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心攸一直强打着精神,死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一双眼睛都不曾离开凉州城的方向。
凉州城里冲天的火光一直从夜色低沉燃烧到了天灰蒙蒙亮的时候才渐渐淡去。
“想来这场火不仅是烧着了,还烧得挺大的。”
闻心攸暗自想着,恐怕是宇文沛城内所有的粮草都随这场大火付之一炬了吧,闻心攸想着想着,架不住困意一阵阵的来袭,眼皮也越来越重……
宇文澈兵马凯旋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况,屋里对着凉州城的窗户大开着,自己的小王妃坐在窗前,一只手支着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点地,随时都会磕下去的样子。
“王爷……”侍女看宇文澈一身脏污的样子,正想跟进来伺候,却被宇文澈挥手打发了下去。
“我回来了。”宇文澈凑到闻心攸身边小心地抱起瞌睡的闻心攸。
“唔,你回来了。”闻心攸回到了熟悉的怀抱里,似乎感觉到宇文澈身上膈人的铠甲,不满的嘟囔了一句,还是架不住汹涌来袭的困意沉沉睡过去。
宇文澈失笑,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到床上,爱怜地摸了摸闻心攸的头发。“睡这么死,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殿下,已经给你备好了热水。”侍女见宇文澈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后,不免也放低了声音说道。
“王妃一夜没睡,守在窗户边上,就等着王爷回来呢。夜间风大,奴婢劝了也不听……”
“无碍。”宇文沛本想指责侍女的,听了侍女一番话,只好无奈的笑笑,就下去收拾自己了。
原本就不是身体如何好的人,更况还在宇文沛、米兰心手下刚遭了大罪回来的,大好一个人,坐在窗口风头愣是吹了一宿的风,不出意外的,闻心攸很快就病了。
宇文澈坐在闻心攸的床前,捏着一块湿布细细地擦拭着闻心攸额头上的汗水,闻心攸的双眼紧闭,呼吸沉重,两道好看地柳叶眉紧皱,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宇文澈放下帕子,小心地拂去闻心攸汗湿贴在脸上的发丝,握住了闻心攸纤细的手。他一直知道闻心攸在宇文沛手中过得不好,灾民们告诉他闻心攸被抓的消息时,他第一时间就派了人去凉城里打探消息。听闻宇文沛把她捆在马后,当街羞辱她时,宇文澈被滔天的心疼淹没,不计代价地想要救出她……
心急则乱,导致他犯了如此低级地错误。拿到假的消息不说,还迫不及待地钻入了圈套,上赶着去送命。
宇文澈对这一切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也并不曾后悔怨怼过。就算是在下属面前丢了脸在他眼中都不是多大的事,只是……
闻心攸原本修长的手掌上此刻全是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原本纤长优美的十只手指上还有几个茧子冻疮,原该是镶着粉色指甲的位置,现在全是狰狞的茧子,依稀还能透过惨不忍睹的伤痕处看出闻心攸曾经受过的伤害。
“难为你了。”宇文澈执起闻心攸的手放到唇边,心里的愧疚快要把他淹没,他恨不能以身替之。
“没事,都过去了不是吗?”闻心攸不知何时醒了,正笑着看他,一双杏眼闪烁着璀璨的光芒,直直地望进宇文澈心底里。
凉州城刚刚收回,必定还有很多的事务要等着他去处理。而宇文澈此刻还在这里照顾自己,明明一直在说不会再给他添乱了,结果还是给他添乱了。闻心攸有些懊恼。
“先喝点水吧,外面下雪了,屋里添了炭火难免有些干燥。”宇文澈倒了杯水,端着杯子凑到闻心攸嘴边。
“凉州城的事务都处理完了吗?”闻心攸就着宇文澈的手喝了两口水,因为生病有些心虚不敢看他,“府里又不是没人了,还要你来照顾我,我都这么大个人了,一场小感冒,没必要的。”
“别人照顾你我始终是放心不下的,”宇文澈低头笑,故意不戳穿闻心攸,“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只想找根绳直接把你栓在我的身边,省得一个不注意,你就又把自己伤了。”
“你听过丈夫去打仗,妻子在家里闷头睡大觉的吗?”闻心攸虽然心虚自己一再给宇文澈添麻烦,但气势上不想输了他,“我是就关心,着急你,你要是其他什么无关紧要的人,我用得着这样作践自己身体。”
“嗯,我都知道,也没怪你。”宇文澈宠溺地揽住闻心攸,下巴抵在闻心攸柔软的发顶,心里一片绵软。“我只是害怕,也难过,竟然不能替你挡下所有的苦痛,甚至还要让你因为我,受到各种伤害。”
“这都没什么,讲白了说,为了你,我甘之若饴。”闻心攸笑着,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身上因为感冒带来的无力感都好了许多。
“难怪人说爱情是良药,很多时候,只要心里有了坚持的信念,就是任何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了”闻心攸眉开眼笑,扬起头轻轻啄了下宇文澈坚毅的下巴,“巧的是,你刚好就是我的信念呢。”
婢女送上煎好的药,宇文澈端起碗耐心喂闻心攸喝药。
“凉州城的事务繁多,你这个主事人不在也不好,大伙嘴上不说,难免心里会有意见,你还是先把事情处理好了再来看我吧。”闻心攸喝完药也不好再矫情,催促着宇文澈去处理公务,“赶紧处理好凉州的事务,父皇还在等着呢。”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下去看看,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宇文澈摸了摸闻心攸柔软的脑袋,拗不过闻心攸的坚持。
“这段时间照顾好王妃,别再出差错。”宇文澈关上房门,召出了隐在暗处的侍卫,对着跪在跟前的侍卫侍女们说道。
凉州城虽然拿下了,但宇文沛一发现情况不对就带着人马从后山撤退了。兵防图上面虽然标记了宇文沛的所有兵力分布,但没想到的是宇文沛竟然把一队人马混进了灾民成立的土匪营中,假扮流离失所的灾民落草为寇,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
虽然宇文澈已经派出了人马去追捕宇文沛,但现在皇城里局势紧张,皇帝正苦苦支撑等着自己回去,怕是没有机会亲自出马去追捕宇文沛了。
大好的局势,居然又让宇文沛跑了。宇文澈虽然苦恼,却也无可奈何。
灾后重建工作并不如何为难,宇文沛虽然不管灾民死活,把兵马都养在了城里,但人马总要休息,凉州城现下不过是人去楼空而已。宇文澈只要把幸存的灾民们一一召唤,然后分发住房米粮下去,就基本没问题了。
事务虽热繁琐但宇文澈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凉州城又是一副繁华热闹的景象了。
“吩咐下去凉州城内免去三年赋税,任何来凉州城里做生意或者是租佣田铺的都会得到官府的保护支持。”
宇文澈刚刚从菜市刑场回来,身上还带着浓烈的戾气。他才亲自监斩了与宇文沛勾结的一系列商户、官员。满满当当十几颗人头砍下去,砍得围观百姓们大呼痛快,又砍得新任职的官员们两股瑟瑟。
“凉州城地处要地,往来人数必然众多,如果免了赋税,百姓们自会积极耕种买卖,只是这商税也免了的话……”新上任的凉州知府唯唯诺诺道。商税一直是一个城州的大头,没了商税自己这个知府恐怕只能靠着俸禄度日。
“本王给凉州城三年免税的机会,何尝不是给你机会?”宇文澈从书堆里抽出一张纸,轻飘飘地丢到凉州知府面前,“商人重利,凉州经商不用交税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必定会争先恐后地纷涌而来。但是,官府扶持支持的商户,必须是品行端正的。否则就算是金山银山也不能把这经商许可证交出去。”
知府大人捡起宇文沛扔过来的纸条,原本惶恐忧郁的心脏瞬间就放下了,能当官的都不会是傻子,宇文沛三言两语他就想通了其中关键。
“下官愚钝,多谢王爷点醒。下官这就去办。”想通关键的知府大人美滋滋地就退下了。
没有官府下发的经商许可证的商户虽然也能在凉州城里做生意,但一样是要交税的,如此为了得到免税的许可证,有的会是商户捧上银子来争抢。
“殿下这主意当真的妙哉啊。”侍卫在一旁佩服的说道。
“不是本王,这是王妃的主意。”宇文澈有些骄傲地笑着,他也懒得居功,该是闻心攸的功劳谁也不能抢,包括他自己。
原本凉州城的赋税虽然多,但两三年不交倒也碍不上什么,可惜如今国库里的银子被宇文沛败了大半,国内还尚有余乱未清,这么多事堆在一起,需要用到银子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如果不是听闻心攸提起过她那个世界营业执照的事情宇文澈也不会想到这个办法,既完美地解决了凉州城的困难,国库里照样还能有银子进账,若是所料不差的话,怕是还会比凉州城原本的赋税还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