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说一句，阿星的眼白就翻动一回，如同被挤压的白色果浆。
她停住步伐，拐杖在地上轻轻的敲，另一只手也在不停的揉搓着衣角。
苏浅停住，看着，讪笑了一下，既而开口：“我说的，是真的。”
是的。
她有能力医治她，但不是现在，算不得善意的谎言，应当是承诺。
“真的？”阿星的语气中掩饰不住惊喜。
“真的！”
“你不骗我就好！”阿星笑了，除却眼睛的可怖，她的笑很柔软，很容易陷进去。
“爷爷说，你是个男人！可我感觉，你柔柔弱弱的样子，像个女人。”
阿星边敲拐棍边添上一句：“比我女人多了。”
苏浅笑盈盈的回：“部队里的男性多锻炼，血气方刚，阿星姑娘应该没去过外面，这里的男人和外面的男人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这样吗？”阿星皱着眉回了句，似乎在遥想外面男人的样子。
过了会儿，她的眉头舒展开，细细的声音如山间泉水叮咚：“我还是喜欢蔡正哥哥。你……你能告诉我外面什么样子吗？”
“外面的世界，将来你亲自会看到。”苏浅回了句。
阿星“噗嗤”笑出声，糯糯的说：“你真会说话，那就拜托你了。天生的医生，我相信蔡正哥哥的眼光。”
“如果真有了那一天，我能看见光明，我能看见蔡正哥哥、爷爷的样子，也能看见外面的花花绿绿。”
阿星的话音一转：“但我不在乎看到的再多，我在乎的是，那一天我能做回女人！再也不用躲藏在这厚厚的男人壳里，不用留短短的头发，也不用一圈又一圈的缠绕自己的胸部，更不用站着撒尿，那种感觉真让人讨厌！可……爷爷说了，我就是男人，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为了让别人以为我是个男人。”
苏浅静静的听着，她清楚这位姐姐需要倾诉。
“我要留长发，蔡正哥哥念叨过一句：待你长发及腰，我娶你可好；我要穿长长的裙子，打扮漂漂亮亮的，嫁给蔡正哥哥！”
阿星一直在憧憬着那一天，恢复光明的那天。
可她不知道的是，苏浅的眼泪在默默的流、静静的落，她不是同情、可怜阿星，而是为了老军人老方而流。
他守护着、想尽办法的，要保护好自己的孙女，锁在笼子里面，可阿星扇动起了翅膀，渴望起了爱情，将亲情抛之脑后了。
阿星越说越冗长，不知怎的，苏浅听不下去，她想逃离，她想远远的走开。
她沉住声音，保持正常，“阿星姑娘，我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
不远不近的客套。
阿星听了有些失望了一瞬，然后讪讪的说：“再见！”
她将右手的拐棍交到左手中，抬起右手轻轻的挥着。
苏浅默然，一步一步的离开。
走了不远，她听见阿星在喊她，她回过身，听到：“苏医生，你认识蔡正哥哥，可以帮我告诉他几句话吗？不管重见光明的一天会不会到来，不管我的穿着、表现多么男人，但我的心里都是女人！我等你！等着你兑现诺言娶我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