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入冬月,屋里就冷得人骨头缝都疼,夜里于二嫂梦到了于二,她一把拉住于二的胳膊跪在了地上,她说对不起,她把大伟给弄丢了,于二不说话,也不看她,由着她跪在地上哭,他只是给她一个后背,她后来哭的实在是累了,才恹恹地松开了手,一松开手于二得身影刷的一下就消失不见了,她慌忙爬起来去追,却哪里可以追得到。
早上七点了,于二嫂还在自己的屋里睡觉,莱莱悄悄跑过来推推她叫,奶奶,奶奶,你快起床啊,我上学就要迟到了,妈妈生气了,你再不起来,她要发火了。
哎,哎。于二嫂吓了一跳,天都大亮了,抬头看看墙上的钟表,呀,七点了,莱莱上学可不是要晚了。
于二嫂把棉裤扯过来蹬上腿,又把棉袄穿上,弯下腰四下找不到袜子,不找了,她把两只光脚探进了鞋里。
莱莱。美云在外面推电动车,她一叫,莱莱就跑出来了,莱莱没敢说别的话,她把书包背起来,跟着妈妈就出了门。
于二嫂赶紧去堂屋里看孙子南地,虎头虎脑的南地五岁了,小家伙还在熟睡,均匀的呼吸声里有种安宁的味道,于二嫂贴着床沿坐下来仔细地端详着南地,南地长得不像大伟,也不像美云,倒与他的爷爷于二有些像,特别是鼻子和嘴巴,于二嫂看得出神,她记起夜里的梦来,又忍不住掉泪。
没多大工夫,美云就回来了,莱莱从九岁那年开始转回到管区来上学,管区有小学初中部,离家近,花钱也少。美云那年十月里生了南地,莱莱的接送就都交给了于二嫂,于二嫂有一辆二手的电动车,是大同媳妇五百块钱卖给她的,她就用这辆电动车,春夏秋冬地驮着莱莱上下学。
美云的小刀电动车买的时候是全新的,这是家里添了南地后,又添置的唯一一样东西。小东庄买小刀的很多,都喜欢上了那句广告:小刀就是好,没电也能跑。
美云把小刀停在西墙角,两手叉着腰,站在天井里就骂开了腔。
于二嫂知道这回自己是怎么也脱不掉干系了,她硬着头皮从屋里走出来,南地还在睡着,你不要吵醒了他。
我的儿子,我管,用不着你,有本事管管你的儿!美云看到于二嫂一脸憋屈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对大伟的恨和对这个家的恨一下子被点燃了,都是于家害了她,她不仅走不了,还有两个孩子拖累着,她是走也走不得,留又留得苦。
于二嫂低下头嘟囔了一句,自己的男人没管好,又赖谁。于二嫂没有要与美云吵的意思,她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一个女人身边没有男人是种啥样的滋味。
你个老×。美云一下子就冲了过来,两手薅住了于二嫂的头发,于二嫂还按老习惯把头发挽着纂儿。
呀,疼。于二嫂疼得不由弓起了身子,她双手抱住头,企图从美云的手里逃出来。
美云一下一下地打着于二嫂的头,打得她的头嗡嗡作响,她听不清美云在说什么,只觉得她是越说越生气,越生气打得越重,拳头巴掌和脚全都派上了用场,南地穿着秋衣秋裤蹲在屋门口哇哇大哭,家里平房顶上的大黄没命的狂吠,小白早就蹿了,有邻居惊呼着从外面跑了进来,美云的眼睛透着血红,她疯了一样不让邻居靠近拉架,打够骂够了,她才把于二嫂的身子一丢,自己瘫坐在地上。
这一仗后于二嫂在床上躺了有二十多天,她起不了身,下不了床,美云的这一通泼,把她的身心都打击了,她溃败了,她一时又成了小东庄的话题,她多么想自己这一辈子都简单安静呀。
这次美云是有些过。邻居们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