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饭，闻心攸在婢女的服侍下舒舒服服地洗漱打理了一番，又一头扎进了书房里，美名其曰：“女人要有自己的事业！不能终日里围着男人打转！”
宇文澈无奈地扶额，哭笑不得地政务一起搬进了书房里，陪着闻心攸一起办公。
“你说，如果我的这个计划书交到户部，能成吗？”
闻心攸低着头，一边认真地书写着，一边不动声色地问了句。
“你的计划挺好的，不管户部那边怎么想，我都支持你。”宇文澈笑着支持道。
书房里灯火通明，闻心攸的发丝还没完全绞干，也就没挽起来，披散在身后，在灯光照耀下，发出黝黑如墨的光芒，更衬得闻心攸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又惹人怜爱。
灯下看美人，柔三分。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认真的女人也有着让人窒息的美丽，宇文澈提着笔，竟默默看呆了眼，连笔上的墨汁低到了奏则上都没有发现。
“听杨小将说，百姓为了躲征兵的诏令，或者是疼惜家里壮力，很多时候都会发生冒名顶替的情况，顶替进来的不是身体不好的，就是年纪大的不行的，官府的人收了银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战场上倒是莫名地多出了不少的，老弱残兵……”
闻心攸思索着，又在纸上写了几句。
“用兵贵精，不在多。这么说来的话倒是可以在征兵的时候下点功夫。”
宇文澈耳力好，把闻心攸的自言自语都听了个明白，一时间缓过神来，不由得苦笑自己竟然不如自己的王妃专注，又看到奏则上已经干了的墨迹，当下甩开了思绪，开始默默的继续处理奏章。
“现代地招兵标准是什么呢？”闻心攸细心地回忆着，然后把脑海里想出来的记忆一条条地写下来。
从征兵开始，到退伍士兵的安置情况，闻心攸耐心地打着草稿，完善着自己的计划。
现代征兵是一定要过了体检这一步的，百姓们对参军一直都是抱着不友好的态度，基本上都是逼不得已才会参军，如果参军还要过体检这一步的话，恐怕一时间会刷下来不少的人。
看来想要做体检这一步的话，还得让百姓们自愿才行。而要让百姓们自愿参军的话，又必须得更改军队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一环扣着一环，闻心攸感觉自己的脑袋真是无比的疼。
古代的医疗器械不行，体检大多只能做个样子，总不能把皇宫里的太医们一个个都要出来，给征兵的百姓们号码做检查吧。闻心攸哭丧脸问了宇文澈，此刻书房里除了他们两也没有别人了，闻心攸只能问宇文澈。
“军队里都有军医，军医虽不必太医们声名远扬，但也都是官职，且日日都与伤病们打交道，反而更能看出新兵是否合适。”宇文澈不愧是从军营里出来的，闻心攸一下子就被他点拨透了。
“我那个时代呀，军医都是要考的，可不是随便一个医生就能进部队的。”闻心攸随口说道。
现代社会的部队确实是一个神圣的地方，很多的人即便是没有机会参军，都是打心底里敬佩与向往着的。宇文澈抬头，有些神色复杂地看了闻心攸充满向往的样子。
“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再写出个军医的计划书来。”宇文澈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反正只要闻心攸手上有了事做，不要随意的离开王府，对他来说怎样都好。
“这倒是个好主意，但眼下更重要的军队的事情。”闻心攸笑着，又咬了咬笔头，“征兵其实也不急，我想先把百姓对于军队参军的歧见给摆正过来。”
“哦？你要怎么做？”
“你且看着你家王妃大显神通吧。”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罗马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闻心攸自从在书房与宇文澈谈了一晚上以后，便开始了跟宇文澈差不多的生活方式，终日里忙得跟个陀螺一样。
早上刚刚见了府里的管事、丫鬟们，下午又叫了一堆的兵将们，晚上又一头扎进了书房里。就连宇文澈回来了，也都没时间粘着他了，倒是让宇文澈吃了好大一通飞醋。
闻心攸忙里忙外大半个月后，拿了一堆的歌颂赞扬士兵的诗歌告示，要王府的众人以京城乃至周边的城镇为中心，一点点扩张，然后颁发张贴出去，力求要人人都知道当兵军人的伟大辛苦。
宇文澈收到消息时本还觉得好笑，时间一长，看到百姓们开始茶余饭后都在谈论士兵们的伟大辛苦，还有各种以军人英雄为蓝本的故事也如雨后春笋一样的冒出，就连各个茶楼里讲述的也是各大战役里的各个英勇的将军们，一时间把军人们推向了高峰，连军营里的伙头兵上街时都是昂首挺胸十分自豪……宇文澈这才明白了闻心攸的用心良苦。
“父皇最近身体可好些了？”宇文澈处理完了政务，依旧按着规矩探望皇帝。
“好很多了。”皇帝脸色已经好看了不少。
“王爷您怕是不知道呢，皇上今儿个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一旁侍奉的太监连忙奉承道，“多亏了王爷日日惦记着来看皇上，皇上午时都比平日里多用了点饭。”
看到宇文海有所好转，宇文澈心里也是开心的，仔细吹了吹碗里的汤药，动作小心地送到了宇文海嘴边。
“朝内的事务都处理好了吗？”宇文海原本还算健朗的身子经过宇文沛这次的打击后，很快就萎靡了下去，一直到最近宇文澈回来了才慢慢好转，“我听小安子说，最近京城里四下都在赞扬军队？是你家那个搞出来的动静吧？”
“是啊，”宇文澈也不否认，“百姓们对征兵避之不及，如此也能扭转一些大家的偏见。”
“武将们一时风头无两，文臣们怕是心里要不满了，”宇文海本想说点什么，思索了下又道，“罢了，左右你自己看着办吧。如今我身下这位置迟早是要给你的了，你要如何权看你了。”
“父皇千秋万代，儿臣所学还不够担当如此大任……”宇文澈推脱道，“况且国内乱局未定，儿臣尚想恳求父皇坐镇朝内，允儿臣前去平乱。”
宇文海心里是矛盾的，宇文澈从来没有瞒着他的意思。从一开始宇文海就知道宇文澈是无心于皇位的，如果宇文沛没有闹出凉州的事情来…这把椅子是不会有人会跟他争抢的。然而现在说这些都是徒劳，天下百姓不会容许一个德行有失，且视自己的子民如草芥的太子登上大位，而身为皇帝的自己也不能容许一个佣兵自重，且心怀不轨的子嗣继承自己的天下……
宇文海知道宇文沛凉州城兵败而逃的消息，宇文澈也没有瞒着他，讲白了宇文沛的生死明面上还掌握在自己手里，不管围剿宇文沛的是谁，都要顾及着他的决定。只要自己下了圣旨，要保宇文沛的性命，这皇权当道的天下，总还是有人要听他三分的。
出了皇帝寝宫的时候，宇文澈看着外面明晃晃的太阳，心底有些寒凉，说不上此刻的心情。
为了一个自己从来不想争夺的位置，从小到大，兄弟反目，父子成仇，腥风血雨。这么多年过来了，宇文澈其实心里早就明白了，生在皇家，亲情这种东西，几乎是一种不敢奢求，也不能触碰的毒药。
然而回想到刚才宇文海跟他说的最后那句话，宇文澈还是打心底里地寒凉，如此和曦的阳光照应在身上，依旧觉得身体一片麻木地冰冷，冷得渗人。
“殿下？”小太监见宇文澈脸色有些不对上前试探地问候道。
“无碍，本王只是觉得，天气有些冷了。”
宇文澈松开握紧的拳头，敛去眼中的愤怒，再回过头风轻云淡地朝小太监微微一笑，也不再解释，大步匆匆地就离开了皇帝的寝宫。
“澈儿，朕知道沛儿可能退到了青门郡，朕也知道你恨他，朕不求你任何，但青门郡你却不能去。”
宇文海带着哀求的话语还回荡在耳边。宇文澈心里明白，皇帝不是在征询他的意思，只是在告知他而已，这件事本身从宇文海开口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宇文澈明白皇帝的用意，即便身在皇家没有亲情可言，但手足相残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发生在他这个唯一储君面前。
哪怕是如今的宇文沛已经是秋后的蚂蚱，任何人都可以杀他辱他，唯独他宇文澈不行。
宇文澈笑得讽刺，皇家就是如此的虚伪呵。
可笑的是，明明天下人心里都清楚皇家的弯弯绕绕，那么多人也都在巴望着宇文沛赶紧死掉，却偏偏宇文海还得在病榻上小心翼翼地维护着皇家最后的遮羞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