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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矫正牙齿带来的恐惧

星期天,妈妈说要领安琪去医院看牙。为了这次给女儿看牙,妈妈不惜动用了自己最硬的关系。听妈妈说,这次去的是柳河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这家医院历史悠久,在全省乃至全国都颇有名气。而要给安琪看牙的那位大夫更是了不起,他是从美国留学归来的博士,虽然年纪不大,但早已声名远播。要想挂他的门诊号非常不容易,尤其是周末他多半休息,只偶尔工作半天。所以,妈妈想尽了一切办法才通过自己在省社保局当处长的同学,转了好几道弯,终于挂上了这位洋博士的专家号。

爸爸对此很不以为然,甚至怪妈妈吃饱了撑的!

妈妈把眼睛一瞪,说:“你懂啥?琪琪的牙不看行吗?”

“不疼不痒的,看什么医生?”

妈妈说:“你以为牙齿只要不疼不痒就行了吗?现在牙齿的美观才是最最重要的!”

安琪的牙齿质地非常坚硬,她还跟同学比过咬细铁丝,不过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妈妈知道,否则她准会气得暴跳如雷。从小到大,安琪都没有长过龋齿。但有一点很遗憾,那就是安琪的牙齿排列不怎么整齐,尤其是右上的犬齿长得很靠外,就像是一队立正的士兵中,有一个人在稍息。当安琪说话的时候,这颗牙还不算太扎眼,但只要一笑就看得一清二楚。安琪的这颗牙就像是埋在妈妈心里的一颗定时炸弹,始终叫妈妈惴惴不安。妈妈心想,女儿将来的目标是当模特儿,面对镜头的时候非常多,如果一笑就露出这颗牙,岂不是终身的遗憾?因此,妈妈四处托人找关系,她觉得只有把女儿的这颗牙交给那位洋博士来处理,她才能彻底放心。

安琪心里也很清楚,妈妈找洋博士是想请他给自己矫正不整齐的牙齿。现在矫正牙齿的孩子很多,光自己班上就至少有三个同学已经戴上了牙套。尽管安琪很害怕矫正牙齿,她觉得用一根细细的钢丝把牙齿箍起来,本身就是件极其恐怖的事情。但是,妈妈说医生告诉她,如果不及时矫正这颗龅牙,时间一长就会影响到整个牙床的排列,到时候“稍息”的牙齿恐怕就不止一颗了。为了将来不被人笑话(安琪倒没有更多考虑面对镜头的问题),安琪还是下定决心,要服从妈妈的安排,请那位洋博士把这颗“稍息”的牙齿变成“立正”姿势。

洋博士比安琪想象中的要年轻许多,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出头。他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一口整齐的牙齿白得发亮,就跟电视里给牙膏打广告的模特儿差不多。更让安琪惊讶的是,洋博士的胸牌上居然写着牙祖寿三个字。

安琪好奇地问:“叔叔,牙祖寿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洋博士笑笑:“这是我的名字啊。”

“名字?”安琪说啥也不敢相信,“有姓牙的人吗?”

“有啊,只是比较罕见罢了。”

安琪心想,洋博士不光牙齿那么漂亮,连姓都跟牙齿有关,看来他天生就是牙科大夫的料。

牙博士让安琪躺在椅子上,张大嘴。安琪按照牙博士的吩咐去做,非常配合检查。牙博士左看右看,不时用手摸一摸,最后,他叫助手开了一张X光单,让妈妈领安琪到楼下去拍片。

妈妈着急地问:“大夫,我女儿的牙齿好矫正吗?”

牙博士说:“先去拍片子吧。”

安琪跟着妈妈来到一楼放射科。放射科的医生看了看X光单,让妈妈留在外面,只把安琪领了进去。医生叫安琪坐在椅子上,熟练地转动安琪的脑袋摆好位置,然后便躲到里屋,通过扩音器吩咐安琪这样那样。很快就完事了。妈妈问多久才能取到片子。医生说,你们直接上楼从电脑上就能看到,这是数码片子。

牙博士从电脑里将安琪的片子调出来仔细看了很久,然后对妈妈说:“你女儿的牙猛一看似乎只是有一颗排列不好,实际上并不是这么简单。她的上牙床发育不太好,不容易找出间隙,因此,要想让这颗龅牙退回去,我们还需要设计几种方案。”

妈妈问:“你的意思是说今天没法箍上牙套了?”

“戴牙套还早呢,我们先要取模。”

“在哪儿取模?”

“取模室。”

“是你亲自取吗?”

“不,那里有专门的技师。”

安琪问:“牙叔叔,取模的时候疼吗?”

“一点不疼。”

安琪长嘘了口气。

牙博士看看安琪,又看看病历首页,问道:“安琪,你多大了?”

“十岁。”

牙博士一惊:“才十岁?咋这么高?快一米七了吧?”

“快了。”妈妈答道。

牙博士在年龄一栏里填上个“10”,然后笑着说:“你将来可以去当模特儿啊。”

妈妈得意地说:“是有这个想法,所以才急着来给她矫正牙齿啊。”

“就算不当模特儿,牙齿也应该及时矫正。”牙博士笑呵呵地说。

取完牙模之后,牙博士告诉妈妈,两周之后再来,到那时矫正方案就出来了。整个矫正周期大约是两年。

在回家的路上,安琪耳边不断回响起牙博士的话。安琪暗想,连牙博士都说我将来可以当模特儿,他的话绝对错不了!

吃过晚饭,爸爸要带安琪到楼下散步。安琪挽起爸爸的胳膊就要走,妈妈从厨房里追了出来。

“琪琪,换件衣服再出去。”妈妈提醒道。

安琪低头看了一眼,不情愿地说:“不想换。”

妈妈厉声道:“你已经是大姑娘了,这样邋里邋遢地出门像什么话?”

“我才不是大姑娘呢!”

“还说不是大姑娘!你看你,都快跟你爸爸一般高了!”

“好了,琪琪,听妈妈的话,去换件衣服。”爸爸又掉头对妈妈说,“你也是,琪琪才刚满十岁,哪能算什么大姑娘呢?”

安琪换好衣服跟爸爸一同下楼。

安琪家住在柳河市的南郊,一座叫“柳岸花明”的中档楼盘里。这里距离如意学校很近,而且这座楼盘的开发商,正是爸爸所在的恒泰集团。“柳岸花明”是恒泰集团的杰作,曾经获得过全省的“十佳楼盘奖”。爸爸告诉安琪,这座楼盘的优点是容积率低,绿化好,户型设计新颖合理,颇有想象力。在“柳岸花明”总共住了大约两百多户人家,能在这里买房的,经济条件都不差。每天晚饭后,住户们都喜欢三五成群地到花园中散步,或者遛狗。

安琪的爸爸年轻时喜欢运动,他最擅长的当然是打篮球。可惜爸爸在几年前的一次比赛中扭伤了腰,直到现在也没能痊愈。爸爸不得已告别了自己热爱的篮球场,多年来,他唯一的锻炼方式就是漫步。爸爸走路的功夫很了不起,他可以一口气走十几公里。记得柳河市的三环路刚刚开通不久,爸爸突然心血来潮,说要用一天的时间用步子丈量三环路。妈妈起初以为他只是说着玩的,没想到他居然带上干粮和饮水悄悄上路了。要不是妈妈接连不断地打电话威胁,爸爸可能真会成为全柳河步行走完三环路的第一人!

今天一下楼,爸爸便问安琪想去哪儿散步。

安琪摇摇头,说:“我哪儿也不想去。”

爸爸问:“琪琪,你怎么了?”

“没怎么。”

“不对,你好像不开心。”

“我很开心啊。”

爸爸笑道:“琪琪,爸爸活了快四十年了,你的心事瞒不过我的眼睛。”

“……”

爸爸耐心询问:“告诉爸爸,是不是跟同学闹别扭了?”

“我才没那么无聊呢!”

爸爸细细一想,觉得自己这句话的确问得不妥。自打上幼儿园开始,女儿几乎很少跟同龄的孩子闹别扭。安琪虽然有时像男孩子一样淘气,但她对朋友很宽容。

爸爸想了想,又问:“最近在学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安琪垂下头,没有回答。

爸爸看见不远处的花园中有张长椅,便说:“走,我们去那儿坐会儿。”

这张长椅估计是有人刚离开,上面仍有余温,并且还留下了一张当天的《柳河晚报》。安琪顺手拿起报纸,漫不经心地翻看起来。

爸爸继续问:“琪琪,你觉得每天在学校过得开心吗?”

“……还行吧。”

“哦,这可不像我们琪琪的性格。”爸爸摇摇头。

安琪勉强一笑。

爸爸说:“告诉爸爸,究竟是什么事情令你不开心。”

安琪说:“我一想到两周后要戴牙套,心里就感到有些紧张。”

“怕疼?还是怕戴上难看?”

“……都怕。”

“你妈妈告诉我,她替你找的这位大夫手艺很好,在他那里矫正牙齿的孩子都说没什么痛苦,你没必要害怕。”

“嗯。”

“还有,你们班上已经有几个同学戴上牙套了,我想,没人会笑话你。”

“嗯。”

“那你还担心什么呢?”

安琪实在忍不住了:“爸爸,我们学校要搞建校三周年大型庆典,我很想参加学校的合唱团,可是米老师公布的名单里没有我。”

“你们班的同学都参加了吗?”

“只有九个同学参加了合唱团。”

爸爸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你的强项是体育,每次开运动会,你不都是参加项目最多的人吗?”

“可是我喜欢唱歌啊!”

“你喜欢唱歌也没人阻拦你啊,为什么一定要加入合唱团呢?”

安琪心想,跟你说了半天,你一点也不理解我的心情。我就是想加入合唱团,如果只是自己偷偷在家里唱,那多没趣啊!

爸爸见安琪不吭声了,以为自己的话奏效了,便继续劝道:“其实,你应该正视现实。唱歌是非常讲究天赋的,因为爸爸唱歌找不准调,所以就遗传给你了。既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你完全可以朝别的方面发展嘛。”

“今天给我看牙的叔叔说,我将来可以去当模特儿。”

“对呀,你妈妈不也成天替你做着模特儿梦吗?”

安琪正想说什么,突然,她的目光被报纸上的一条消息吸引住了,这条新闻的题目是:《十四岁的娇娇女走上T型台》。安琪定睛一看,原来讲的是四川成都一个叫张思思的十四岁女孩获得世界精英模特儿大赛中国赛区亚军的故事。张思思年仅十四岁,她参加世界精英模特儿大赛时还在读初三。报道中说:“虽然张思思年龄最小,但她在舞台上的风采却不容小觑,无论是身材还是在走台步时的感觉都丝毫不逊色于其他专业模特儿,给人的感觉她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名模坯子。”

在发布这篇新闻报道的同时,报纸上还刊登了一张张思思的照片。她完全不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而俨然是一名美艳的成年女性。

安琪呆住了。她没有想到模特儿这个职业,在一瞬间跟自己走得这么近!过去,她一直以为只有十八九岁才能考虑当模特儿的事,可现在成都一名年仅十四岁的女孩已经夺得了世界精英模特儿大赛中国赛区的亚军!

十四岁!也就比自己大四岁,那么她是不是也从十岁就开始模特儿训练了呢?安琪急于想从这篇新闻报道中寻找到答案,可惜,这篇文章从头至尾都只描述张思思成名后带给她的鲜花和掌声,而这一切也正是安琪梦寐以求的东西!

爸爸见女儿不说话,便问道:“琪琪,你觉得爸爸说得在理吗?”

安琪连忙把报纸递给爸爸:“爸爸,你快看!”

爸爸匆匆将这篇报道浏览了一遍,叹息道:“这个女孩子真不简单!”

安琪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妈妈去找那位夏叔叔,让他把自己训练成比张思思姐姐更出色的超级模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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