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笑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呢？”崔莺莺瞪着林佳璇，眼神中竟然掺杂着几分没来由的憎怨，“她根本不珍惜你的好意，你给她补课不过是白费心思。”
此话一出，颇有些挑拨离间的意思。林佳璇再也忍不下这口气，冲上前就要与她理论，没想到曾笑却抢先开了口，“谢谢你的关心，但这是我和佳璇之间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
她的语气温淡，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不劳你费心了。”
崔莺莺直视着曾笑的眼睛，顿了顿，复而开口，“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不要把自己的时间耗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曾笑抿了抿唇，竟是笑了出来，“值不值得，是我说的算，不是你啊。”
或许因为崔莺莺骨子里和曾笑一样，都是理性而克制的人，所以这场言语上的冲突并未持续太久，亦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们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静静地凝望对方，仿佛要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出彼此心底真实的情绪；但她们又擅长伪装自己，所以哪怕此时情绪上的对立已然出现，她们还是维持着一种表面的客气，谁都没有失控，没有失措，没有感性使然、意气用事。
可是一旁的林佳璇却没有这般的冷静和克制。她走到崔莺莺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崔莺莺，过去的一切我都既往不咎，但你不要把我们之间的矛盾引到曾笑身上。”
“我和曾笑从初中时起就形影不离，你这样挑拨，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
她说完便紧紧盯着崔莺莺，盯着她脸上划过的每一分神色。
崔莺莺也不恼，平静地望着她，悄然叹气，“算了，你不会明白的。”
“佳璇，我们去我那里。”林佳璇还想说些什么，曾笑已经走上前来攥紧她的手，把她拉向自己的身侧。林佳璇任由曾笑牵着，倒是没再和崔莺莺拉扯，只留给她一声轻笑，便随着曾笑转身离去了。
她是幸运的，不管崔莺莺怎么挑拨，曾笑都不会松开她的手，那她又有什么可争辩的呢？反倒是崔莺莺，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曾笑怼了两句，心里大概不太痛快吧。
崔莺莺看着她们相偕而走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结局，原本就是意料之中。卑微如她，隔膜如她，又怎么会能够以几句是非撼动人家坚不可摧的友情呢。
如果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温暖，就把孤独当作一种修行。在这个世界上，别人的捍卫与呵护于己而言固然是种幸运，但凉薄而匮乏的人也要学会自我取暖。她不羡慕任何人，也不渴望任何不属于她的亲密，这样就不会有任何失落，就可以心满顺遂地熬过每一天的孑然与寂寥。
这些道理，她分明早就明白的。崔莺莺没再去看那两人，转过身继续做题，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未曾存在过。
肖北城这几日心情看起来不错，也没提转回理科班的事。曾笑想，他大概和父母达成了某种协议，或是获得了父母的支持，才能够在文科班安稳地待下去吧。
她的想法也是文科三班默认的共识，大家都以为是肖北城对文科的热爱最终感动了肖校长，殊不知是肖校长先屈从于肖北城的“非暴力不合作”战略，不得已才隐忍不发，不再置喙肖北城的选择。
无论如何，肖北城得以继续在文科班发光发热，对她来说也不是件坏事。现在文科三班优良的师资配置大多来自肖北城的面子，如果他转走了，她自问没什么脸面能说服贾主任把好老师留下，那倒是得不偿失了。
可是这会儿曾笑还有旁的心事——她和佳璇仔细复盘了很久，还是不知两人究竟何时得罪过崔莺莺，引得她总是出言不逊，针对佳璇。虽然和崔莺莺性格相像，曾笑却揣摩不透她的逻辑，这种知己不知彼的感觉令她难受不已。
肖北城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烦恼，下课时瞟了眼后排的崔莺莺，语气有些古怪，“她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啊？”
曾笑一愣，慌忙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总是扭头望着她，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曾笑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含糊其辞，“我是为了看佳璇才扭过头去的。”
这话听起来就不真诚。肖北城不愿拆穿她，反而用手掌托着脑袋，光明正大地看起崔莺莺来，“你说崔莺莺，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你胡说什么呢！”曾笑有些气恼，一本书倏然砸在肖北城的身上，责怪他过火的玩笑。
肖北城心虚地挑了挑眉，“那你说她总是偷偷观察你做什么？”
这倒让曾笑有些摸不着头脑，“偷偷观察我？”
“是啊，她总是盯着你看，我都发现好几次了。”
肖北城点着头，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令曾笑内心的狐疑逐渐散去，变成了十足的困惑。
“她干嘛观察我？”曾笑只是想到崔莺莺悄然打量她的眼神，便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肖北城耸了耸肩，放松地靠在身后的桌子上，“我猜可能就是想跟你做朋友，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吧。哎，你们女生之间可真麻烦。”
曾笑一阵错愕，眉头倏然皱起，“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女生真麻烦啊。”
“上一句。”
肖北城抱着臂，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你难道没发现吗？她好像在刻意引起你的注意。”
曾笑觉得脑中的麻团绕得更晕了，“那她干嘛要这么做？”
话一出口，一个从未出现过的答案突然冲上了曾笑的脑门；她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看着肖北城，“难道她是想找我补课？”
这种想法刚浮现时，曾笑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可是细细想来，似乎这样想也说得通。
她给林佳璇补课之前，崔莺莺虽然和佳璇不算交好，但也彼此相安无事。自从她逼着佳璇补课开始，崔莺莺就偶尔阴阳怪调，甚至主动挑衅了。
以崔莺莺的脾气，应该不会主动找不愉快。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给佳璇补课的行为戳到了她的某根神经，让崔莺莺内心起了波澜，才会出言不逊，表露不满。
虽然这种想法缺乏真凭实据，听起来也有些匪夷所思，曾笑还是决定要尝试一下，万一找到崔莺莺内心的真正症结，也能让佳璇好过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