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八曹雪芹论诗的创作

原著回目：滥情人情误思游艺慕雅女雅集苦吟诗品赏要点：“诗从胡说来！” 滥情人，指薛蟠。滥情，是色情泛滥之意。情误，因调戏柳湘莲遭痛打。在家里待着无脸见人，想出门游玩一番。游艺，即游玩。慕雅女，是香菱。雅，诗也；慕雅，对诗的爱慕。这一回的重点是曹雪芹论诗的创作，是通过香菱学诗，黛玉教香菱作诗的故事来表现的。有几点值得注意：（一）要想学做诗，首先得有诗人的气质，得有学诗的主观冲动。香菱天资聪明，热爱诗，会欣赏诗，且有一股学习做诗的强烈愿望和力的冲动，有一股“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呆劲。这是学诗的必要条件。缺乏这种主观条件，只凭自己的一厢情愿，或是当作一种任务来学，是不成的。（二）学习做诗的主要过程，不是什么写作方法，也不是什么诗的格律规则，而是熟读经典名篇。黛玉教香菱把王维、杜甫、李白的诗背上几百首，要细心揣摸熟透了，然后把陶潜、应玚、谢灵运等人的诗读一些，到一定的时候，自然会吟出诗来的。（三）格律平仄自然要讲究的，但最重要的是立意要紧。所谓立意，就是诗的思想性，就是诗人的内心的思想感情之冲动。有了好的立意，才有名句，这时，即使不合对仗平仄，也没有关系。古人说，诗言志；又说，情动于中，而形诸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离开诗人的思想感情，离开诗的立意，专在格律上下工夫，是谓本末倒置，是做不出好诗来的（塞评：老师是把《红楼梦》中的做诗法通俗化了，《红楼梦》真的是百科全书）。以上三点，固然是学习做诗的重要门径。然而，书中的薛宝钗说出的一句话，才真正是做诗的经典名言，是诗歌的某种本质的概括。这句名言是“诗从胡说来”！嘻，宝钗，不愧为出色的才女，这句话我很欣赏，真的是一句顶一百句。这里所谓的“胡说”，有两层含义：一是真正的心里话，非说不可的话。人，是有两副面孔的。一副是天生的真面孔，另一副是后天的假面具。真面孔上的嘴巴说真话，假面具上的嘴巴说假话。在世人的交往中，多半说的是假话；只有在知友之前，在酒醉之后，才有可能说真话——此为胡说。二是出格之言。或与正统之言、经典之言相悖；或与正人君子之言相左；或别具一格，不同凡响。翻开古今的诗歌史，有哪一篇，哪一首名诗不是“从胡说来”的？“风”和“骚”，是中国诗歌的鼻祖经典。且看《诗经·国风》的第一首：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位正人君子在河边看到了和听到了河中小岛上的鸟儿在叫鸣求爱，就想到自己也要去追求美丽的女人。用孔夫子的“非礼勿视”原则来对照，这不是“胡说”是什么？再看屈原的《离骚》，通篇说，我屈原是如何如何的高洁，国王是如何如何的昏聵，奸佞小人是如何如何得势……全是一派违反正统的胡言乱语。西方的最古老的诗歌经典《荷马史诗》，为了一个美丽的女人海伦，兄弟国家之间竟然发动了一场达十余年之久的大战，这已经是在胡说了；而书中神话鬼话连篇，一位莎琳女妖的绝唱，竟然能把英雄好汉变成畜生，这更是胡说八道了。其实，何止诗是这样，一切经典文学无不如此。就以《红楼梦》来说吧，作者自己开篇就承认是“满纸荒唐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