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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马思望在看守所接受调查整整一个月时间,外面发生了很多大事,当然这是他出来之后才知道的。

林水生公开指认他刑讯逼供、颠倒黑白的案子经过警方慎重调查,认定都是诬告,这得益于警方收到的一封封匿名信。这些匿名信用一件件证据,撕破了林水生的谎言,死去的妇女的确是他女儿,不过是与他没有合法收养关系的养女。

写匿名信的人,还增加了几件有效的物证,这些铁证全都证明,真正的凶手,就是林水生。

林水生不只是连环凶杀案的凶手,还诬告警察,罪加一等,被判了重刑。

马思望出狱的时候,来接他的除了小朱和领导,还有坐在轮椅上的孙旭。

他在人群角落里,发现了怯生生刘小倩,他本不想再跟她说话,可是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还是礼貌性的对她点了点头。

刘小倩靠近他,偷偷给他塞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了一行字:“想要子炫的命,来同安堂。”

马思望心跳加快,他再去找刘小倩,却发现人群中,哪有她的影子,她早不见了。

他对孙旭一众人说:“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办,要先走一步。”

他不等人家回应,急匆匆的拦了一辆的士,直奔同安堂而去,一路上他给李姐和医院方不停的打电话,医院告诉他,子炫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李姐手机关机了。

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火急火燎的赶到同安堂,大老远就发现同安堂的位置浓烟滚滚,有救火车鸣着此起彼伏的警报朝那边开去。

马思望惊呆了,他不停的催着司机,司机很无奈,说:“小师傅,你看前面塞车成什么样儿了,我也想快啊,可我又不能飞。”

马思望将钱包里的钱全部塞给司机,说:“我是刑警队马思望,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我现在借用你的车,明天你去交警队来取。”

说着,他不由分说,把司机拉下来,在目瞪口呆的司机面前钻进滚滚车流,他几乎是在用不要命的方式加塞,很快开出了司机的视线之外。

马思望赶到同安堂的时候,火势变得很大,无数只水枪朝大火喷射,不过效果并不明显,浓烟冲天而起,十分吓人。

马思望急得心如刀绞,小子炫要在这大火里,哪儿还有命在?

他拦住一个救火员说:“里面的人都疏散出来了吗?”

那人扛着水龙朝大火方向跑去,气喘吁吁的对马思望说:“火太大了,里面情况不太清楚。”

马思望急火攻心,差点昏倒过去,他跑近消防车,在消防车附近找到一件防火服,立马拿来穿上,又戴上防毒面罩,拿一桶水兜头浇下,在众人猝不及防下,冲进了大火当中。

一群消防员全傻了眼,领头的队长大吼道:“他是哪个队的?谁让他进去的?”

一群人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马思望窜进大火里,他穿过围墙,围墙已经坍塌了很多,主楼和附属几栋楼全被火舌吞没,就算里面有人,恐怕已经被烧死了。可他实在难以接受这一可怕事实,他想子炫出院,肯定还是要卧床静养,应该还是住在宿舍楼。

他顺着安全楼梯朝楼上爬,宿舍楼对比其它几栋楼相对保存完好度最好,除了滚滚浓烟,火势并没有那么恐怖。

他记得子炫宿舍在5楼,这时候的宿舍楼,像一整块在高温烧烤的铁块,他身上的水早被蒸干了,防火外套烫的吓人,皮肤根本不敢接触外界的任何东西,一碰肉都能化掉。更可怕的是,通往楼上的楼梯坍塌掉了,两层楼中间的层高有三米多,不借助梯子根本上不去。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他很是吃惊,大火把消防员都困在外面,楼里的人一定是同安堂的人无疑。

他急忙追了上去,在二楼楼梯口看到一个黑影一窜而过,速度奇怪,他暗暗吃惊,在这种情况下,别说孩子,就算是大人肯定都乱了阵脚。可看这人的手脚之快,像是根本就不是在逃命,而是跟他玩捉迷藏?

他追到一楼,心想大火几乎把整座楼都包围住了,人能活动的范围非常有限,难道你是孙悟空不成,还真能跑得了么?

他追到后门的楼梯间,那人就此不见,楼梯间里黑洞洞的,他记得这里以前是孩子们存放劳动工具的地方。

他担心有诈,去找了一根木棒子点燃制成简易火把拿过来,一照之下,赫然发现楼梯间下面还有个地下室。地下室的门敞开着,那人显然下了地下室。

马思望小心翼翼的钻进去,下了两层楼那么高的台阶,正在他暗暗吃惊,地下室居然能修这么深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进入一个十分宽敞的空间,那空间下面甚至通了电灯,外面大火烧的这么疯狂,地下一点不受影响。

前面有条长廊,长廊里灯火通明,两边都是白色门的房间,他脑子里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同安堂不过是座孤儿院,他在地下修建这么恐怖的设施做什么?

联想到我们曾发现接连几年同安堂一再出事和我们对它的怀疑,马思望突然意识到,事情并非如金老师所言,他们出事概率高,是因为来这所孤儿院的孩子,本来就跟普通孩子不一样。

突然,他背后响起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马思望猛的回头,才发现走廊入口处多了一扇大铁门,将他进来的路给牢牢封死了。

然后他头顶上的灯跟着全部熄灭,他手里的火把很快燃烧殆尽,他紧张的环顾四周,周围空荡荡的,可他心里清楚,背后的人一定就藏在他附近。

他高声道“金老师,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有躲躲藏藏的必要了吗?”

他话音一落,他右手边的一扇门顿时开了,他推门走了进去,发现里面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奇怪的是房间里还有一只铁笼子,笼子里趴着一个人,光线暗淡的缘故,他走近才发现这个人是周南山。

周南山见到马思望,整张脸说不出的难看,他质问道:“我好不容易把你弄进去,你怎么出来了?”

“不是你把我弄出来的?”

周南山没好气道:“我有病啊,没事把你弄进弄出的,当然不是我啊。”

马思望警觉的朝四周张望,才转头眼前突然一黑,遭人打了一记闷棍。

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也躺在铁笼子里,与周南山所在的笼子,有三四米的距离,周南山趴在里面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他冲笼子叫了一声,周南山坐了起来,说:“别紧张,还没死呢。”

“这到底怎么回事?”

周南山道:“你这么聪明,还没想到么?这儿就是死老头子的地下研究室,我找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找到了。老头子把实验室藏在地下,表面上拿孤儿院做掩护,同时,孤儿院又做他的标本库,通过这种互相依存的手段,既能合法合理拿到资源,又能掩护自己的肮脏实验,真是一举多得。我把你弄进去,就是想自己解决跟他的恩怨,没想到这老小子够狠,又把你弄出来了。”

周南山的说法没错,马思望看到这座庞大的地下实验室的时候,已经明白同安堂的本质是怎么回事了。

可笑他以为帮小子炫找到一处最合适的归宿,原来是座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说到底,还是他害了他。

他们身后响起脚步声,马思望扭头看去,只见一身黑衣的金老师从房间内的暗门中走出来,他明显苍老多了,以前还是花白的头发,已是一片雪白。

金老师很奇怪的鼓起掌来,他拍掌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引起很强的回音。

“我精心培养出来的两大杰作,终于凑到一起了,可喜可贺啊……真是可喜可贺……”

金老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又眼含热泪,哭出了声。

周南山笑起来,说:“死老头子,你赢都赢了,还演什么戏呢?”

金老师咬牙切齿道:“我当然要哭,为了培育出你们俩,你们知道我花费了多少心血吗?可我现在要毁掉你们了,我心痛……我心痛啊……”

他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在长长的走廊里回荡着,马思望静静的看着他,他实在难以想象,为什么一个魔鬼,扮演天使的时候,连眉头都能不皱一下。

周南山道:“既然你这么痛苦,你可以放过我们啊,我们也乐得受你这个人情。”

金老师冷笑道:“你们毁了我的心血,还觉得我会放过你们么?真当我姓钱的是纸扎的了?”

马思望怔了怔,他怎么姓钱?

周南山直勾勾的盯着金老师,说:“二十八年前,一位被判重型的连环谋杀案的凶手见到了一位基因遗传学专家,这位专家在国际上声名显赫,他服务于一家国际知名的基因遗传学实验室。专家见杀人犯的目的,因为他在研究一项特殊的课题,犯罪与基因是否有直接联系。为了证实他的课题,他取得杀人犯的精液,利用试管婴儿技术,培育出杀人犯的后代,没想到他的后代在胚胎期分裂成了同卵双生的双胞胎兄弟。这俩兄弟一个成了正义的警察,另一个却成了十恶不赦的犯罪者,他们人生轨迹完全背离,因为专家给他们做基因消除手术的时候,一位消除了犯罪基因,另一位手术失败了。”

金老师略有些尴尬的咳嗽两声,拍掌道:“不错,你果然是个聪明到极点的人,竟然偷偷的都查对了。”

周南山笑道:“你将我俩投掷于不同的人生境地,又让我们在大学相遇,我们因为冥冥之中的血缘关系,注定了能在茫茫人海中发现对方,我们成了最要好的同学和兄弟。你让我们爱上共同的女人,又让我们因女人反目成仇,发誓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你的目的很简单,尽可能的观察和了解我们,你从未把我们当做人。”

金老师咳的直不起腰来,他索性盘膝坐在地上,面对着铁笼中的两人,他脸上隐隐有兴奋的神色。

“你俩本来就是我的实验品,是我给予了你们生命,我当然也有权利收回你们的生命,难道这不合乎道理吗?”金老师脸上浮现出一抹惨笑,得意道。

“可我们是人。”

“在我眼里,你们并不是。”金老师据理力争,“当年为了你们,我甘愿放弃我的名声、地位、权利,我隐姓埋名在这儿窝了二十多年,就是为了取得最真实的实验数据,没想到你俩太聪明了,聪明的有些过头,我不得不提前结束这一实验。不过就算这样,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你们提供的数据报告,足以帮我完成后面的一系列实验,到时候还有很多对马思望和周南山会出现。我一定会震惊世界,我只是还需要一点点时间而已。”

马思望嘴里崩出几个字:“你已经彻底疯了……”

钱其琛放声大笑,他疯狂的笑声在地下室里形成巨大的回音,仿佛恶魔的叹息。

他挥了挥手,铁笼子下面钻出两个气孔,马思望隐隐闻到煤气的味道,他心里一沉,难道钱前琛要烧死他们?

“再见了,我的孩子们,感谢你为人类科技进步做出的贡献,人类会记住你的名字。”他按下开关,气孔里喷出浓郁的煤气,铁笼子里面升出一种特殊材料制成的透明罩子,将两人罩在里面。

他胃里犯恶心,狂吐不止,有种窒息的感觉。

就在这时,周南山挣扎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第301号档案,是被谁拿去了么?”

钱其琛呆住了,立刻解开密闭罩,喷头里涌出的煤气也跟着停住,马思望趴在笼子边上大口喘着粗气。

钱其琛揪着周南山的头发,将他拖到笼子边缘,他因为生气,面孔变得很是扭曲,声嘶力竭道:“我也奇怪,他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拿那东西,原来是你在背后指使?”

周南山惨笑道:“你的手段也真够狠的,把他从四楼推了下去,幸亏这孩子命大没摔死。”

马思望听明白了,子炫坠楼,是被眼前这老头儿推下去的,他要杀子炫灭口的目的,是他想偷取他的机密文件。

子炫怎么会认识周南山?还对他言听计从?

他突然明白周南山选择刘涛的原因,刘涛不是他随即选上的,在很早之前,他就在下一步很大的棋,刘子炫进同安堂,恐怕也在他的计划当中了吧?

钱其琛抓着周南山的头朝笼子上撞,边撞边吼道:“把301号档案给我交出来……现在就交出来……”

周南山满脸是血,他惨笑着指着马思望说:“我给你,你放他走。”

“你跟我谈条件?”钱其琛狠狠的将周南山撞在笼子门上,他半边脸几乎歪向一边,张了张嘴,他吐了一嘴血牙。

周南用他淌着血水的嘴道:“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他目光炯炯盯着钱其琛,钱其琛在某一瞬间,竟然害怕起来,他这副血淋淋的样子,绝不是畏惧者该有的样子。

“你为什么不要我放了你?”

周南山笑了笑,说:“像我这么恐怖的对手,你敢放我走么?”他瞟了一眼马思望,说:“我俩总得活一个吧,你拿回你的301号档案,这个交易很划算,对么?”

钱其琛按下电钮,马思望走出笼子,他正要扑向钱其琛,才发现一只黑洞洞的枪口早已经瞄准了他。

“走吧?”周南山笑着望着他,他惊奇的发现,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他笑起来的样子,依旧温和迷人。

“你以前说,你总觉得自己活在一张看不见的网中,你最大的梦想,是撕开这张网,去呼吸真正自由的空气……”周南山深情的望着他,哽咽道:“哥,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周南山凑近钱其琛,在他耳边悄声说着什么,钱其琛紧张的面容渐渐放松,周南山突然勾住他脖子,猛的将他头撞在铁笼子上。

枪跟着响了,周南山腹部中枪,马思望朝铁笼子狂奔过去,他还没扑过去,周南山的枪已经射在开关上,火舌喷涌而出,将周南山和钱其琛同时吞没。

“哥……走啊……这儿马上要炸了……替我活下去……”

他俩的身体烧成了两团火球,扑进大火里,凝固不动,像是两具燃烧着的塑像。

整个房间都烧了起来。

他隐隐听到长廊上周南山的回音,“哥,走啊……”

他跑出房间,周围房间全烧了起来,地下室入口处坍塌出了一个洞,消防员正提着装备朝里面搜索,马思望冲他们大吼道:“跑啊……这儿马上要炸了……”

马思望混在人群里,跟着消防员一起撤出大楼,外面的大火已经熄了,人群快速疏散撤离。在他们跑出五十多米远的地方,一声巨响,那几栋残破大楼瞬间被夷为平地,砖石碎片飞的到处都是。

巨响过后,马思望从土堆中爬出来,漫天都是灰尘,他似乎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废墟中狂奔出来,边跑边喊:“哥……等等我……哥……”

他在深秋的寒风中,泪水流了满脸。

废墟中爬起来的人众消防员陷入一片混乱,抢救伤员,处理善后工作,人群乱成一团,没人在乎他为什么这么悲伤,他失去了亲弟弟。

他收到小朱发来的短信,子炫找到了,李姐带他回了趟老家,现在正在回城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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