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1734700000008

第8章 已凉天气未寒时

又过两日,乔楦下班回来,坐在沙发里,一脸的沮丧。

我敏感道:“怎么了?”

她掩面,过了半天,才愤愤地道:“跟几个同事被老板请喝咖啡,说最近效益不好,可能要裁员,希望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隔了半晌,她又说:“宁浩也在里面。”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是,我什么都没说。

再过两日,我照例去疗养院看安姨,可是已经人去楼空。

冬日冷冽的空气中,我站在一片狼藉的院落里,茫然听着看门的老徐唠唠叨叨地道:“这块地皮已经被龙氏集团买下来啦,说是准备建高尔夫球场,所有人员全部遣散,以后,这家疗养院就再也没有了,唉,在这儿待了二十多年,都习惯了,一下子叫我……”

我感到一阵冰冷彻骨的寒意,几乎是有些粗鲁地截断他的话:“安姨呢?”

他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搔搔头,带有歉意地道:“啊忘了,你安姨昨天走之前给了我一个地址。”

安姨追问着我:“桑筱,为什么要给我换到这么好的地方?”

我环顾四周,这是一家高级疗养院,曲径通幽,空气清新,林木茂密,绿树红瓦交相掩映,点缀着数十栋各种风格的别墅洋房,安姨住的是一个标准套房,偌大的房间,各项设施应有尽有,二十四小时配备护士,俨然五星级宾馆。

见我不答,安姨满脸的笑,又有些忐忑和不好意思地道:“说实话,这里的条件比原先的那家好多了,原来的护士爱理不理的,打针又痛,经常把不开的水给我们喝,有时候不高兴起来,还要一直不停地骂我们……”她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一脸的担忧,“可是桑筱,这里会不会很贵?”

我看着她无意中露出的胳臂上那道深深的疤痕,心里微微一痛。

我以为我已经尽己所能给了她最好的,谁知道,仍然是深深亏欠了她。

冬日的沉沉暮霭,带着浓浓的寒意,一点一点,侵入我的骨髓最深处。我下意识裹紧围巾,走出大门。

正门口停了辆黑色轿车,旁边还斜倚着一个人。他的姿态慵懒。我痛恨之至的那种慵懒。

那是个魔鬼。

我低头,面无表情地走着。

就在我越过他身旁的一瞬间,他一把抓住我,在我没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把我塞进车内,随后上车,迅即锁紧车门。

车开了一会儿之后,突然间停了下来。

他先下车,然后一把拽下我,当我下车之后,我发现已经到了江边一隅,高高的江堤旁,细碎的浪夹裹着凛冽的寒意,一声一声拍打着,远处星星点点的渔火,带不来半点暖意。

他双手紧捏着我的肩,我被他捏得几近摇摇欲坠,我愤恨地看着他,拼命抑制着往他脸上吐唾沫的冲动。就是他,这个魔鬼,让我如同一个被他残酷逼上悬崖的猎物,无时无刻不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可笑,还有绝望般的无助。

他也看着我,他的脸上,竟也有着浓浓的阴霾,他的眼中,闪着我不懂的同样近似于愤恨的光芒。

他猝然间就吻了下来。

我的愤怒已经达到了临界点,我奋力抓他的脸,我踢他,打他,咬他。

这次他没有丝毫退让,他一把抓紧我的肩,狠狠回咬我,我们如同彼此负有深仇大恨的野兽般密密纠缠在一起。

我尝到浓浓的血腥味,分不清究竟是我的还是他的。

我已经不在乎任何疼痛,我只知道,我迫切需要发泄,发泄我心头所有的怒气和已经到达极致的浓浓怨怼。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了我,但他的手仍然用力捏紧我,他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地,阴鸷地道:“俞桑筱,你究竟想要撑到什么时候?”

我无语,只是觉得身上寒浸浸的,再加上方才的挣扎出了一身的汗,在江风的吹拂下,更是寒意彻骨。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沿着身后的那棵树缓缓下滑,直到跌坐在地。我将头深深埋进膝里,一任纷乱的头发披散开来。经过刚才的一番纠结,我的模样一定与疯子无异。

那又如何?

眼前的这个龙斐陌,从他对父亲的暗示,到对乔楦的强硬,再到对安姨的怀柔,一步一步向我紧逼。他绝对有着极其复杂的心机和目的。我仅存的自尊跟感情,包括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点自由被他毫不留情地狠狠践踏在地。

他所玩味的,是我的挣扎。

他所享受的,是我的痛苦。

我不甘心,我没有办法甘心。

我抬头看他,他也正在看我,黑夜里,他的眼睛很亮,闪烁着锐利而难解的光。

我就这样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低哑而空洞地道:“龙斐陌,你几乎拥有了一切,什么都不缺,不要再耍我了好吗,就算我是只无足轻重的小蚂蚁,也有自己卑微的尊严……”

没有人回答我,只有呼啸的风声在我耳畔穿梭。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脸上满是潮湿的冰冷。我的心得彻骨,如万年冰冻。龙斐陌,无论是父亲,哥哥,桑瞳,关牧,即便龙斐阁,在他们的口中,无一例外刻画出来的他,手段决绝,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我不甘心。

我转过脸去,茫然看向不知名的远方,又过了很久,“给我一个理由。”

我看到一只手,缓缓伸向我。

我听到一个声音,隐约而模糊地,被风吹得零乱而破碎,无法捕捉,“……你……也许……忘了……”

尔后,我被一下子用力拉了起来,重重跌到他的身上,他的唇贴在我耳边,“桑筱,”他的手抚上我的脸,片刻之后,静静地道,“嫁给我,或许并不是一件这么糟糕的事。”

我静静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所有的稿件被我叠得整整齐齐,笔筒、文件夹早就理好,桌子也被我抹得干干净净。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但我低着头,仍然慢慢收拾着,直到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我仍然磨磨蹭蹭地站着。

阿菲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桑筱,明天周末,我们几个人约好去爬山吃烧烤,你去不去?”

我笑着摇头,“不了,你们去吧。”

她仔细端详着我,“桑筱,你没事吧,这两天怎么一直老气横秋提不起劲的样子?”她疑惑地道,“失恋啦?不对啊,你哪来的男朋友啊,根本不可能拌嘴吵架闹脾气什么的,到底是怎么了?”

还没等我回答,她就皱皱眉,“啊,说了我倒想起来,那头猪一天都没打电话给我,我看他是想死了——”

话没说完,已经以光速飙远。

我看着她的背影,淡淡一笑。

年轻,就是有无忧无虑的资本。

月朗星稀,杂志社里已经空空荡荡的了,我背起背包往外走。

乍暖还寒时节,最难将歇。

我漫无目的地沿着一条小径,静静向前走。我只是安静地走着,看着,间或从我身边滑过一辆轿车,或是三三两两的自行车,走到一个岔路口,在一排路边木椅上,我坐了下来。

我静静看着一辆辆的车在我眼前滑过,我静静地看着老人、孩子、年轻的情侣或形单影只,或甜甜蜜蜜从我眼前走过,我静静地听着各种各样的声音,由密至疏,由重转轻,直至消失。

坐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我终于起身。

走到那幢几乎陌生的三层楼前,我踌躇了片刻,还是拿出了钥匙准备进门,突然间,从拐角的阴影处闪出一个人影,静静走到我面前停驻下来。

我一看,竟然是好久不见的何言青。

他看着我,“桑筱。”

我点头,“你好。”

他的脸泰半隐在阴影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是看着我,很长时间之后,轻轻地,略带艰难地道:“桑筱,我听说……”

我低头,默然片刻之后,“是。”

他没有再开口。

又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我抬头看他,平静地道:“很晚了,再见。”

我转身。

此时此刻,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人,莫过于他。

刚走了两步,我听到身后一个声音轻轻唤道:“桑筱。”

我回眸,有些不解地看向他。他慢慢走上前来,垂头立了片刻,递给我一个盒子,“或许你忘了,很久以前……”

话没说完,他已经转身快步离去,当他侧过脸的瞬间,我清楚地看到他眼中一片闪烁的晶莹。

柔和的台灯下,我坐在桌前打开盒子,看了半晌之后,轻轻阖上。

跋涉过记忆的长河,彼岸是一个少年略带忐忑的声音:“喂,到那个时候,桑筱,你想要什么特别的礼物?”

一个清脆的少女的声音,有点害羞地道:“唔,让我好好想想……”

半晌之后,还是那个少年,等得实在煎熬,瞪眼问道:“喂,你到底要想到哪一年啊?”

女孩子涨红了脸,争辩道:“人家就是要好好想嘛,”声音渐渐低下去了,嘟囔着,“再怎么说,一辈子就只有一次……”

少年屏息,片刻之后,柔声道:“那你慢慢想,到时候,无论你想要什么,”他的头慢慢俯了下来,“我都答应你。”

原来,他是来践诺的。

盒子里装的,是一对限量版的AlfredTeddy。

我在床上辗转了半天,始终无法入睡,我叹了一口气,缓缓环视着四周,到底是陌生了几乎一年的地方。

当初我走的时候,没想过会再回来。

我的童年,我的少年,我的青春年华曾经在这里度过,直至今夜,划上了一个短暂的句点。

实在睡不着,我索性披衣下床,悄悄摸下楼,想到厨房倒杯水喝。

摸黑拿着杯子,我刚转身,“啪”的一声,灯亮了。

我下意识抬眼遮住略显刺眼的光,待到适应之后,我发现,桑瞳斜倚在门口看着我。

她唇角微勾,“怎么,终于肯屈尊回来住这最后一晚了?”她轻轻一笑,“看起来,爷爷的苦肉计越来越高明了嘛。我就说嘛,俞家的面子何等重要,攀上了高枝的俞家二小姐,怎么可能会流落在外仓促出阁呢,更何况……”

她轻盈地转身,径自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单手托腮,“冲的是你未来夫婿的面子是不是?”

我静静喝水,没有回答。

她并不在意,侧过脸去,微醺的模样,脸上一片淡淡的红晕,“你很开心吧?骗尽所有的人,多么高明的欲擒故纵呵,多么不沾世俗铜臭的逃婚呵,费尽这么多心机,你以为就此会得到幸福?”她笑得轻飘飘地道,“可是,你了解龙斐陌吗?你知道他做起事来有多狠辣决绝吗?你知道龙氏集团提供的担保协议里面,隐含的条件有多严苛吗?可笑二叔还以为沾了宝贝女儿多大的光……”她看着我,一直略带玩味地说,“还有,你了解他的私生活,包括他那位美丽的特助吗?”

“我以为我很傻,原来你比我更傻。啊,对了,既然同为一家人,我不妨给你一句忠告。你放心,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龙斐陌心里在想什么,还有,”她笑得愈发温柔可人,“他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除了他自己,你之于他,无非一个摆设,一个掩盖他内心深处不被人知阴暗面的傀儡而已。所以,我是不是应该为你未来可以预期的精彩生活先鼓鼓掌?”

她盯着我,渐渐敛住笑容,“你以为所有俞家人会因此对你感恩戴德顶礼膜拜?我告诉你,你是俞家人心头的一根刺,永远都是,你明白什么是刺吗?它在肉里会痛,会腐烂,总有一天,要被狠狠拔出来……”

我抬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我等着她往下说。

或许,十多二十年来横亘在我心头的重重疑问,会戏剧性地在今晚出现端倪。

她又是轻轻一笑,“你大概不知道吧……”

正在此时,我听到一声厉声低喝:“桑瞳!”

我转过身去,是大伯母直直站在厨房门口。她盯着我们俩,脸上闪过一阵紧张的情绪,过了许久之后,她似是定了定神,缓缓走向桑瞳,温和地道:“很晚了,回去睡觉吧。”

桑瞳似乎微微一愣,她轻轻蹙眉,有些茫然地看着大伯母,脸上的红晕仍未褪去,但是,她仍然顺从地站了起来。

大伯母转过身来,表情很是冷淡,还带有一丝隐隐的不屑。她对我点了点头,淡淡地道:“哦,对了,桑筱,这两天忙,都忘了恭喜你。”说罢,她便不再看我,跟桑瞳一先一后走了出去。

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里的自己,轻轻吁了口气。

我曾经坚决地,几乎是挑衅般抛出过三个要求:不登报,不大宴宾客,婚后继续工作。既然我对这段婚姻不抱任何希望,至少可以为自己争得一点微薄的权利。

爷爷和父亲瞬间阴下脸,龙斐陌也皱起眉,但片刻之后,他竟然答应了下来。

神色还是一贯的漫不经心和似笑非笑,他大概早就洞察了我心里的一切。

在他面前,我从来无所遁形。

桑瞳说得很对,他令人无从琢磨。

我又轻轻吁了一口气,缓缓环视四周。看得出来,房间布置很费心思,典型的中式风格,雕花窗棂,一整套雕花家具,靠窗陈设着一张镶有透雕与浮雕的中式花台,斜左方简约的博古架上摆着一些珍玩盆景和玉器花瓶,还有几样唐三彩,右边角落里放着一张玲珑轻巧的玫瑰椅,所有的桌椅上都套上了刺绣桌帷和椅披椅垫,床头是棉宣纸质灯具,就连天花板上,也用了窗花门片作为镶嵌。

我曾经最憧憬的风格,只是现在看来,未免恍惚。

我随便梳了梳头发,意兴阑珊地站起身来,打开橱柜,不由一怔。

里面竟然放了满满一排睡衣,我随手拿起一件,看了看,还是放下了。

半个小时之后,我洗了澡出来,到处看了看,唔,还好,没看见人。

我狠狠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片刻之后,我胡乱擦了擦头发,很快就爬上了床。困死了,我要睡觉。正当我安静地闭上双眼,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我听到极其细微的“扑哧——”一声。我心里“咚”的一声,忙睁开眼,一小簇蓝色的火焰,在不远处的角落里跳动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我的眼皮开始剧烈跳动。

那是龙斐陌专用的火柴,极其美丽,也极其神秘的宝蓝色火焰,江边那晚,我曾经见过。

黑暗中,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果然,玫瑰椅上缓缓立起一个身影,随即,那个火焰熄灭了。

是龙斐陌。

片刻之后,我感到床重重地往下陷。

我紧紧地,紧紧地闭上眼,但是,我知道,他在看我,他的脸和我的近在咫尺,我可以听到他轻浅的呼吸声。

片刻之后,我听到他轻轻一笑,伸手抚过我的衣襟,“怎么,不喜欢我叫人为你准备的衣服?”我身上穿的,仍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小熊睡衣。

我不吭声。

他又是轻轻一笑,“你怕我?”

我依旧紧闭双唇,不吭声。

他仍然在笑,“你不是向来很勇敢的吗?”他的呼吸,逐渐移到我的耳畔,“就像一头无所畏惧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豹子,或是一只想要刺穿一切的刺猬,怎么现在反而胆小了?”

我仍然不吭声。

沉默是金,沉默是金。

跟他在一起时间越长,我越是神经质地时时刻刻都要将浑身的刺高高扬起。

他的手指,细细地,一寸一寸地缠上了我的头发,“桑筱——”

我屏住呼吸,不自觉睁开双眼。

清淡的月光下,我看到,他穿的是系带玄色睡袍,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和我已经逐渐熟悉的那种烟草味。

随着他倾身下来,胸前肌肤也一点一点露出来。

我牢牢地,一眨不眨地盯紧他颈项以上部位。

片刻之后,我看到一双深幽的眼眸在我眼前渐渐放大。

然后,很久很久之后,我听到低低的,略带玩味的一个声音:“你该知道,这是义务。”

偌大的餐厅,偌大的餐桌旁,柏嫂端上饭菜后便退下了,我跟龙斐阁安静地各据一隅吃饭。他意兴阑珊,我也索然无味。

自从那晚之后,龙斐陌已经消失有十来天了,无论白天晚上都不见踪影,也没有任何音讯。

吃着吃着,龙斐阁看了看我,我发现了他的注视,抬头看他,他只是朝我略带尴尬地笑笑,便又埋下头去继续吃饭。说来也奇怪,我们现在勉强算是一家人了,他对我,反而没有以前热络,龙斐陌的突然消失,他也谨慎地绝口不提。

他既然不提,我也就懒得追问。

那个夜晚,最终以啼笑皆非结束。

淡淡的月光下,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他的鼻尖与我的紧紧相触,我几乎听得到他低沉有力的心跳,我的手心已经湿透,我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但是,我被他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的紧张已经快要冲破我能承受的极限。

突然间,我的肚子发出了一个轻轻的声响。

他看着我,眼神非常非常奇怪,半晌,他蹙眉,有些不确定地道:“你饿?”

我的脸微红,“嗯。”一天的紧张和食不下咽,现在的我,已经接近胃痉挛。

他翻身起床,沉吟片刻之后,一把拉起我,“走吧。”

片刻之后,我站在宽敞明亮的厨房里,看着他不紧不慢地从大冰箱里拿出火腿、土司和鸡蛋,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需要我请你坐下来吗?”

说罢,便不再理我,专心切土司。我看着他,平时梳得齐整的头发有一绺微微搭在额前,睡袍的下摆处,露出修长而肌肤匀停的腿。

暖暖的灯光下,这样的他看上去有些不真实。

他恍若未觉我的注视,将锅架上,放油加热,一气呵成地放入土司,打上鸡蛋,撒了点黑胡椒,最后,浇上沙拉酱、盖生菜、加火腿,再盖上刚刚做好的煎蛋土司,端到我面前的小餐桌上。

我看看他,再看看那盘香味诱人的火腿煎蛋土司卷,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但是,我仍然有些僵僵地站着。

他闲闲坐下,撑着下巴注视我,“怎么,肚子又不饿了?”

我低头,有些尴尬地道:“谢谢。”便坐了下来,老实不客气地开吃起来。唔,真的很好吃,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饿极了,竟然觉得比原来家里老王的厨艺还要好。

看不出来,他还有这等手艺。

他兴味盎然地看着我,“从没见过女孩子有这么好的胃口。”

我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以他的条件,想必经验丰富。

不过,跟我无干。

我们俩站在房间门口,我的手已经触到了门柄,无声转了转,只觉得手上被汗浸得湿湿的。

淡淡的月光下,一阵长久的静默。

又过了半天,我有些讷讷地道:“那……”

他站在我的对面,抱起双臂,挑了挑眉,突如其来地道:“怎么,要邀请我进去?”

我吓了一跳,几乎立刻摇头,“不……”

他倒是不以为意,顿了片刻,略略偏头,似笑非笑地道:“唔,还是第一次被拒绝得这么彻底。”他的手臂一勾,突然间将我勾近,“那么,要些补偿?”说话间,他的唇已经浅浅烙了下来。

我下意识偏过头去,他的唇,带着热热的气息,轻覆在我的耳畔,他的手,轻握住我的手。

一瞬间,我有些恍惚。当年跟何言青谈恋爱的时候,都是菜鸟,彼此之间的亲密,青涩甜蜜而短促,带有些微惴惴不安的悸动,一个小小的吻,就可以让我们面红耳赤上半天,不敢对视。

而现在,我只是静静地站着。

我听到一个极其模糊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了些什么,紧接着,我的耳朵一阵剧痛,痛得我手忙脚乱地去推他,慌乱间,我的拖鞋绊到了厚厚的地毯,一时间失去重心,飞快向后倒去。

他伸出手来,仿佛是想拉我,但没拉住,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身影也向我覆过来,我倒地的同时,眼睁睁看着他重重倒在我身旁。我们就这样躺在地上面面相觑,不知过了多久,在这样的尴尬中,竟然齐齐低声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先是轻盈一跃,随即一伸手,将我拉了起来,微微一笑道:“Goodnight。”

在龙家的十多天里,过得还算自在。平时就我跟龙斐阁和柏嫂在家,龙斐阁那位气度雍容的伯母偶尔来坐坐,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我,就算来了,也多半只跟龙斐阁聊天,不太爱搭理我。

碍于长辈的面子,每次她来,我不得不出来陪坐,心里也是暗暗叫苦。

一次,她转过头来看了一旁无聊枯坐的我一眼,“听说你现在还在一家小杂志社上班?”

我老老实实地点头。

她仔细看了我一眼,重又转过头去,喝了一口茶,涵养很好地用我几乎听不到的音量,轻叹一声:“真不知道斐陌是怎么想的。”

她倒是跟乔楦想到一块儿去了。婚后没几日,乔楦就急吼吼约我周末出去坐坐,说来奇怪,向来一惊一乍的她,在得知我的婚讯后,一直出奇的冷静。

她只是歪头打量我,“嫁了个钻石得不能再钻石的王老五,怎么也不见你容光焕发精神百倍?”她十分惋惜地咂咂嘴,“要知道你老公眼光这么独特,我一早就毛遂自荐了,哪还轮得到你!”

我喝着咖啡,任她胡说八道调侃我。

她又乱七八糟感慨了一堆之后,眼睛一亮,伸出手来直接要撸我手上的戒指。平时上班用不上,今天出门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我才戴上。

我知道,乔楦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点担心我的。

果然,她细细观赏了半天之后,以资深珠宝鉴赏师的口吻,十分含蓄地道:“唔,看来这个龙斐陌对你还算不错,我以前一直以为越是有钱越小气,”她将戒指翻来覆去转了半天之后,突然间抬头看我,“桑筱,这是什么?”

我伸过头去看,依稀看到戒指的内圈刻着弯弯曲曲的不知道什么字母。

我摇摇头,“不知道。”说真的,以前从未注意过。

号称通晓多国流行语汇的她就着光一边仔细念叨一边自言自语:“不是英文、不是法语、不是德语、不是日语、不是……”她十分具有钻研精神地,不屈不挠地道,“咦,到底是什么?”

我笑笑,“可能是什么标志吧。”正在此时,她最爱的甜点上来了,她欢呼一声,径自上前攻城扎寨,这件事就此撂开手。

她吃了几口甜点,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暧昧地朝我眨眼,“你老公……秀色可餐吧?”

我没好气地瞪她,“餐你个大头鬼!”

她耸耸肩,惋惜地道:“桑筱你真是不知福。”她歪过头去思索了一下,“说实话,你老公看上去,虽然不够……随和,但是,”她欲言又止地道,“其实,其实……”

正在此时,她手机响,接起讲了几句便阖上对我说:“我有事。”

我听到话筒那端明明白白是宁浩的声音,不由诧异,“你几时跟他恢复邦交的?”

她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打了个哈哈,“大家都是同事嘛,抬头不见低头见,再说了,大家也算是共患难过来的……”

我嗤之以鼻,“四年同窗时你不一样视他若千年仇敌?”

她脸皮厚得很,面不红气不喘地道:“今时不同往日。”说完,从座位上蹦起来,拍拍我的肩,“本小姐我最近囊中羞涩,今天是专门出来劫富的,改天发工资再回请你,啊?”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一溜烟飙远。

我摇头,重色轻友得如此理直气壮,亘古未见。

同类推荐
  • 罪恶之城3:无止境的蒸发

    罪恶之城3:无止境的蒸发

    卡斯虽然出身于铁三角帝国的大家族,可是如此近距离地面对苍狼公爵,仍然显出紧张。这倒也不怪他,法罗位面人类王国众多,但是因为占据大陆主导地位,因此力量体系和爵位设置都十分相近。红杉王国的公爵和铁三角帝国的公爵整体实力都很相近。所以苍狼公爵放在铁三角帝国也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与卡斯之间相差着遥不可及的位阶。李察从奥拉尔手中接过封魔盒,放在公爵面前茶几上,说:“公爵阁下,这就是我为您准备的魔纹构装。”
  • 爱,很是简单

    爱,很是简单

    在见到他时,她便对他已经一见钟情了。在他初遇她时,他没有一见钟情。随着时间的消失,他对她日久生情。原本以为同命运的两个人互相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会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可有谁知道生活就是一座火山,随时喷发导致坍塌。只是,一生只为等待他的她能守护和留住自己的幸福吗?他会为了自己的孩子回归家庭吗?
  • 你的世界我从未来过

    你的世界我从未来过

    或许是偶然,或许是必然,他的温柔以待使他渐渐走进她的心里住在她的世界,当她陷入他亲手编制的梦网里他却将梦敲碎,告诉她,他的世界她从未来过。
  • 孤独无药可治

    孤独无药可治

    ps:开始重修文,章节名改不了,所以无视章节名吧刘佳然原以为和余恒在一起,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们都会很幸福,可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巴掌。爱的再深也抵不过现实的残忍,她和余恒,大抵是她曾做过的一个梦吧。
  • 陪你到将来

    陪你到将来

    我们的遇见注定我会一直陪着你出乎意料我却爱上了你
热门推荐
  • 乱世王妃逆天下

    乱世王妃逆天下

    「架空」她本是名门千金,却因乱世家破人亡,兄妹失散,她暗自发誓必定手刃仇人。一场梦,她来到南梁,却因此被“情”所牵绊,不知不觉中,原来为了他,可以孤身寻他几千里;为了他,可以不要整个江山社稷…“要是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生活在世外桃源,就好了。”她说“只要这乱世还在,就不会有世外桃源。”他说“有你的地方,就是世外桃源。”他抱住她此文女强,有微虐(这算不算虐麋鹿也不知道)后期甜,保证完结,放心入坑~
  • 网游一端

    网游一端

    虚实之间,一念之差分天壤!万物为虚,万物为实矣!
  • 寄存末世

    寄存末世

    末日之下,众生之上。为了活下去,我努力了!可是,我还是被感染了。末世,我想好好活下去,做一个人,可是,人性总是那么脆弱。我应不应该存有……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海贼之副船长红心

    海贼之副船长红心

    (新书《逃出世界》发布,还请各位多多关照哦~)林夕:“……如果你邀请我上船,请记得有漂白我这一项重大使命。如果你没有办法做到的话,我可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哦。”路飞:“诶?难道你不是我请来的逗比吗?”这是一个死亡游戏最终获胜者凑巧来到海贼王世界,却被路飞漂白过度成逗比的悲惨故事。娜美怒吼:“一个不着调的船长就够了!就连副船长的脑袋也门夹了吗!喂,说你呢,别冲着海报傻笑了!给我把鼻血收回去啊!”顺便一说,这是一个将高冷(万能配)特拉法尔加罗收入囊中,并培养一只逗比罗的浪(xiang)漫(cun)爱情故事。P.S.故事会出现很多咱大中华的传统设定,请大家期待哦~-书友群【红心:720642085】欢迎各位看官加入哦
  • 成功人士的智慧

    成功人士的智慧

    在商场上,一贯以利益为指南,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利益一致,便成朋友,利益不一致,便成对手。不过,要想做大,朋友越多越好,对手越少越好。微软公司的对手虽然多。但朋友比对手更多数十百倍。这才是它取得胜利的决定性力量。“明天”是魔鬼的座右铭。整个历史长河中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很多本来智慧超群的人留在身后的仅仅是没有实现的计划和半途而废的方案。对懒散而无能的人来说,明天是他们最好的搪塞之词。而对于一个成功者来说,一定要把握住现在。
  • 明清小说:淞隐漫录2

    明清小说:淞隐漫录2

    本书又名《后聊斋志异》,是近代风行一时的文言文短篇小说集。作者是我国著名的早期改良主义者王韬,本书就是他 追忆三十年来所见所闻、可惊可愕之事,藉以抒写平日牢骚郁结的作品。书的内容相当广泛,笔致全学《聊斋》故事情节委婉曲折、描写生动细腻,字里行间,常带感情,诗来娓娓动人。
  • 超品心术

    超品心术

    石磊,男,孤儿,未婚。不会赚钱、泡妹、叫爸爸。偶获他心通,人生开始雄起。有人拿钱砸他,妹子要来推他,还有人要做他爸爸,精彩故事,尽在超品心术
  • 腹黑王爷独宠邪医妃

    腹黑王爷独宠邪医妃

    一个朝夕,她从顶级杀手变为不能修炼的废物,呵呵呵,宝宝怎么不知道自己是废物,哼!敢讽刺我,找死!!!带着奇异空间穿越,带着灵宠修炼,一跃成为鬼才,令天才羡慕,但更招惹了一腹黑男,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妃,令众人眼红。“王爷,王妃去了暻彧阁!”“不妨事,王妃身手不错。”却不想某日,某王爷被他所说的这个“身手不错”的王妃吊打:“王爷,听说你前几日新收了几个舞姬?”看着王妃轻咪着的眼,某王爷深知不妙。 “王爷,王妃和太子妃在宫里打起来了!” “什么!!快带人去。”“去哪儿?” “白痴,当然是去帮王妃啊!”某侍卫觉得自己被秀了一脸恩爱。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