鬼吧!此情绵绵无绝期……”我被绑在铜柱上,心肝脾肺被烤得焦烂时还痛苦地嚎叫着,泪水还未流出却已被烤干。

地狱之苦,何日尽头?无间之道,何日为期!

四十四鬼道薛多

地狱之苦无言能叙,苦报之期绵延无尽。在我被押赴孟婆掌管的醧忘台下时,我知道我的非道之期已满,可以投身其它界道了。

面对着十万八千条盘旋弯曲着通往四大部洲投生为人的羊肠小道时,我突然想到了还在地狱受苦报的他,我不能忘记在地狱中与他分别时许的诺言——来生做一对痴情鬼。

于是,我恳求转劫所的官吏带我去阎王殿,求见掌管投生轮回大权的十殿转轮王,哀求阎王怜念我与他之间未了情缘,我甘心当一个饿鬼游魂等到他解脱苦趣。阎王大悲,赫免了我的罪业让我投生鬼趣。

身上的杻械枷锁化做清风一阵,我得到某种意义上的解脱,游离在饿鬼道中。受尽地狱之苦,初为鬼魂的我飘飘荡荡,遇到一切的光亮都会使我虚怯畏惧,因为光亮会使我连影子都融化了。所以我只能寄栖于阴暗湿腐之地。而他呢?何日才能解脱地狱下劣非道之刑苦?

我又何时何地才能与他在此趣相遇呢?

我本是一个无祀孤魂,不能接受饮食、香火、纸帛的供养,也无人为我祀奉,就连寺院做超度的时候也召请不到我这无名无姓的孤魂,只能吃到浪费遗落在阴沟里或善施人家泼在路边的水饭。而这阴沟里和路边的水饭却还遭到无量无边的饿鬼抢食。无奈,我渐渐变得贪心和吝啬,因为只有这样去抢我才能在鬼趣中活下去。

在一次与众鬼抢食中,我和他竟然为了抢半粒米而面对面冲突在一起。因为鬼趣中没有黑夜和白昼之分,所以我们此生的相遇不知过了多久。

“我说过我要和你做一对痴情鬼,我知道你也会来和我相遇,我在鬼道已经等了你很久了!”我说着想哭,可是长久的饥渴已经无法再让我流出眼泪。在鬼趣中,眼泪是奢侈的。

“我也在鬼道之中等了你很久很久了,我以为你还在地狱中受苦,或者轮回它道去了,我以为我们的情缘已尽,此生无法再与你相遇……”他说得十分动情。

“怎么会呢?我说过我们要生生世世相守在一起的!天道无情、傍生无智、修罗非天、地狱非道,那么苦我们都走了过来了,怎么会在鬼趣中与你分离?”我哭道。

“苦命鸳鸯痴情鬼,投身此趣将永不和你分离!即使我们将忍受没有止境的饥渴苦报。”他紧紧抱着我。

我们终于相守在一起,百般恩爱,千般怜惜,万般痴情。

很久很久以后,我们的肚子越来越大,而咽喉却越来越细,不断地吃喝仍然感觉很饿。我们每天的生活都是相约寻找食物,有时找到一粒饭就各吃半粒,找到一滴水就各饮半滴,尽管这些饮食对我们来说越来越杯水车薪,但我们认为我们能够挺过去,因为我们那么相爱。

可我们不知道,在鬼趣中的饿鬼们随着时间的推移,肚子将会慢慢变成须弥山那么大,而咽喉会慢慢变得只有针锋麦芒那么细,以致到后来每时每刻地吃喝也都无济于事,最后会饿得身如破车、口吐烟焰、肢骨如柴。

而我们双双都是无祀孤魂,不吝啬就什么也吃不到,不贪心就什么也喝不到,而吝啬的结果是咽喉更细,贪心的结果是肚子更大,最后就成了饿死鬼,这是鬼道的终结。

生在此趣中,因为受饥渴苦报,所以变得悭贪,这个矛盾永远存在。虽然我们现在比在任何界道中都更加相亲相爱,却也敌不过欲界物质、饮食、情欲的强烈欲望。

“趁现在我们尚未饿死,我们相约轮回去吧!”我无奈地望着他。

“轮回到哪里呢?欲界六道,天界虽乐犹苦,其它界道更是苦不堪言!我只希望我们能在鬼趣中相守到永远,也只有鬼趣中能让我们如此痴情。”他诚恳至极地说。

“可现在我们已经无法满足食欲,等到肚如须弥、咽似针锋的时候,我们面对的只有死亡,也仍然免不了堕入轮回。那一刻到来时我们再也没有选择,只能随业力飘沉流转,那时候我们更无法相遇来生,倒不如趁现在相约轮回,待得来生相遇。”我无奈。

“你说得也对,我们要生生世世相守,也只能生生世世轮回了……”他百般纠结却只能如此选择。

我们相约来到沃礁石外面对五浊世界的转劫所,转轮判官判定了我们来生的因缘福报后再发往到四大部洲托生在人道。发放之前仍要先交醧忘台下。醧忘台由孟婆掌管,所有的鬼魂在转世之前都要押至此地,喝下一种似酒非酒具有甘苦辛酸咸五味的汤,这种汤被称为“忘汤”,喝下之后就会忘记生生世世的所有事。

“喝下忘汤是不是将会忘记过去生生世世的情缘?”我在即将饮下忘汤时惊恐地问孟婆。

“当然,忘汤的药力同时带往人间,过去的一切都将全部忘记,以期弃恶扬善,以做人的思惟之力重新悔过自新,但仍逃不过多生多劫以来的因缘果报。”孟婆说。

“什么都要忘记?!那么我怎样才能找到现在的他呢?”我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过去的事不思,未来的事不想,一切都由因缘果报来决定。”孟婆说。

“因缘果报?那就是说,我们要人道相遇已经很难很难了?!不行,我不要喝!我宁愿在鬼趣中和他相守,就算饿死也绝不能忘记我们的诺言!”我奢侈地流着眼泪哭嚎。

“轮转之际,岂由得你们喝与不喝!”两名鬼卒说着就用铜管剌进他的喉里,给他灌下了忘汤。

“记住……我们的约定……还有左手臂上的牙印……”他的喉咙里插着铜管,在被灌汤的同时撕扯着嗓子对我说。然后就猛得失去知觉,对在旁边哭嚎挣扎着不愿喝下忘汤的我置若罔闻。

我在一旁悲痛欲绝地对他哭喊着:“不!你不能喝下忘汤!你不能把我忘记!生生世世的约定不可以就这样忘记!”

轮回的所有鬼魂都将饮下忘汤,谁也逃避不了,无论饮多饮少都将会忘记过去的一切。

之后,我也被灌下忘汤。所有鬼魂在饮下忘汤后都由鬼卒搀扶着各从一尺四寸宽的通道送出,推上麻绳扎的苦竹桥,桥下是红水横流的山涧,桥上有一位哈哈大笑的“活无常”和一位声声长叹的“死有分”。

此二大鬼对即将投生人到的鬼魂说:“在人间,生生世世的因缘虽被饮下了孟婆的忘汤所迷忘,可各自生生世世的因缘业力都如网般纠缠在一起,各受果报、无不公平。人的欲望胜过六道总和,无论是情欲、物欲、食欲、淫欲、睡欲皆是如此。各种强烈的欲望交织在一起也就成了五浊的人间生活。人的欲望只能自我平息,唯有这样才能止息因欲望带来的无尽烦恼而安忍于此苦乐参半的人世间。”说完就命令催促着将鬼众鬼魂推落于红水横流之内。

我看见一名鬼差将昏昏沉沉的他猛地从桥上推下,下坠的时候,我大叫着:“我们如此绝情地喝下忘汤,来生将有缘无份……”

“别叫了!你和他本已缘定九世,但因你‘有缘无份’的这一念,将使你们在人间恩爱白头的缘份受到诸多阻挠!你现在因流泪过多,来生与下世都将受少泪之报!既已喝下忘汤,你投生去吧!”死有分鬼叹着气说。

“唉,可叹可叹!投生之时竟生出如此嗔念,其实你们的九世缘份已定,你又何苦生出此‘有缘无份’之念呢?”活无常鬼笑着说。

我惊恐无度:“差大哥,我刚才说的不算!我要和他相守相爱!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晚了!念头一生,话已出口,逆转乾坤!想要相爱就要看你们下两世的因缘如何了!你们在傍生、修罗道中的许多因缘未了,许多本不应受的桃花劫数,将因你投生之念而生。”二鬼笑而叹地看着我痛苦无助的哀号,遂命鬼卒将我推落桥下。

“何为九世?”我在坠落的时候大声询问。

“器界一世,天界一世,傍生两世,修罗一世,地狱一世,鬼趣一世,人道两世,此后他化剑来你成灯……”二鬼厉声告诉我。

我如痴如醉地依着我的因缘,投入娘胎,气闷昏昏,呱呱坠地。我出生的时候,左手臂上有道似牙印一样清晰的胎记,除了这个与生俱来的不会说话的印迹,生生世世留给我的都已忘记,剩下的业网牵缠只能悉数承受和面对。

由此我和他便开始了在人道之中形形色色的第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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