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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要着急,最好的总会在最不经意的时候出现。

黎祖儿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圆脸,大眼睛,长相这么可爱的自己,根本一点都不像是个已经快30岁的老女人嘛!所以,根本不需要觉得气馁和自卑嘛,保持一颗童心才是最重要的啊。

就算没有婚姻没有爱情,也可以生活得很快乐。

因为,每天都有新的阳光,新的希望,和新的快乐!

拉开窗帘,呼啦一声,夏日明艳逼人的晨光顿时照了进来。每种颜色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至于昨天的烦恼和悲伤,那是什么?

带着这样的好心态她照例去上班,跟所有的同事都打招呼,并笑着拍手说:“今天早上的饮料我请,大家要喝什么?”

同事们纷纷报上各自想喝的东西,她扫了一圈,真奇怪,一向不迟到的赫连澈居然不在位置上。记下了所有要买的东西,她前往小卖部。

捧着小山般的瓶瓶罐罐回来时,途经某片灌木丛,突然听见一句:“可以和我交往吗?”

呃?这台词听着真是耳熟,仿若8年前她对卫景辞也这么说过。可是,这里毕竟不是碧草菁菁的校园,也没有未涉人世的天真少女,又是谁说出这么极品的话语?

带着好奇心,她悄悄地往灌木那边探了下头。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刚才没看见的赫连澈,赫然正是这出求爱戏码的主角之一,站在阳光斑驳的影子中,看不清表情。

而他前面,是个生面孔的女警,年纪很轻,扎着马尾,估计也是刚从警校毕业的。

HOHO,告白耶!不过真是奇怪,为什么有人会喜欢这小子呢?好吧,她承认他长相好看家世显赫而且头脑也聪明,但是相比起他那恶劣的性格来说,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她始终认为,美少年是只能拿来远观而不可近玩的。因为:一,年龄问题导致他们涉世不深棱角太过分明,不懂得圆滑也不懂得谦卑;二,相貌的出众往往使他们眼高于顶,个性傲慢不会体谅别人。而这个赫连澈,恰恰就是最典型的代表。跟这样唯我独尊的人交往,不被气死也被冻死。

所以说,男人最重要的,还是要温柔和一颗体贴的心啊……

黎祖儿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明智了,面对这样的美色依旧能保持清醒,真是不容易啊。而就在那时,她听见赫连澈说:“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滋——

仿佛是心电图突然停止的直线,又仿佛是激光划过钢板发出的刺耳噪音。大脑瞬间变成空白,好半天才恢复过来。

她想,即使是“我不喜欢没大脑的女生”都不会比这个答案更令她吃惊。

赫连澈有喜欢的人了?谁啊?这种一心扑在工作上简直比卫景辞还拼命的家伙会喜欢人?

某罐咖啡在她的怔忡中掉出袋子,“噔”地摔落于地,并一直滚出去……

上演青春偶像剧的两名主角瞬间转过头来,看见了正拼命探手去捡咖啡的她。

完了!黎祖儿连忙扯出一个勉强之极的笑容,说道:“哦呵呵呵呵,今天天气真是好呢,对不对?两位请继续,我什么都没有看见,真的什么都没看……”

还没等她说完,那名女警就“哇”的一声转身头也不回地哭着跑掉了。

黎祖儿尴尬地拿着那罐咖啡,想着这下可怎么办才好?最后她转了转眼珠,朝赫连澈扬了扬手里的咖啡,“嗨,那个……你要喝咖啡吗?”

赫连澈很平静得望着她,平静得让她心里起了一阵忐忑:完了完了我撞破他的好事这下不知道他会怎么报复我了呜我干吗要这么好奇地偷听人家告白呢果然偷窥是不好的呢所以才要接受惩罚……

在她的提心吊胆中,仿同冰溪流过山林的声音响了起来,说的却是:“不,我要清水。”

呃?

这一场尴尬的闹剧最后就那样终止于一瓶矿泉水。

两人一同走进办公室时,冰山上司正在等待,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点头说:“OK,人到齐了,开会吧。”

到得会议室,才知道要讨论的是昨天采集到的景雯的口供。

她瞥赫连澈一眼,心中有一丝怪异。难道说,昨天把她送回家后,这个工作狂人又回警局把录音带交给了上司?

妩媚却又冷漠的女音在僻静的空间里悠悠回响,同事们做笔记的笔珠在纸张上沙沙沙沙。

在说到“我跟他,都不是当年的我们”时,卫景辞按下停止键,环视众人,“大家怎么看?”

最先发言的是汪明明:“这样看来,我们所猜测的关郁辉收买赵伟年撞死朱玳儿就变得很可信,因为有杀人动机。”

另一名同事补充:“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赵伟年抓过来再问下话?”

“怎么抓他?如果没有新的突破口,就算抓了他也不可能问出什么的吧?”

“没想到关郁辉的死居然还能扯出1年前已经结了的案子,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啊……”

在议论声中,卫景辞朝赫连澈点了个头。

赫连澈推开椅子,起身开始发言:“在得知关郁辉和朱玳儿的夫妻关系并不是真正和睦后,我们都认为朱玳儿之死与关郁辉有关。但是,却疏忽了很重要的一点——朱孝先。”

会议室再次静了下来。只听得到少年华丽如琉璃般的清澈声音,丝毫不沾染个人情绪地表达着:“正如这段录音里所说的那样,朱孝先横加干涉了女儿的爱情。由此可以得知,他是个绝对强势并且不给对手留丝毫翻身余地的人。而根据关郁辉后来在DC里的表现,虽然朱孝先早已退居幕后,但并没有完全放权,对关郁辉来说,岳父操纵着他的一切。在这样的高压下,有人会选择反抗,有人会选择忍受。而懦弱的关郁辉,怎么看都不像是前者。”

“你的意思是,朱玳儿的死和关郁辉其实没有关系?”

“有关系,但是,不是他买凶杀人。”赫连澈的目光炯炯发亮,放缓声音说,“因为,当时朱玳儿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汪明明点头说:“也对,男人就算对妻子没感情,对孩子还是有感情的,怎么也会等到老婆把孩子生下以后再动手。”

“这很难说,也许有的男人,就是连带着孩子一起讨厌了呢?”

赫连澈抬起一只手制止住众人的争论,“妄自猜测是没有用的,我们需要的是确实的证据。而在所有证据中,人证是最不可靠的。所以,即使对景雯的话,也要打个对折听。她说她后来一直没有跟关郁辉有所接触,这明显是在说谎。我问过关郁辉的秘书,她表示曾好几次接到过一个自称景小姐打来找总经理的电话。”

黎祖儿想起昨天那个女人凉薄的眼神,有点点失落。她以为她真的看开了那段感情,可以不再受它的伤害。原来,还是在说谎。

“但是,她的证言里有两点却是很值得大家注意的。一是朱孝先对女儿的爱,不惜亲自出手用卑鄙的手段成全女儿的爱情,第二嘛……”赫连澈说到这里,打开投影机,里面再度出现那本标记着NYX的日记,“就是朱玳儿。”

“她有什么问题?”

“我知道很多人读过这本日记后,都认为她文笔很好,而且爱得很痴情。但是,也许是我对华丽辞藻不感兴趣,对单方面描绘的感情也无法承认的缘故。总之,看完这本日记后,我唯一的感觉是——这个女人很可怕。”

黎祖儿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不得不说,这个答案让她太意外了。

“而景雯的证言,加深了我的这种感觉。我们看日记的第17页,里面描述着她的一个梦境。”赫连澈说着朗读起来,“我再次梦见那个可怕的梦境。而这一次,那只蜘蛛变得更加庞大。它悠闲地吐着粘糊糊的丝,编织成一张巨型的网。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我不要靠近,我的双腿却犹如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走过去。我害怕极了,我开始拼命地喊,救救我,救救我……但是,那张蛛网还是越来越近……在最后一刻,突然有只手托住了我,我知道那是辉的手,我感到好幸福。在这么危机的时候,他挺身而出保护了我。但是,等我再回头时,却发现蛛网上已经缠住了两个人,蜘蛛不断地吐出丝把他们裹起来,就像蚕蛹一样。我睁大了眼睛,看见其中一个是辉,但是另一个又是谁呢?”

黎祖儿喃喃说:“这个梦境怎么了?”

“就此我请教了著名的心理学家菲尔博士,他认为这是一个非常高明的自我催眠陷阱。”

“陷阱?”

“也就是说,朱玳儿有可能只是梦见过一只蜘蛛,然后她根据那一点印象自我扩展,构筑成了这么一个鲜明详细的梦境,并认定这个梦境的确是存在的。菲尔博士认为真正的梦境不可能有这样严密的逻辑,所以这是一个由当事人自己修饰并加工过的梦境,用来隐喻心中的某种渴望。”

“那么,会是什么渴望呢?”

“大家知道,受孕后的母蛛为了获得充分的养分抚养后代,会吃掉公蛛。这个梦境很有可能代表着朱玳儿想要杀死关郁辉,但是梦境里,关郁辉舍己救她的行为又让她很感动,说明她依旧在犹豫不决中。可是,梦境的最后是两个人都被缠住,变成了蛹。一个是关郁辉,另一个日记里没有说。菲尔博士认为,另一个很有可能就是指她自己,也就是说,当时朱玳儿的潜意识里,也许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赫连澈说到这里,看着一屋子听得目瞪口呆的同伴,笑了一笑,“当然,这只是从心理角度分析梦境,虽然有一定的科学理论,但不代表就是现实。所以,我们还是要找最切实的证据。”

汪明明忍不住说:“分析了这么多,感觉好像越来越混乱了呢。”

“恰恰相反,有一种新的可能性诞生了,那就是,给赵伟年钱让他杀朱玳儿的人,也许就是……”赫连澈的眉毛跟着扬了起来,这个动作令他看起来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庄严,“朱玳儿自己。”

“怎么这样?”黎祖儿惊呼。

汪明明如醍醐灌顶,“我明白了!如果朱玳儿的死真是意外,以朱孝先的为人,他绝对不会放过肇事司机;如果是关郁辉买凶杀死了朱玳儿,朱孝先更不可能饶过关郁辉,继续让他担任DC的总经理。但是,因为这场悲剧是女儿自己一手酿造的,所以,他才那么无可奈何。”

同事说:“这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

赫连澈微微一笑,“是不是猜测,有个人能告诉我们真相。”投影屏上的照片“滴”地变了,由日记转换成了赵伟年的脸。

黎祖儿托着下巴喃喃说:“用什么理由请他来呢?如果能拘留就好了……”

“滴”的一声,屏幕上的照片切换成了那只青花缠枝瓶。

赫连澈带着一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奸猾”的表情说:“就以涉嫌购买赃物罪请他来局一趟好了。”

“呃?那个古董花瓶是赃物?”

“我查过了,这个雍正青花缠枝瓶根本没有在正规古董店内登记过。所以他很有可能是非善意取得,也就是说是私下交易来的。这个理由够不够好?”

“真有你的。”黎祖儿一边伸出大拇指,一边心想,你小子的心果然是黑到家了。千万不能得罪他,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刑侦组火速行动,于第二日下午将赵伟年抓获归案。

一开始,他显得很不知所措,问什么都只是沉默。结果审讯到晚6点结束,什么也没问出来。

第二天9点,黎祖儿和另一个同事接班,继续审问。

“这个花瓶的价值在40万左右,已被鉴定为是真货。请问,你一个被停职了的出租车司机,哪来的钱买这么昂贵的古董?”

赵伟年抬起头,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盯着黎祖儿,令她想起一种动物——蛇。奇怪,这个看似老实忠厚的男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冰冷诡异的目光?

她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悚感,继续问道:“还有你送给岳父那幅范曾的画。我们查过了,你是在2007年9月22日那天从宝方斋以18万的高价购买的。那笔钱又是哪来的?有人给你这笔钱,让你开车撞死朱玳儿,是不是?”

赵伟年忽然开口:“我很渴,请给我一杯水。”

黎祖儿怔了一下,同事连忙说:“我去倒吧。”说完打开门走了出去。

黎祖儿翻了翻依旧一片空白的口供单,觉得说不出的烦躁,正在扒头发时,赵伟年忽然喊:“Madam。”

“嗯?”她抬起头,看见他的嘴唇像是有两个钩子在唇角边钩着一样,慢慢地吊出一个笑容,说不出的邪恶,说不出的恐怖。

“我喜欢你的嘴唇,是粉红色的。由此可以推断出,你的乳头和阴唇也是同样的颜色,玩起来肯定很带劲……”

黎祖儿睁大了眼睛,意识从脑海中突然逝去,只看得见面前的男人,嘴巴一张一合,蛇般的眼睛里,带着冰冷的、残酷的笑意。

等她再回过神时,赵伟年已倒在了地上。而她的拳头伸在半空中,审讯室的门“砰”的一声开了,拿着一纸杯水的同事紧张地冲进来说:“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祖儿你……”

黎祖儿抽回自己的手,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必再费力思考,很快便得知了答案。

因为,地上的赵伟年抬起头,两道鲜血从鼻孔里涔涔流下。他笑,用一种很欠扁的恶心腔调说:“我要投诉,Madam打我。”

墙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整个房间里寂静无声。

黎祖儿站在办公桌前,一动不动。而桌前,卫景辞静静地看着她,被戏成为“面瘫”的脸上,难得一见地露出几分无力之色,最后挑了挑眉毛,说:“说吧。”

黎祖儿站着不动。

“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她还是不动。

卫景辞站起来,绕着办公室走了几圈,缓缓说:“你生性嫉恶如仇、粗枝大叶、不拘小节……这些我都知道,但你绝对不是一个乱打人的警察。必定是他先出言挑衅,那么,告诉我,他都对你说什么了?”

他说什么……他说的那些话难道她还能重复一遍吗?尤其是……黎祖儿抬起睫毛看了卫景辞一眼,心中黯然,尤其是……在初恋对象面前。

她把睫毛又垂了下去。

卫景辞的目光闪烁着,“不肯说吗?好吧,你先出去吧,等你什么时候肯说了,随时来敲我的门。”

黎祖儿行了个军礼,转身走出办公室。

卫景辞看着她的背影,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回到座位上坐好,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时,有人敲门,他应道:“进来。”

进来的是赫连澈。

“怎么样?问出什么了吗?”

赫连澈摇头,“当时在场的第三人被赵伟年以要喝水的借口支走,所以除了他和黎祖儿本人以外,谁也不知道审讯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确实是黎祖儿先动的手。”

卫景辞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痛了。

赫连澈想了想,说:“这事摆明了是圈套。昨天我们抓赵伟年回来时,他虽然也什么都不说,但神色难掩惶恐,可是今天却很镇定,并且他的辩护律师也及时出现了。由此可见,我们抓了赵伟年这件事引起了某个人的惊慌,所以才这么急急地要保他出去。而黎祖儿,不过是正好撞在这坎上的倒霉鬼。”

“你的意思是朱孝先教唆赵伟年这么做的?”

“未必是朱孝先本人,有可能是律师出的馊主意,让他制造混乱以得到足够多的时间去准备。”赫连澈说到这里,眼神里露出几分担忧,“赵伟年请的律师是唐笑,我们都知道他有多么难对付,黎祖儿这次恐怕……她还是不肯说出当时的真相吗?”

卫景辞揉眉,“她要肯说我就不用这么头疼了。也不知道那个赵伟年跟她说了些什么,惹她这么生气。”

“估计是很难以言齿的话吧。别看她平时像个傻大姐大大咧咧的,其实很害羞。”

卫景辞眼中有了笑意,“哦,看不出你还挺了解她的嘛。”

赫连澈立刻绷紧了脸,面无表情地说:“观察他人和分析他们的性格一向是我的长项。”

“总之,如果唐笑逮住了这个把柄不放的话,我们都会很麻烦……”卫景辞说到这里,第N次去揉眉心,“恐怕,我得找理由给她放个假避避风头了。”

赫连澈抿着唇,犹豫了很久,但终于还是提了出来:“不是正好要外派一个人去纽约进修吗?”

卫景辞猛然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没有开玩笑。”

“专业警务英语、全路面驾驶技能、5秒钟拔枪速射还有手枪分解、应变急救等考试,先不说黎祖儿能不能通过,你明明知道,这个名额我本来是准备留给你的。”

漂亮的红唇抿成了一线,赫连澈长密如蝶翼的眉睫下,眼眸沉沉,“我对纽约毫无好感,对这个名额也全无兴趣。”

“真的?”

“像我这样的天才,无论在哪都能发光的。而且我热爱祖国,我要留在母亲怀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卫景辞紧绷的脸因这一句话而轰然倒塌,一边眼角抽搐,一边拿起桌上的文件夹朝他劈头抛去,“天才?等你先把这个案子破完再说吧!”

赫连澈接住,打开来,正是空白的推荐表格。他忍不住弯唇一笑。这个笑容落在卫景辞眼中,却是深深一叹:“希望你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赫连澈的回答是自信满满的四个字:“绝对不会。”

于是,黎祖儿被以进修为名而外派避风头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彼时的他们都不会知道,就是因为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决定,令得彼此的人生起了巨大的、几乎可称之为改变终身的变化。并让这个骄傲倔强的天才少年,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深深懊恼。

懊恼他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纽约?”

“纽约。”

“我?”

“你。”

办公室里,发懵的下属与冷峻的上司彼此对视了将近十分钟,下属虽然站得笔直一动不动,但眼圈却慢慢地红了起来,猫一样的眼睛里也泛起了依稀水光。

卫景辞的眉心开始突突地跳,预感到了不祥,“你……”

没等他话说完,黎祖儿已“呜哇”一声哭了起来:“不要啊,长官,人家英语很差又爱吃辣讨厌汉堡蛋糕可乐爱喝中国绿茶而且还不会自己洗衣服做饭让我一个人去那不是等于放任我自生自灭吗,长官……”

卫景辞“啪”地合上手里的文件夹,冷冷说:“去纽约,或者去检察院喝咖啡,自己选一样。”

黎祖儿立刻闭上了嘴巴。

“还有什么问题吗?”

黎祖儿连忙摇头。

卫景辞朝门做了个手势,“OK,Out。”

黎祖儿灰溜溜地走出了他的办公室,低着头走进洗手间,选了最里面一格的马桶,坐着开始回想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先是赵伟年的突然出言挑衅,接着自己就被投诉了,再来上司找她谈话,让她去纽约……

要换了别人恐怕是求之不得的机会,于她而言却是苦不堪言。一个离开水煮鱼盆盆虾麻辣豆腐辣椒酱油就无法生存的人,怎么吃得下牛排奶酪面包汉堡啊,呜……

正在墙壁上郁闷地画圈圈时,听见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是放水声,一个女人说:“喂,听说了吗?全市唯一一个进修名额给了黎祖儿呢。”

被突然点名,黎祖儿一下子竖起了耳朵。

“呃?”另一个声音惊乍,“不可能吧?怎么轮得到她啊?本来不是说那名额是给澈少爷的吗?单Sir也认可的。”

听到“澈少爷”三个字,黎祖儿懂了,外面的女人是赫连澈的粉丝。而她口中的单Sir,自然就是局长大人单毕翁了。

“听说是澈少爷去找卫Sir,自动要求把这个名额让给黎祖儿的。”

门外一片惊讶声,门内一双瞪得圆滚滚的诧异眼睛。

“为什么呀?”

是啊,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啊?

“因为黎祖儿不是被犯人投诉了吗,而且那个犯人很牛,竟然找了唐笑当他的辩护律师。我们都知道唐笑那个人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上头肯定是为了庇护黎祖儿,所以找个借口把她送出去避下风头呗。”

“那也不用澈少爷把那么宝贵的名额相让吧?”

“这就不清楚了……”

一个女声迟疑地开口:“会不会是……澈喜欢……黎祖儿?”

黎祖儿还没来得及震惊,外面一帮女人就已先喊了起来:“怎么可能?澈宝宝怎么可能喜欢那个老女人?年纪都一大把了,就爱装嫩发嗲,说话老‘呀呀呀’,把自个儿真当十七八岁的少女了,她哪点配得上澈宝宝?”

黎祖儿画圈的手指起了一阵颤抖,大脑冲血之下,立刻不顾后果地拉开门冲了出去,“你胡说!我才不是那样子的!”

外面的人目瞪口呆。

而其中一个拿着粉扑正在补妆的,怎么看怎么眼熟。猛然想起,她不就是那天那个向赫连澈告白但被拒绝的女警吗?黎祖儿瞪着她,大声说道:“你凭什么为了抬高赫连澈就贬低我?告诉你们,你们当他是宝,老娘当他是草,还是根烂草!什么装嫩发嗲,用活泼的口吻说话有错吗?永远保持开朗的心情有错吗?起码我从来不梳团子头装可爱……”

梳团子头的女警顿时捂住了自己的头发。

“画蓝紫色的眼影耍妩媚……”

画蓝紫色眼影的女警连忙遮住自己的眼皮。

“涂黑色的指甲油扮酷……”

涂黑指甲油的女警立刻藏起了自己的手。

“我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勤奋努力,活得开心,我哪里不如人了,凭什么让你们这样子糟践,说三道四?三八!”重重地哼了一声,黎祖儿推开她们,甩门走出去。

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甘,进了刑侦组的大办公室后,看见赫连澈正在打电话,当即大步走过去,停在他桌前。

“所以?嗯……好的,查到什么的话请马上传真给我,谢谢。”赫连澈放下电话,瞥她一眼,悠悠地说了句,“哦,踩到尾巴了啊……”

被踩到尾巴的猫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地一呆,“呃?什么?”

赫连澈笑笑,“没什么。找我有事?”

兴师问罪的某人总算想起自己的来意,连忙说:“那个纽约的……”

刚说了五个字,赫连澈就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继而起身说,“走吧。”

黎祖儿只得跟着他走出办公室,进了走廊尽头的一个审讯犯人用的小隔间内。赫连澈拉开百叶窗,然后沐浴在明亮的阳光中,背靠着窗台看着她,做了个Please的手势,意思就是“你可以说话了”。

俗话说兴师问罪这活也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被连着打断两次的黎祖儿深吸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疲软了许多:“去纽约进修的那个名额,是不是你让给我的?”

赫连澈闻言“扑哧”一笑,“原来是为这件事……”

黎祖儿紧盯着他,“是不是你让给我的?”

“请注意你的用词,是我不要,然后头儿派给了你,而不是我直接‘让’给你。”

好啊,果然是这个家伙!黎祖儿愤怒,“有区别吗?”

“当然。也就是说,你是被考虑名单中的第二位,因为第一位的我拒绝了,所以顺延给了你。这一切,都是出于上头的决定,是纵向的命令,而不是横向的转让。”

黎祖儿被他绕晕,只好咬着牙说:“你为什么不要?”

“别开玩笑了。”赫连澈用一种刻意轻浮的声音,摊着手说,“好难得才又等到夏天,正是该吃龙虾的季节了,红头龙虾、麻辣龙虾、干煸龙虾、木桶酱龙虾、葱烤龙虾、七味龙虾、酱骨龙虾、盱眙龙虾……怎么做都好吃啊。”

他每说一样,黎祖儿就垂涎一分,说到最后,更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赫连澈弹了记手指,说出杀手锏:“更何况还有荔枝。”

最后一根稻草压垮骆驼,黎祖儿顿时发狂:“啊啊啊啊,我也要留在国内,我不要去纽约不要去啊不要去啊啊啊啊……”

赫连澈冲她微微一笑,弯起桃花眼角,“没办法,谁叫你出手殴打嫌疑人呢?”

黎祖儿扑地啜泣。

“不过三个月培训期,很快的。拍拍自由女神照,逛逛百老汇,买买打折包,现在去还能碰到拜伦公园一年一度的仲夏电影节,每个周一晚上可以去享受一下站在广场看露天电影的感觉。”

听他这么一说,好像也还有可取之处。黎祖儿站起来,平复了一下情绪想,算了,反正去已成定局,哭也无济于事,还是想开点吧。不过,有件事还是一定要追究的:“我们以后保持距离吧。”

赫连澈扬了扬眉毛。

“你不知道,就因为这个名额的缘故,外面都在传……”

“什么?”

“传我和你……”实在不好意思重复那样的话,黎祖儿扒着头发,尽量避重就轻,“总之就是绯闻啦!”说完后,脸好像烧了起来,不敢去看对方是何反应。谁知等了半天,都没动静,她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只见赫连澈靠在窗台上,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他的脸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有点……过于沉默了啊……

正当她为这样的异样而心跳加快时,他忽然抬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左唇一勾,熟悉的刻薄笑意顿时显现,“我说,她们是不是太抬举你了?”

果然……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黎祖儿郁闷地用脚尖踢着地板,“呸,你以为我乐意跟你扯在一起?明明都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话说回来,你上次说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呀?我认识吗?”

美少年的回答很不客气:“关你什么事?”

“你早点公开,就不会连累无辜的人比如我了啊。其实跟你扯上绯闻也就算了,为什么舆论一边倒地贬低我呢?好像我是病腐细菌一样,真是太过分了……”黎祖儿絮叨了半天,还是战胜不了好奇心,再次问道,“喂,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赫连澈凉凉地扫她一眼,干脆连回答也懒得回答了。

“漂亮吗?”他不捧场,黎祖儿就开始自我发挥,“唔,像你这么眼高于顶的人,肯喜欢人家,那必定是非常漂亮了……”

“是个丑八怪!”八卦对象没好气地插话。

黎祖儿吃了一惊,“哇,那真是有点意外耶……不过也好了,美女就应该嫁丑男,帅哥呢,要娶灰姑娘,这样才能基因互补、生态平衡嘛。那么性格呢?不是说长像不好性格弥补嘛,她肯定很温柔贤淑吧?”赫连澈居然一本正经地回答:“不但长得难看,性格更加恶劣,是个笨蛋暂且不说,还小心眼坏脾气很虚荣神经质不孝顺又贪吃什么家务都不会,做事情永远的感性大于理性……”

黎祖儿睁大眼睛,“这么差劲还有人要?”

“是啊,除了我,不会有人要她了。”不知道为什么,赫连澈说完这句话后忽然显得很烦躁,“唰”地拉下窗帘,打开门一脸不悦地走了。

留下黎祖儿无比震撼地想了半天,惋惜说:“人,果然不会事事都完美啊。真想不到,原来赫连澈这么可怜呀……”

糟了,又“呀”了!

7月10号,黎祖儿在机场与众人告别。

同事这边,卫景辞和赫连澈双双到场。冰山上司依旧一副千年不变的面瘫脸,说道:“虽然说你与名额要求的条件相差很多,但既然挑中了你,你到了纽约代表的就是中国警方。争气点,别给我们丢脸。”

黎祖儿拼命点头。

黎母连忙将女儿拖到一边小声说:“是不是就是他?”

“什么他?”

“那个穿黑衣服的男孩子,是不是就是上次送你回家的那位同事啊?”

黎祖儿扭头看了一眼。赫连澈穿着黑色紧身背心,露着两条理肌分明、毫无赘肉的漂亮胳膊,脖子上还装饰性地围着条红色粗毛线编织的三角围巾。她在心里暗说了句骚包,然后看着老妈回答:“是。现在你看清楚了,人家有女朋友了,别再肖想了。”

黎母果然失望,用看着最后一件特价打折品被别人抢走了的哀怨眼神看着赫连澈半天,最后叹了口气说:“那算了。你去美国找个老外我也不反对,这样基因好,生的混血儿宝宝会漂亮……”

黎祖儿赶紧拖着行李箱转身走向检票口,再听下去她肯定要被气死,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喂。”

她回头,两人隔着十余米的距离目光遥遥相对。阳光从机场巨大的落地窗外照进来,将赫连澈的眉发熏染出黛青色的柔光,得天独厚的容貌里,有着莫测高深的深邃。

他抬手,将一样东西丢过来,黎祖儿连忙接住,定睛一看,是个包扎得很精致的礼品盒。她顿时心中一喜,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对她毫无敬意的后辈居然会送离别的礼物给她,当即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灿烂地朝他挥了挥手,然后继续登机。

卫景辞靠近赫连澈,低声问:“你送了什么给她?把她高兴成那个样子?”

赫连澈扬唇一笑,回答了两个字:“炸弹。”

十分钟后,坐在机舱里的黎祖儿放好包包,脱掉外套,对着那个盒子看了半天,然后动手开始拆丝带。

当她兴致勃勃满怀期待地打开盒盖时,一个东西突然跳出来,不偏不倚地砸在她的鼻子上。身旁一个七岁左右的小男孩顿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扯着他妈妈的袖子说:“妈妈快看!这个姐姐好笨哦……”

黎祖儿捂住鼻子,惊怒地看着那样东西。居然是一只拳头大小的白色史努比布偶。

于是……

所谓的炸弹在她脑中爆炸了……

她一个挥手就想把这盒子丢掉,结果盒子里另有一样东西滑出来,落到她的膝盖上,竟是一瓶辣椒酱。

黎祖儿怔怔地看着那瓶辣椒酱,忘记了原来想做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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