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护卫也一身狼狈,半边脸都被寸长的胡子遮住了。见阿紫居然注意到自己,当即跪倒,“属下无能,没有保护好大人。两名兄弟在逃出海安时自动掩后,那时他俩已经受了很重的伤……还有一个,是伤重不治而死。”
阿紫点点头,“朕保证,罪魁祸首必当活焚。那几名兄弟的家眷,朕会好生安置,让他们走得安心。”
“属下替兄弟们谢过陛下。”再抬起脸时,眼角已湿。
似他们这些做隐卫的,都是在刀头上舔血,虽然出任务的时候报酬丰厚,但也一样是用命去换的。只是从未有君主会承诺照顾其家人,顶多是给抚恤金罢了……这怎能不令他感动?
“快起来吧,地上的露水还未消,别落了病根。”阿紫亲自扶起他,“伤可要紧?”
“已经无碍了,先生亲自处置的,属下肯定死不了的。”护卫脸上流露出一抹轻松。
是的,提心吊胆地躲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京里来人了,来的居然还是陛下,这令他觉得纤细的阿紫突然高大了起来。
“你们还没吃过东西吧?昨晚阿野弄了不少鸟蛋,热了就能吃。”阿紫看看一脸疲惫的他们,“大家原地休息,等待消息好了。”
风野已经利落地重新架起火,“你们先热着蛋,我再去捉几只鸟。”
柳寄安又是一阵感动,“岂能让帝君做这种事?”
“帝君不能做这个吗?”风野一本正经地问,随后哈哈笑了出来,“若阿紫不做女皇,我岂会做这什么帝君?天天还要被隐卫们操练……”说罢,人已经掠走。
闾丘归坐到阿紫方才的石头上,“让他去吧,好不容易出来放风,怎么能不尽兴呢?”
一群人才吃过东西,无缺就匆匆寻了过来。
“陛下,战舰到了,没有停在码头上,大将军让我回来接你们过去呢。”
阿紫将还有余温的半只鸟递给他:“饿着呢?先吃东西。”
无缺不客气地接过来就咬了一口……“不是陛下烤的吧?”他脸色有些怪异。
“嗯,怎么了?”阿紫诧异地问道。这只是风野烤的,是有些焦,但她也尝过的,不那么难吃,就是老了些。
无缺似囫囵地吞了下去,才抻了抻脖子,“跟想像中的差距太大,不过还能吃。”
风野正竖着耳朵听着呢,听到这儿,立即转回身,直接飞起一脚,“臭小子,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无缺似早有提防,在第一个音发出的时候就已经闪向阿紫的身后……“紫哥哥,嫂……他又欺负我!”
阿紫好笑地拎着他的耳朵从身后扯了出来:“恶人先告状,这已经是他烤的最好的一只了,我都没舍得吃完……”出来后无缺也活泼了许多,阿紫感慨着,看来不只风野一个被拘着。
风野似满意了,哈哈笑了起来。
一行人终于往海边走了。
柳寄安依旧躺在藤架上,在两匹马之前,虽然前面有个偌大的马屁股,头顶上有个马嘴不时喷着气……但柳寄安却睡得很安心,只有颠簸得厉害的时候睁开眼瞥上一记,就又闭上了。
无缺回来的时候还多带了一匹马,不用说,鲜于贲是带着小狗子上了战舰。
过午,终于在绕过一段礁岩后看到了那艘最新型战舰。
颇有些费力地绕到岸边时,鲜于贲已经带着小船来接他们了。“总算到了,我盼得眼都蓝了。”
他跳下小船,先是抱了下阿紫,才走到柳寄安跟前,“活着就好,陛下一听说你出了事,插上翅膀就想飞过来呢……”
阿紫回身给他一掌,“说这个做什么?船上还好吗?”
鲜于贲嘿嘿一笑,“当然,大舅哥办事,你还不放心?你上去一看就明白了。”
阿紫倒提起心了,“怎么回事?”
“哎呀,都说让你自己看嘛。快溜滴,上船上船!”
小船先载着人过去,再回来,把几匹马又分两回运了过去。
阿紫坐着大吊篮,才一露头就见到凤展……“你?带多少人过来?”
“百名。”凤展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眉眼间英气浓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陛下请放心就是。”他当着众人的面,连姑都省略了。
阿紫哈了一声,“好,看你的了。”
凤展自信地笑了,“您就瞧好吧。”
众人终于来到唯一的一个大厅里舒服地坐下了。
柳寄安神色又激动上了,这战舰,他可不是头一次上来了。“陛下,有了这宝贝,咱们就直接去把海盗窝端了吧!”
“不是说,那海盗窝极难进去的吗?”阿紫掏出那羊皮卷,“你有把握?”
柳寄安一见它,手就有些抖,“陛下可知这东西是谁留下的吗?”
“朕不知。”阿紫看着他的神情忽地心头一动:“莫非是你的亲人……”
“是臣的老父亲留下的。”柳寄安切切地看着她,“十年前,臣本也衣食无忧,老父尚在,娇妻幼子也温柔可爱。可有一天,老父于夜半扣开臣的房门,匆匆将这东西塞给臣,急命臣连夜带着妻儿远避他乡,逼臣发誓未出人头地时不得归乡。”
阿紫神情一震,“那你父亲……”
“家父……臣在外辗转一月后才打听到,他竟被扣上私通海盗之名,被那安知府问斩了。”柳寄安的泪,终于落了下来,“臣这才明白,家父竟是用自己的命换来我们的……臣了解家父,他绝不会做出这等事的。家中本是开船行的,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无须赚那昧良心的银子!”
“但臣没有证据,无法为家父洗清罪名。”柳寄安紧闭双眼,半晌后才说:“臣隐姓埋名,四处求学苦读,正打算上京寻门路,就听到要开恩科的消息。陛下,臣不是为一已私仇说这些的,似臣这样遭遇的,福州地界还有不少。”
阿紫缓缓点点头,“朕信你不是公报私仇之人,否则……这安道释究竟是何许人?难怪这海盗屡剿不绝。莫非那倭寇也与这安道释有关吗?朝廷的军饷,阵亡将士的抚恤金……莫非都进了安道释的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