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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双调〕折桂令忆别(十二首选三)

刘庭信

想人生最苦离别。三个字细细分开,凄凄凉凉无了无歇。别字儿半晌痴呆,离字儿一时拆散,苦字儿两下里堆叠。他那里鞍儿马儿身子儿劣怯,我这里眉儿眼儿脸脑儿乜斜。侧着头叫一声“行者”,阁着泪说一句“听者”:得官时先报期程,丢丢抹抹远远的迎接。

想人生最苦离别。唱到阳关,休唱三叠。急煎煎抹泪揉眵,意迟迟揉腮撅耳,呆答孩闭口藏舌。“情儿分儿你心里记者,病儿痛儿我身上添些,家儿活儿既是抛撇,书儿信儿是必休绝,花儿草儿打听的风声,车儿马儿我亲自来也!”

想人生最苦离别。恰才燕侣莺俦,早水远山叠。孤雁儿无情,喜蛛儿不准,灵鹊儿干。存的你身子儿在,问甚么贫也富也。这些儿信音稀,有也无也;独言独语,不断不绝;自跌自堆,无休无歇。叫一声负德冤家,送了人当甚么豪杰!

《忆别》是一组组曲,共十二首以一位女子的口吻,追述她与情人离别时的痛苦心情,每一首都是以“想人生最苦离别”领句,写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这里所选的第一首曲子是原作中的第二首。首句“想人生最苦离别”,概括了整组组曲的题旨,然后再从不同角度分别抒写。曲子最大的特色是将首句“苦离别”三个字拆字来叙述,在字形上发挥想象力,表现离别的无限凄凉。所谓“三个字细细分开”,就是把“别离苦”三个字分拆开来。“别”字由“另”和立“刀”组成,若把“别”字分割两半,则痛苦如刀割,“另”字的外形似“呆”而非“呆”,是为“痴呆”,指神情恍惚;“离”字的繁体为“離”,可以分成两个字,也可合为一个字,有分有合,表明离别是暂时的;“苦”字的结构,由“艹”与“古”两下里堆叠而成,“艹”本为双佳,“古”往昔的意思又可作亡故解,岂不是要长期痛苦。之中用三句鼎足对从字形上把离别苦的心态细细剖析出来。接下来具体描写一对男女临别时的神情。“他那里鞍儿马儿身子儿劣怯,我这里眉儿眼儿脸脑儿乜斜”,送别时,男的牵着马儿,拖着沉重的脚步;女的愁眉苦脸,目光斜滞,双方都不忍分离,无精打采的。作者抓住二人的动作,便把二人相思之深表现出来。然而作者似乎意犹未足,再进一步描绘男女主人公话别时的情态:他“侧着头叫一声‘行者’”,她“阁着泪说一句‘听者’:得官时先报期程,丢丢抹抹远远的迎接。”临行前的千言万语,只能拣重要的说。她此刻最大的心愿便是盼他早日回来。最后一句“丢丢抹抹远远的迎接”,表达了她盼望团圆的殷切,以及不忍情人离别的心情,栩栩如生地展示出了二人依依惜别的情景。

第二首为十二首中的第三首,同样写话别,更侧重展露人物内心复杂的感情。开头三句从送别写起:“唱到阳关,休唱三叠”。唱到唐宋时流行的送别歌《阳关曲》,歌声幽怨哀伤,不忍听下去。接着,“急煎煎抹泪揉眵,意迟迟揉腮撅耳,呆答孩闭口藏舌”,这三个鼎足对仗句,运用当时的方言口语,形象地描绘了女子离别时的哀伤模样。急煎煎,焦急的样子;意迟迟,动作缓慢迟钝;呆答孩,痴呆发愣;抹泪揉眵,抹拭眼泪;揉腮撅耳,抓耳挠腮;闭口藏舌,张口结舌。这些,都是离别时无意识的动作,恰好表现了她百感交集、肝肠痛绝的心情。她临别叮咛嘱咐:“你心里千万要记着咱俩的情分,你这一去,我在家承受着相思之苦;家中的一切你都可以丢下不必操心了,但书信万万不能断绝;你在外千万不能拈花惹草,移情别恋,我若得到消息,一定坐着车马亲自找你算账!”这番嘱托,显露了她对情人的缱绻深情,同时也表现了内心的焦虑和不安。她最放心不下的是怕他别后不归,在言辞间表现了她泼辣大胆的性格,塑造了一个个性刚烈的女子形象。

和前两首写话别有所不同,第三首写别后的相思。曲子开始“恰才燕侣莺俦,早水远山叠”两句,先是追叙了离别时的情景,不久前还相爱得难舍难分,如今却山重水远,各在一方了。作者在这极大变化中,插入“恰才”与“早”二词,准确地展现出这一剧变,引起读者心灵的震动,造成强烈的艺术效果。与情人山高水远,自引发闺中少妇的相思。接下来“孤雁儿无情,喜蛛儿不准,灵鹊儿干”三句鼎足对,从三个意象出发,表现出少妇由希望到失望的心情。多少次蜘蛛报喜,灵鹊欢唱,情人却没有归来,女子不禁对远行不归的情人产生了埋怨:“我只希望你身体安康,从来没想过你是贫是富?可是你这一去,杳无音信,让我每日翘首盼望,独个儿自言自语,自嗟自怨,没个断绝,没个休歇。冤家呀,你这样将人家作弄,简直要把人家的性命送掉,这算得上什么英雄豪杰!”这段曲词表面上是少妇的怨恨,实际上反映了她对情人刻骨的相思,深沉的爱意。作者多用对仗以及鼎足对,将少妇的相思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艺术手法高超,令人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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