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河南府传来的消息,朕恐有假。”
耶律义政拿着那锦帛翻转看了许久,没再说话。
“两日,仅有两个斥候前来送信,事有蹊跷。”
“臣今晚便去派人微服接触他们,一探虚实。”
“朕就怕河南府战事失利,他林青阳部向西南溃逃,又做起他的山大王。”
“陛下不必多虑,臣也会托人前去探查清楚。哦,另外,轩辕浩的这条断臂已经处理好了。”
“快呈上来,”
兜从一旁拿出了一个用鎏金制成的盒子。
两人眼神相对,兜便顷刻间打开了盒子。
一条血淋淋的断臂展现在两人面前,而在盒子一旁,还有两个隔间,一边放着用透明容器装着的鲜血和一把匕首,另一边则放置着金盆。
轩辕靖也不含糊,从盒子中拿出了匕首,捋了捋宽大的龙袍,露出了左腕,又是一用力,鲜血从小臂处缓缓溢出来。
一旁的兜连忙用金盆上前接住。
而兜又将那小容器打开,同时滴进了金盆之中。
而后又将那容器中储存的鲜血滴在了那断臂之上,轩辕靖也将自己的鲜血滴在了那断臂骨头的另一侧。
随着时间的缓慢流逝,只见那容器中的鲜血慢慢沁入骨中,而轩辕靖的血液,却从一侧缓缓留下……
而那金盆之中的两股血液,也没有融合,化作两股血液游离在金盆的一侧……
当下两人无言。
轩辕靖的眼神逐渐阴冷下来,鸡皮疙瘩从小臂逐渐蔓延至大臂后背。
那容器之中取自凌罡的鲜血,而那断臂则是取自轩辕浩。
兜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捧着那金盆低着头一言不发,可身子却不住地颤抖。
直到大殿之中灌入了一丝冷风,戏谑的声音才从他的头上传来。
“呵呵,原来是两个杂种啊!”
“这样父皇临死传位给我,倒也说得清了!”
可是说完这两句话之后,轩辕靖却陡然从龙椅之上站了起来,一手将那金盆打翻在地。
那金盆打在一旁的大柱子之上,哐当作响,兜吓得顷刻间跪下在地。
“两个杂种还想着和我争这天下?尽快收拾,朕晕血爱卿也是知道的吧?”
“微臣知道!微臣知道!”
兜的声音开始逐渐发抖,连忙用自己的衣服向着满地的狼藉擦去。
也不知是不是那金盆太重的原因,兜捡了几次才捡起来,而那之中剩下来的血水,则直接被他一饮而尽!
“收完之后,传凌罡急来见朕,不得延误!”
随后他就一人站在那龙椅之前,整个大殿只听得见兜一人慌乱收拾的声音。
又过了很久,兜才退下,下去没过多久,一人被两名羽翼卫抬进了大殿。
两人都不敢抬头看那龙颜,将凌罡放下之后便半跪在地上。
那台子之上的人阴着脸挥了挥衣袖。
“羽翼卫擒贼不利,还不快滚!”
两人连头都不敢抬,连忙保持着低头的姿势退出了大殿!
而凌罡支着自己的身体想跪下领罪,可奈何方才从马上摔下,五脏受了损。
“贱人凌罡领罪!”
“别急着领罪,当下王朝战事吃紧,朕有一件心头大事还需爱卿去做。”
“悉听陛下吩咐,罪人自当为陛下赴汤蹈火。”
“帝国以西的西戎素来保持中立,爱卿此次西行前去充当使者,战局如若扭转,今日之事,朕概不追责!”
兜方才就交代过凌罡,他此刻也终于支起了身子跪了下来。
“罪人凌罡领命!”
“下去吧,即刻启程!”
“诺。”
随后一人托起担架,一步一步颤颤巍巍从大殿走了出去。
桌台上的东西被尽数收尽囊中,他正想转身走出房间,忽然又想起来忘掉了某样东西,顿了顿又转头将那桌上的雁翎刀拿上了。
在庭院中他还停留了片刻,从怀中拿出裹刀布将那把雁翎刀擦得锃亮,这才踏出了院门,那被刷黑的门此刻已经斑驳,他摸了摸门上凸起的木片,随后一人向着北凉大营走过去。
此刻北凉大营内已经升起了片片炊烟,而赶来的萨满魂也已经就位,在一旁安置下来,监视着城墙上的一举一动。
不时有海东青翱翔在上空,开封府城内的守军也没有意识到这些猛禽的危险,殊不知一只又一只的海东青飞过,整张开封府的地图已经被萨满魂的头领们给绘出来了。
忽然城门开了一条缝,从中出来了一名黑衣人,远远望去,就像一根枯枝一般单薄,向着这方走过来。
海东青们徘徊在他头顶的天空之上,不时传来阵阵鹰唳,他也不理会,向着北凉大营一步步走过去。
“诶?不必理会,多半是中原派来的使者,待他靠近。”
身着黑衣的萨满魂头领伸起了右手,向着身后的成员们说到。
于是几声口哨声传出,海东青们从他的头顶飞回了大营。
过得一会儿,那人走近了。
只见他一手提起了某件衣服,依稀见得那是一件华丽的衣服,红日和白鹤交相辉映在那黑色衣服背后。
萨满魂中终究还是有人认出了那件衣服。
“那,那是羽翼卫!”
人群之中传来阵阵议论声,那人低着头,踏着满地的枯叶和黄沙,另一只手上的雁翎刀反射着遮天蔽日的夕阳。
军营之外马蹄声传来,一队人马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张开双臂,雁翎刀哐当落地,击起一阵尘土……
“来者何人?敢擅闯北凉大营?”
“我吗?我来拿回本属于我的一把刀……”
“恳请北凉将营中唯一女子请出片刻……”
“凭什么信你?”
马蹄之上的北凉骑兵牵扯着缰绳,马儿左右来回走动着。
那人终于抬起了头。
“羽翼卫总指挥使——凌罡,奉上。”
随后一件王朝蟒袍丢落在地上,众人才发现那红日白鹤之上还绣有蟒纹。此刻已经附上尘土,可傲气还清晰可见。
“你且稍等,我前去请示。”
一阵黄沙扬起,黄沙之中那人单薄得宛如枯叶一般,滴滴苦水仿佛要从他的脸上垂下……
营中听到消息的轩辕玥一时间不敢相信,慌乱中收拾了下衣衫。
那把樱花抄就躺在茶几之上,擦得犹如那天一般明亮。
她匆忙拿起樱花抄,用手扶起了帘子,却刹那间愣在了那里。
远处的凌罡也看见了她,她就保持着扶帘子的姿势,怀中的樱花抄垂落下来。
才半日不见,那人仿佛又消瘦了好多好多。
四目相对,却私下无言。
想说没说的,还有好多,只是一个人藏在心底,一个人羞于言表……
到底该怎么说,这满心分别之苦才能让他知道啊?
“你看啊,你交给我保管的樱花抄我还好好保存着,可是,你不要沉默好不好?”
“你又是受了什么苦,是被我哥哥给欺负成这样的吗?”
“我越来越勇敢了,在战场之上,我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大惊小怪了!”
“那一晚,我只知道在你身边,我就不会有事。可惜,我只是你的任务而已,但之于我,你却是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
“可是你什么都不说,这些话,我也只能藏在这把樱花抄里,只希望公子双眸似这锃亮刀身,不会被这乱世蒙尘……”
一人拿起了刀,和雁翎刀一起,消失在了那个人的目光里,慢慢渐行渐远,她不知道是因为他一言不发逐渐走远,还是因为双眼都已经噙满泪水,她视线中所见之物竟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