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伏波将军率川军火速赶往河南府,大概还有一日便可抵达。”
人群簇拥着的军队之中,金碧辉煌的马车显得尤为突出,随行的将士都因此而受鼓舞。
天禧九年四月十七日,王朝大军抵达开封府。前人北宋张择端基于宋朝开封绘出了清明上河图,后人基于如今的开封府写出了《如梦录》。彼时的开封府,经济繁荣,号称“八省通衢”、“势若两京”。王府遍布城中,河南府城周长仅八里三百四十五步,整个府城还比不上开封府城中王府的面积大。以此可以估算出开封府的宏大与重要。
如今陛下亲征,城门上死守多日的士兵见到那象征皇权的旗帜,全部都沸腾了起来。随着王朝大军入城,拓跋扈与轩辕浩命令北凉大军收兵,双方展开了下一轮的较量。
“他来了,不是么?”
在宏伟的开封府前的两人,也不过像是蚂蚁一般渺小。轩辕浩和拓跋扈二人此刻出了营帐,看向那城门上激动的众军。
“明日我就要了他的命!”
轩辕浩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出意外,不日便会有一支奇军袭击河南府。而届时开封府中所有士兵便会出城追击我们。而那时,便是你杀掉轩辕靖的时机。”
轩辕浩不可置信地望向了拓跋扈,此人竟然连这一步都能料到,他也终于意识到此人的恐怖。
其实当初他便意识到了北凉王不是泛泛之辈,但是与他接触的这一段时间以来,他越发觉得他是千年难出的军事奇才。而且他治军极严,在军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威严,他开始后怕他取得天下之后,拓跋扈恐怕不足以满足。
而在军营之中的国师兜也开始了出谋划策,可怎么想都绕不出最重要的一环,也就是林青阳的支援。
“陛下深知林青阳向来不是言听计从之辈,如若此次行动林青阳那一环出了半点差错,那恐怕此次整个战局都将发生变化。如若开封府抵挡不住北凉攻势,那林青阳也不过又是狼入虎口罢了。”
“朕早已三道金令昭他,他心里有谱。此般国家危难之际,况且他已经官升大柱国,川军精锐十万,朕知他没这个胆子违背军令!”
“陛下,此外还有两点,臣想奏明。”
“讲。”
“其一,沙场不如官场,号令三军,制衡天下,不在于消耗实力强大的藩王,而在于利用实力强大的藩王。如果万事仅凭当初制衡宫中羽翼卫的一套,恐怕不行,如今边军覆亡,川军尚有精锐十万,此帝国之福,陛下该加以善用。此精锐才能起到中流砥柱的效果。”
“其二,微臣得开封府民间高人指点,得以洞悉开封府虽然城坚不摧,但临江而建,如若上游开闸放水,则偌大开封府,不出三日,不攻自破。”
“嗯。”
如若民间尚有奇才得以窥见坚不可摧的开封府的弱点,那想必北凉耶律义政也应该察觉到了。
“大战在即,卿此刻便安排下去,务必守住上游江畔。”
“陛下放心,臣已经调人前去上游把守,此一来开封方可算得上固若金汤。”
“刘术、李敏赫二人也应该出发了,可是如若北凉王弃河南府而继续南下,该如何对策?”
“陛下莫急,北凉王拓跋扈决计不会再南下,虽说北凉铁骑相较于我王朝布甲有浑然天成的优势,但是他若匆忙南下,河南府乃至河西走廊便全部敞开在王朝的怀抱里,而且和北方失去了联系,北凉士兵水土不服,到时候面对铁筒一般的包围,他纵有天生神力,不免也插翅难逃。”
“朕知道了,这三日爱卿就在一侧住下吧,大战在即。”
“臣允诺。”
“爱卿莫急,暗部穿来密报,称那日飞羽覆灭恐出自一人之手。你可知晓?”
兜一开始还稍显镇定,可当听到这一宗大案全部出自一人之手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轩辕靖从衣袖之中取出了一封羽翼卫的任务汇报,那是一封写在羽毛之上的奏折,在那粗大的羽干之上,密密麻麻都是刻出来的密报。
兜呈过了羽毛,粗略看了一下。据前去执行搜查任务的暗部成员记载,当地无任何人当晚听到大规模的战斗声,而是隐约听到了一声响彻山谷的龙吟,随后天空之上,羽毛就如同撒盐空中一般,纷纷飘落在地,直到第二天才有人发觉。
“陛下,此多半是民间百姓口中捏造,也说不定,那上面记载的真实存在。”
“嗯,此事太过蹊跷,朕得再做定夺,剑阁绝不能放。”
兜抬头看了一眼轩辕靖,疑惑与恐惧爬上了他的那张邪魅又俊美的脸庞,但更多的显然是对第二日的担忧。
东方的启明星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而整个河南府,都听到了响彻天地的步伐之声。
耶律义政早就来到了军中,一身黑袍,两肩处的肩章往两边一层一层延展开来,暗金色的纹路爬满了肩头,那瘦削而又阴冷的脸,垂落的山羊胡须无不诉说着这位老者权势滔天,而又城府极深。
身后跟着的便是北凉军中的二号人物——拓跋湛。此刻二人不慌不忙来到了河南府城头。
耶律义政的山羊胡被风吹得左右飘摇,他刚一伸手,身边的侍从便递上了远镜。
不过数息,耶律义政便收了远镜,回过头来看向了拓跋湛。
“准备迎战。陷阵营与拒马营都安排好了吗?”
“义父,都已安排妥当,此外苍龙七宿已经前来中原,也负责此次秘密活动。”
“哦?是拓跋扈那小子给拿下的吧?哈哈。”
“东方七宿向来高深莫测,想必也只有他能号令得动!”
“是了,义父。”
而城头此时在人们未注视到的一隅,一人双手负于胸前,冷眼打量着很快兵临城下的川军,他一身忍者打扮,黑色连体服加上口罩将他整个身子都遮盖在黑暗之中,只有身后一红色系带得以使他稍微有点辨识度。身后两把纯黑的武士双刀插在身后的刀鞘里,一把刀鞘之上有一朵金色菊花,正是东瀛皇室的标志,另一把刀鞘口处有一朵白色的海棠花,却又与别的海棠花不同,此为西府海棠,又为中原特有。
风轻轻刮着,他那身后的海棠花刀柄轻轻地转动起来。
“呐……”
随后隐于风里,再也没有人看见他。只是城头仿佛一阵微风拂过,掉了一地的海棠花......
“这王朝恐怕大厦将倾,我们虽不满前朝执政,依附于西戎许久,但是若真能遇到轩辕浩一般的明君,我看苍龙七宿,化作江湖传说也罢!”
“轩辕靖什么都好,就是学他爹。”
远远的又有几人望着河南府赶去。他们六人与川军走的方向相反,自然也没遇到,可走了许久,快到河南府城下了,却又不说一句,分开向着六个方向走去,一人镇守一方天地。
而在他们的目的地,一长串一长串的士兵们早就挖好了壕沟,暗中的拒马也隐于壕沟之中,壕沟之中士兵们皆闷声不语,蓄势待发,准备完成他们最重要的任务。
按耶律义政的话说就是骑兵最知道骑兵的弱点了。
面对着北凉精锐的铁骑,王朝想出了无数种方法应对,北凉也想出了无数种方法破解,但面对拒马,普通骑兵遇见还是会伤亡惨重,耶律义政早已在河南府东面布下天罗地网,处在西南方的林青阳消息闭塞,届时加以威逼利诱,便会有贪生怕死,卖国求荣之徒敢于铤而走险,将“战况”传递到开封。
到那时候,拓跋扈意欲中原决战的目的,便也达到了吧。
“中原从来不缺精忠报国的英雄,但是你们要知道的是,中原也从不缺贪生怕死的叛徒。这是一个神奇的国家,英雄和叛徒一样多。”
“义父所言极是。”
“和我到前线看看吧。大战开始了。”
河南府城下川军已经展开了第一层攻势。成千上万的川军不顾一切的朝着城墙进发着。
而在那黑压压的人群之中,林青阳及林家弟子也都亲自披甲上阵。向着城墙冲锋着。
川军知道他们的柱国大人都亲自上阵,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战斗力。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攻破了城门!
随后密密麻麻的川军一席灌入了城中。
整个城池遍地都是身着黑甲的川军,而反观城内驻守的北凉,却在这防守之中迅速败下阵来。
“传我的命令,弓、桂、盘三营从西南进攻,钩、镜、轮从侧翼进攻,力图切割战场!不力者发配雪原!”
耶律义政眼见河南府瞬间被破,只得请出了拓跋扈留在城内的黑月铁骑。
战场形势也在旗帜变换间极速改变着。
“川军速来军纪严明,如若是严阵以待,黑月铁骑冲锋也讨不到一点甜头,而如今里外混乱,进退维谷,正是黑月铁骑改变战场的时刻。”
率领着西南三营的将领一看到城墙之上三旗帜变换,便率领着弓、桂、盘杀入了人群之中。
一瞬间尸横遍野。
随后又迅速撤出战场,而另一侧骑将率领着钩、镜、轮三营又从另一侧杀来。
两队一唱一和,将整个战局搅得天翻地乱。
而城中也不安宁,林青阳率先进城,那右臂之上早已被三根竹箭贯穿。
“爹,爹!”
那身披银色甲胄的少年一时之间不顾一切地喊着,不顾眼前的北凉士兵,飞奔到林青阳身前半跪了下来。
而林青阳身边迅速又有一堆川军近卫围了上来。
林青阳不待身边林胤帮他细看,便一手扯出了箭。剧烈的疼痛却在他的脸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儿砸,我一生中最光耀的时刻,便是此刻,向着前方冲下去。我们林家不出孬种,死,我们也要站着死,走,起来!”
林青阳拔起了那把长刀,用右手搀扶起了他的孩子。可是林胤却哭了出来,死死抓住他的手不放,剧烈的抖动侵蚀了他的心智。
鼻涕和泪都昭示了他的胆怯。
“爹,我,我,爹......”
他没有再说话,用手紧紧将孩子的头搂进了怀中,他就那样歪斜着站在那里,左手扶着刀,右手搂着自己的孩子,冷眼看着死命抵抗的北凉军人。
周遭的一切都迅速变化着,无数朵鲜花从士兵们的咽喉之上绽开开来,又有无数前进的士兵中箭倒下,无数的守军从城墙之上被推倒在城墙之下,在空中惊声叫喊着。
“儿砸,战场不同情懦弱,在那最后的庆功宴之上,没有人毫发无伤。”
“站起来!怕就勇敢地去面对。你还记得吗?爹爹跟你说过,你必坚固,无所畏惧!站起来!啊?帝国大柱国的儿子!”
那噙满泪水的眼睛望着那双充满着期待的眼,源源不断的力量开始注入软去的双臂。
那长刀之上,刻满了林家的祖训。
“他是这儿的王,未来的平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