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妹，准你一天假，明天陪我出席周航的婚礼。”
洗好澡后，覃蓁拿干毛巾不断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听到桌上手机铃声响起，打开收件箱后，便是看到这样一条消息。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刚陪佳人看完电影吧。
将手机扔回桌上，覃蓁瘪了瘪嘴继续擦头发，对他命令式的口吻表示不屑，什么时候她竟成了他的职业女伴了？可转念一想，既然有机会去周航婚礼，她为什么要白白错过，更何况她倒是想看看周航这些年的眼光长进了没有。
“便宜你了。”兀自咒骂了句后，覃蓁重新拿起手机，编辑了条短信发送。坐在沙发上，她开始盘算着去婚礼的时候是该给他一拳呢还是给他一脚才够替雪灵出气。
逛了一天商城有些疲惫，等不及吹干头发，覃蓁回房间倒头就睡着了，所以没有注意到林雪灵背对着她失眠了许久。
转眼到了婚礼那天，覃蓁一早就拖着林雪灵起床，换上新买的裙子后，又马不停蹄地拉着她去理发店做头发。“雪灵你要听我的，可别临阵退缩了，今天一定要让你的风头盖过新娘子，让他后悔至死。”
林雪灵拗不过她，只得按着她说的，从头到脚改造自己。
“应哲应该就快来了吧。”理发店内，覃蓁坐在一旁，时不时地掏出手机看看时间，不知为何，她居然有些紧张。
“蓁姐，我来晚了么？”一辆骚包的保时捷转弯后停在理发店前，乔应哲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西装，缓缓从车内走出。
“不晚不晚，多怕你放我鸽子说不来了。”覃蓁回头望了一眼，见发型师已经在帮林雪灵做最后的定型了。
透过镜子，乔应哲看到林雪灵穿着他挑选的裙子，发梢微卷，削瘦的锁骨上坠了条银色链子，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别样的气质，不禁夸道，“很漂亮。”
“乔先生。”起身后才发现，即便今天穿了细高跟，可林雪灵的个子也只是到乔应哲胸口而已。
“雪灵，你别这么客气，叫他应哲就可以了。”在柜台付好钱后，覃蓁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催促说“时间差不多了，该去云泽酒店了，婚礼在那里举行。”
坐在后座上，覃蓁拍了拍林雪灵的手背，“雪灵，既然婚礼是你选择要去，记得到时候见到周航，千万不许难过。”
“蓁蓁，这些话你昨晚就和我说过了，不用替我担心。”林雪灵覆手握住覃蓁的手，微笑着说，“只是一场前度的婚礼，你放心，我没事的。”
透过前车镜，乔应哲看到林雪灵反过来安抚覃蓁，嘴角含笑，可是以他多年和女人相处的经验告诉他，林雪灵只是故作坚强罢了。转动着方向盘拐弯，乔应哲瘪了瘪嘴委屈说，“蓁姐，你是不相信你朋友，还是信不过我？”
“少贫嘴，注意开车。”说完，覃蓁拍了下他的脑袋表示抗议。
“今早刚上的发蜡，蓁姐你下手轻点儿。”趁着红灯的时候，乔应哲对着前车镜理了理自己的发型。
到了云泽酒店后，覃蓁挽着林雪灵的手坐电梯上了三楼，一出电梯，两人就被摆放在门口的巨型海报吸引了。
“周航先生和齐百惠小姐。”覃蓁念着海报上的两个名字，再看了眼结婚照，嘟囔道，“周航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直接，覃蓁偷偷打量了眼身边的林雪灵，见她的视线正盯着海报上的周航，不发一语。
海报上，黑色燕尾服搭配着简约的白色衬衣，领口是一个黑色精致的暗纹领结，周航的脸上溢满了新婚的幸福，一如当初她点头答应他的追求时，他也是像现在这样满面笑容。可是为什么，他们的快乐只维系了半年左右，就无疾而终。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点儿不好，才让周航对她没了兴趣，厌倦了她。
“学妹是打算一天都呆在门口？”喜宴就快开席，可覃蓁迟迟没有出现，顾重言拨通她的手机号，没想到铃声就在附近响起，循着铃声走到门口后看到覃蓁站在那里，双目圆睁地盯着海报，似是要将海报看穿。
“Jearn居然也在这里。”乔应哲双手插在西裤口袋中，慢慢走到顾重言面前，一双桃花眼细细打量着他，“好像从没正式介绍过，我是乔应哲，多谢你在驰誉对蓁姐的照顾。”
“乔先生言重了，大家都是为了项目能快些完成，谈不上照顾。”握手后，顾重言扯了抹公事化的笑容，对乔应哲身后的覃蓁说，“喜宴该开席了，我带你们进去吧。”
跟着顾重言走进喜宴会场，覃蓁不动声色地捅了捅乔应哲腰，“应哲你刚才是欠抽了么？”
乔应哲揉了揉腰际，俯下身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蓁姐你越来越暴力了，我这么做都是在替你试探他。”
顾重言回头，似是没看见两人举止亲昵，指着一处圆桌，淡淡地说，“学妹，你们三个就坐这里吧。”招呼完他们后，他便匆匆离开了。
圆桌上，一个留着胡渣的男人疑惑地看了覃蓁一眼，喝了口茶后又不确信地抬头看了一眼，眼中满是探究。虽然她留了长发，和以前看起来有些不太一样，可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一拍桌子，胡渣男子激动地指着她说道，“你是覃蓁！”
嗓门够大，瞬间引来了同桌几人的注意，视线聚集在了覃蓁身上。
覃蓁茫然地看着他，印象中好像并不认识这号人物，“你是？”
“哎哟没想到还真是你啊，我是周航和重言的同班同学，没想到你们也来参加他婚礼，真巧真巧。”视线在覃蓁和林雪灵间徘徊，胡渣男人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说，“如果没记错，这位就是林雪灵吧，几年不见越来越漂亮了。话说回来，当初你和周航分手，怪可惜的，现在有男朋友了没？”
谁说爱八卦的只有女人？
见他口没遮拦，覃蓁有种想换桌的冲动，可是桌底下，林雪灵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令她不得不冷静下来。这时候，其他人的视线也投向她们，覃蓁立即换上一副乖巧的笑容，抿了口温热的绿茶，咬牙切齿地说，“您记性真好。”
“我还记得上高三那会儿你在教室门口打周航那一拳，可是一股狠劲儿，咱们班的男人都没你这力气。”胡渣男子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喷洒在了桌面上，好像高三那会儿的事情就像刚发生似的。
压抑着想掀桌的念头，覃蓁咬着牙说，“哎呀，没想到你这都还记得，待会儿你可千万别当着新郎官的面说起这件事，我可不想拉仇恨。”
乔应哲挑了挑眉看了覃蓁一眼，面上的表情似是在说，“蓁姐，你真勇猛。”
“这位是？”胡渣男子这才注意到林雪灵身边的男子，“你也是我们宜江高中部的？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话题绕到乔应哲身上，覃蓁故意用暧昧的口吻说，“他是雪灵的男朋友。”
胡渣男子讪讪笑道，“不错不错，也难怪周航要结婚了。”
林雪灵讶然，全然不知他话里的意思，就连覃蓁也微微一愣，笑意还僵在脸上，不尴不尬地看着他。
“覃蓁，话说我们班给你取了个绰号，想知道不？”可能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胡渣男子快速转了话题。
“真是没完没了。”覃蓁心里默默腹诽着，为什么顾重言偏偏给他们仨安排了这一桌，这摆明了让她咽不下饭啊。
“女壮士！”
听到那桌不断传来笑声，顾重言走了过去，正好听到有人说起当年覃蓁打周航的辉煌事迹，不禁嘴角微扬，弯成很好看的弧度。
“重言，周航那小子呢，怎么还不出现。”胡渣男子自然是知道当年覃蓁和顾重言是情侣，只是不知道他们后来分手过。
“他在后面准备，再耐心等等。”顾重言旁若无人地拿起覃蓁刚才喝过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
然而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新郎新娘进场，宾客间已有小小骚动，顾重言在接了一通电话后，就忽然将覃蓁从椅子上拉起来，表情稍显严肃，“当过伴娘么？”
“当过一次。”覃蓁茫然地看着他，木然地点了下头。
“伴娘临时身体不舒服可能没法全程照顾新郎新娘，正好你和伴娘的身材差不多，所以希望你能替一下。”顾重言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遍电话里周航和他说的内容，丝毫不顾覃蓁是否乐意。
“凭什么啊。”来参加婚礼给个红包已经够给面子了，现在还指望她充当伴娘，是不是太看得起周航了。更何况，她可不想当第二次伴娘，万一嫁不出去怎么办？
“蓁蓁，出什么事了？”坐在一旁的林雪灵见顾重言微抿着薄唇，稍有不耐，自然有些担心是不是婚礼出了什么状况。
“伴娘出了点事，所以我想让学妹帮我这点忙，临时充当伴娘。”在覃蓁开口前，顾重言抢先说。
“蓁蓁你快去吧，耽误时间不太吉利。”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林雪灵捏了捏覃蓁的手，轻声说，“一会会儿时间，没事的。”
“我可不保证婚礼会出什么事啊。”连林雪灵都开口了，覃蓁也不想让外人觉得她是个小气的人，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顾重言去换了件伴娘服。
“似乎小了。”顾重言看着从洗手间换好伴娘服走出来的覃蓁，兀自说道。
一开始还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可当她低头看到束胸处那空落落的缝隙时，她的耳根立即泛红，决定不再和他说话。
“走吧，周航在等我们过去。”对了镜子扯了扯领带后，顾重言迈着步子走向小包间。
“覃蓁，好久不见。”酒店包房里，周航正在替椅子上的新娘整理头发和头纱，回头见覃蓁和顾重言进来，尴尬地笑了笑，“真不好意思，请你来喝喜酒还要麻烦你当一次伴娘。”
“没关系。”扯了扯嘴角，覃蓁笑着说，“新郎官艳福不浅，新婚快乐，新婚快乐啊。”
“谢谢。”周航讪讪一笑，回头继续替妻子拨弄头纱。
覃蓁这才有机会仔细看清楚新娘齐百惠的相貌，和海报上有些出入，不免有些小小的失望。
“这是婚戒，到时候你负责交给新人。”从圆桌上拿起大红色绒布盒子，顾重言仔细和她交待了一些婚礼上的细节。
大约过了一刻钟后，婚礼这才开始。伴随着婚礼进行曲，新娘挽着父亲的手，一步步走向周航，她并不美，可是穿着白色婚纱，手拿捧花，在众宾客的注视下，俨然是最耀眼的那个。伴随着耳熟能详的结婚进行曲，一路上花童们挎着小竹篮，向两边挥洒着五彩的花瓣。覃蓁和顾重言立在两侧，跟着新郎新娘走上红毯。
随着新娘的脚步，林雪灵看到了周航，几年不见，他褪去一身稚嫩，不再是当年那个苦苦追求她的大男孩。他挽着妻子的手，眼中满是笑意，而头纱下，新娘满面娇羞。
司仪活跃着气氛，在台上调侃新郎和新娘，墙上投影不断回放着两人的婚纱照，台下宾客欢笑声一片。看到周航亲吻新娘的时候，林雪灵发现自己居然能很平静地面对这一切，即使她的手颤得厉害。
“听说新娘家里很有钱，周航这小子还真走运。”同桌的一个男生轻声感慨地说道，末了还偷偷瞥了眼林雪灵的脸色。
林雪灵垂眸，不理会周遭热闹的一切，身旁的乔应哲以为她在哭，特地从口袋中掏出一条咖啡色帕子递了过去。
林雪灵看到眼前的帕子，微微一怔，随即抬头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
在主持人的哄闹下，周航和新娘合力打开香槟，溢满了高叠的酒杯。看到两人在切结婚蛋糕的时候，覃蓁还真有种想当着众宾客的面将奶油抹他满脸的冲动。
仪式过后，喜宴正式开始，新郎新娘轮番向宾客敬酒，可覃蓁注意到，顾重言几乎替周航挡下了所有的敬酒。什么时候，他的酒量变得这么好了？
几桌下来，覃蓁几乎没喝什么酒，就负责给周航和顾重言轮番倒酒，期间还会时不时地看向林雪灵，见乔应哲正和她说话，这才放心下来。
拿着酒杯走到这一桌的时候，周航一眼就认出了林雪灵，身形微微一晃，似是不敢相信她真的会出现。当时寄请柬，只是存了一份希望，没想过她会来。可如今，她真真实实地站在他面前，灯光映照着她的脸庞，和几年前的影子慢慢重叠，时光竟像是回归了当初。
“阿航，怎么了？”齐百惠往他的杯中倒了些红酒，出声提醒，“该敬酒了。”
“新婚快乐。”拿起酒杯，林雪灵冲他浅浅一笑，仰头饮尽杯中红酒。灯光下，双眼灿若星眸，细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微微颤动。
“谢谢。”不知是因为酒气上涌还是怎地，周航眼眶泛红，和林雪灵一样，他喝光了杯中的液体，有了几分醉意。
站在新郎身后的覃蓁冷冷注视着这一切，要不是顾重言事先拉住了她的手，可能她已经一拳揍上去了。管他是新郎官还是什么，反正这些年他欠了雪灵一个解释，说穿了就是他不对！
林雪灵双目含笑，不发一语。此刻周航真真切切地站在她面前，时光像是倒回到高中时候，他和她手牵手走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情到浓时会在角落里青涩的接吻。绿绿的葡萄藤架下，有他们偷偷刻上的名字，一笔一划，互诉衷肠。当回忆纷至沓来，林雪灵的鼻子忍不住有些泛酸。
“新郎官，这杯我敬你。”单手插在裤兜里，乔应哲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雅痞一笑。见周航满脸疑惑，他故作歉疚地说，“瞧我都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雪灵的男友，乔应哲。”
齐百惠并不认识丈夫的那些同学，所以并不知晓林雪灵，只当丈夫有些喝醉了，刚想替他挡酒，却被他拦了下来。“乔先生，这杯该我敬你。”
脸上笑意未减，反而又增几分，仿佛觉得一杯不过瘾，周航又倒了第二杯，自顾自喝了起来。
“阿航，该去隔壁桌了。”怕在这样下去他的情绪会失控，顾重言拍了拍周航的肩膀，将他带往隔壁桌。
周航离开后，覃蓁朝乔应哲竖了个大拇指，满意地眨了眨眼。
“周航很幸福是不是？”视线投向周航的背影，看着他温柔地替新娘拨弄散乱的刘海，林雪灵垂下眼眸，语气轻地近似低喃，“至少他是幸福的。”
相见不如怀念，这一刻，林雪灵终于明白，他们的爱情早已随时光掩埋，步入尘埃。
见周航杯中已空，覃蓁拿了瓶红酒往他杯子里灌，眼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新娘子都在身旁，还要当着阿灵的面做这场戏，是不是该夸他演技好？
周航心知覃蓁眼中满是鄙夷，也没辩驳，只是一杯杯地喝着红酒，偶尔会有顾重言替他挡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