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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黑暗的村庄

寸云海从村上回到家,吃完晚饭天就黑了。妻子春芳一边洗碗一边数落寸云海,说自从你寸云海当了村主任,这日子就活回去了。寸云海明白春芳的意思,就说,你这婆娘又不是不知道,要让电重新通畅,得给供电所交电费,那老王八不点头,谁敢交?春芳把碗在锅沿上弄出了难听的声音,他说,你就这么怕老村长?唉,你还像个男人吗?人家做官,都是管别人,你可好,被别人管。寸云海说,你少说两句行吗?你以为我寸云海想被别人管?人家当了几十年的村长,在村里有势力。我当村主任还不到两年,能跟人家比吗?你这贼婆娘,你是要逼我去鸡蛋碰石头?

春芳听寸云海骂她,就从厨房里出来,一双油腻腻的手叉了腰立在寸云海面前。春芳说,鸡蛋为什么不能碰石头?古语还说哩,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寸云海,你一个大男人,怎就一点血性都没呢?你是不是想一辈子给别人做傀儡?

春芳的话在气头上,自然捡了重的说,这话越重,就砸得寸云海心里直犯疼。寸云海相当愤怒地扬起巴掌,想劈头盖脸给春芳一顿狠揍。但春芳比她还凶,母豹子似的直往他身上靠,寸云海,你打呀,往死里揍我呀,怎么了,你手扯鸡爪疯了?落不下来了?

寸云海哪还敢揍春芳,他扔下句好男不跟女斗的话,就往门外走。但春芳在身后依旧不依不饶,用油腻腻的手抓了寸云海说,还想离家出走?有本事,出去了就不要回来。

这下寸云海可跺脚了,他皱着眉头说,我哪是要离家出走,我是要去文富家,她姑娘又给他汇钱来了,邮电所让我把汇款单转给他。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寸云海把手从春芳手里挣脱出来,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汇款单,在春芳眼前晃了晃。

春芳看了看汇款单,轻蔑地瞅一眼寸云海说,泥太阳这地方,女人就是比男人强!

寸云海来到文富家,把汇款单递到文富手上。文富看了汇款单,就夸张地对还在屋外忙活猪食的老婆说,桂芬,翠翠这丫头咋又寄钱回来了,前次寄来的不都摆在你那里还没有用完吗?现在又寄了八百块,这乡下又不是城里,这钱咋花得完?

寸云海知道,文富这话,明着是说给她老婆桂芬听,暗着是要在寸云海面前显摆显摆。文富嚷着让桂芬拿酒来,说要跟寸云海喝上两盅,并随便讲讲白话。桂芬拿来了一瓶腾越老烧,寸云海就跟文富东拉西扯地边喝酒边聊上白话了。文富对寸云海说,这石宗义这老贼也太霸道了,他当了几十年的村长,按理说威风耍够了,也该歇歇了。但这老贼却心里不甘,村里乡亲选你当了村主任,他还要横插一杠子,搞起垂帘听政来了。

寸云海说,文富兄,咱们不谈政治好不好,喝酒喝酒。文富拿酒杯往寸云海的酒杯上很响地碰了一下,一仰脖子把满满一杯酒都灌肚里去了。文富说,云海老弟,你想封我的嘴是不是?好,我听你的,不谈政治,我们就谈谈这日子。石宗义这老贼,他把我们这日子折腾得像啥样了?你看这晚上,黑灯瞎火的。人家别的村,这个时候,哪家里不是电视正演得欢?

寸云海也感慨,说有电视的日子真好。文富说,你这当村主任的,还是动员村民们把电费交了吧。你们这村委会,可是村民选的,该让村民过好日子才是。

寸云海说,这事,我得去给石宗义老村长商量商量。你这儿腾越老烧还有几瓶,借两瓶给我如何?我拿酒去顺顺老村长,兴许他就同意把电费让大伙给交了。寸云海的话把文富气得像一只灌满了气的皮球一样一蹦老高,文富说,云海兄弟,你这话让我相当日气!让我拿酒给那老贼喝,做梦吧。他就是想喝我的尿,我也不给。寸云海说,文富老哥,谁让你拿酒给石宗义了,我说的是借。

文富吹吹胡子说,借也不行!你这村主任,不是我这为哥的说你,当得真够窝囊的。一个黄泥巴都埋到了脖子根的老贼,你都怕他,你去当这村官搓毬?连封建社会当官的都懂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寸云海又赶忙举起酒杯,对文富笑脸道,喝酒喝酒,文富老哥,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谈政治的吗?文富这下来了牛脾气,他说,今天这政治,我可是谈定了。连中央领导都知道要让位子,不搞终身制,为啥他石宗义要搞特殊?你说你们一个村委会,被他牵着鼻子,说走东不敢走西,都快把一个泥太阳村变成啥了?

寸云海听文富这么说,也来了气,他说,你要谈政治,我可走了。没想到文富就真的挥了挥手,嘴里还吐出了四个文绉绉的字,悉听尊便。

寸云海觉得自己一点面子都没有,一个堂堂村主任,还是帮忙送汇款的,现在被人家给活生生撵出来了。尴尬不已的寸云海,抱着手在细雨里走了几步,就踩在一块烂泥上滑倒了。

寸云海进家门的时候,春芳已经在床上躺下了。他就把沾满了稀泥的裤子脱了下来,扔在了院子里的鸡舍上,接着他又把上衣脱了,也把它扔在鸡舍上。然后他阴沉了脸钻进厨房,提一桶水出来,就劈头盖脸浇下去了。水有些凉,凉得寸云海哆嗦了一下,但凉水也浇灭了他心里的委屈。他穿着一条湿湿的裤衩进到了堂屋,见春芳困在床上了,就又摸进里屋,把湿裤衩脱了往地上一扔,上床去睡了。

但寸云海睡意全无,脑子格外清醒。他睁着眼,想把这漆黑给看穿。春芳动了一下,寸云海就伸过手去,搂她的肩说,你原来没睡着呀。春芳说,把手拿开,我又不是鸡变的,天一黑就睡着了。

寸云海说,这又黑又沉的雨夜,毬事没有,枯燥极了,一沾你身子,就又想做了。春芳嘟哝道,原来你也认得枯燥了呀。这泥太阳村,天一黑就睡觉,一睡觉男人就想沾女人的身子,长此以往,这男人的身子还不给损了。你白天好好瞅瞅,村子里的男人哪个不是脚瘫手软,有精无神的,力气都被夜里用到女人身上去了,白天哪还有个干活的样?你这当村主任的,不寻思把娱乐活动抓起来,还跟他们一个样,落后不?

寸云海说,这话天亮了再给我说,我现在下边憋得难受,你就让我上来吧,行么?春芳咬咬牙说,不行!

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了赶马人嘹亮的声音——

寸主任,寸主任在家吗?市里来干部找你来了——

寸云海慌忙起床,跳下床就往外跑。跑两步又裸了身子折回来。他对春芳说,你先去招呼一下,我得找我的裤子。春芳打一个长长的呵欠,从床上爬起来,她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寸去海,这市里的干部,半夜三更的,跑我们泥太阳村干什么?寸云海说,什么半夜三更,还不到十点钟哩。我也好生奇怪,市里的干部这么晚来干什么呢?

春芳穿好衣服,开了房屋的门,就看见了路江民和赶马人。她问赶马人,李小四,你把何方神仙领我家里来了?被叫做李小四的赶马人说,春芳嫂子,不是告诉你是市里的干部吗?他说要找村主任,我就领他来了。你别像门神一样地拦在门口,这市里干部累了一天,现在还空着肚子嘞。

春芳这才慌忙把路江民让进屋子。里屋传来寸云海唤妻子春芳的声音。春芳,你把我裤子放哪里了?春芳说,你自己脱的裤子,我咋知道放哪里?里屋又传出寸云海的声音,不是我脱的那条,我是说洗干净的裤子。春芳说,在床下的木箱里。你自己找,我得做饭哩。

这时拴了马蹭进屋的赶马人李小四脸上浮起了一阵坏笑,他说,春芳嫂子,这么早,你们就做那事啦?

春芳佯装生气地冲李小四扬起巴掌说,小心我打烂你那臭嘴。但春芳并没真要打,做个样子就奔进厨房去了。找到裤子的寸云海忙乱中穿了衣裤从里屋出来。看着眼前的寸云海,路江民有些哭笑不得。李小四说,寸主任,你把裤子穿反啦。

寸云海低头一看,裤子确实穿反了。脸顿时红得像公鸡冠子。他慌忙转身回到里屋,把穿反的裤子重新穿好了再走出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路江民说,这黑灯瞎火的,让领导见笑了。

路江民说,我不是领导,我是市信访局的一般科员,叫路江民。我来泥太阳村,是来接范若娴同志做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指导员的。

寸云海笑了笑,权当欢迎,随即他就进厨房去了。路江民听到寸云海对春芳的嘀咕声。这市里也真是的,派来一个疯了就算了嘛,现在又派来一个,麻烦!城里人懂什么新农村,扯淡嘛!

这话让路江民心里很不高兴,他没想到这村主任对新农村的认识那么差。他敏锐地发现,这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指导员的角色,这些基层干部内心是相当排斥的。这让他对未来工作的艰难,有了初步的认识。

李小四出门去把路江民的行李卸下来,又扛着进了寸云海家来。他准备告辞的时候,却被寸云海唤住了。寸云海对李小四说,你走了,谁帮干部把行李驮到观音庙去。李小四说,我还以为干部就住在你家嘞。

春芳这时从厨房出来,她手上一边剥葱一边对李小四说。小四,你有事你去忙,家里宽着哩。

但春芳马上被寸云海推进了厨房。路江民又听见了寸云海压低了训妻子春芳的声音。你忙你的饭菜添啥乱?让市里干部住我家,那老王八会说我拉拢市里干部的。

随即,路江民又听到春芳的声音。你就那么怕老村长?村主任关心市里干部有啥错?寸云海紧张道,你小声点,市里干部会听见的。

李小四站在堂屋里说,小声啥?市里干部早听到了。寸主任你怕老村长,泥太阳村哪个不晓得?寸云海又赶忙从厨房出来,他冲李小四吼道,你胡说些什么呀?

路江民在寸云海家吃完饭,就由寸云海陪着,往观音庙去。

夜很黑,看不清观音庙的样子。路江民被寸云海领进一间破旧的屋子。屋上的瓦片一定是很久没捡拾过,雨水漏得整个屋子里如同汪洋,那种木头腐败的霉味让路江民鼻子痒痒的,直想打喷嚏,但奇怪的是,喷嚏就是打不出来。寸云海领着李小四用塑料盆往外泼屋子里的积水,他一边泼一边对路江民说,这屋子是破败了些,但路同志,我们村里确实挤不出其他房子了。

寸云海的语气中充满了歉意,路江民说,屋子破旧些没关系,只是这屋顶的瓦片该捡拾一下了。寸云海听了路江民的话,就直点头说,明天就办,明天就办。

屋里的木板床上,前任指导员范若娴的一些没收拾的用品还零乱地堆在床上,有意思的是,桌子上还留下了一个装有范若娴照片的木镜框。那木镜框已长了一层白色的绒毛似的霉,照片里美丽的范若娴正妩媚地笑,样子一脸的幸福。

寸云海和李小四费了好大劲,终于把屋子里的水全清除了。他们离开的时候,路江民发现,李小四看他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路江民铺好床,和衣就睡下了。奔波了一天,他实在太倦了。他睡下的时候突然有一种恐惧感,那是他又看见了范若娴的照片。于是他起床,将范若娴的照片扑倒在桌上。这时那绿豆点亮光的油灯跳跃了一下,就灭了。屋外好像是起了风,庙外院墙的门肯定是寸云海李小四走时没带好,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这时刚回到床前重新躺下路江民的突然觉得窗子被什么敲了一下,吓得路江民一骨碌就从床上爬起来了。这时窗子上又咚咚地响了两下。路江民的头发都吓得竖起来了。他坐在床上,声音颤抖地问,谁?路同志,是我。屋外传来李小四的声音。

你干什么呀?路江民一边责备一边下床来,穿了鞋去给李小四开门。李小四说,路同志,我走了一阵,怕你害怕,就回来了。

路江民心中滚过一阵暖流,但他嘴上却无所谓地说,我不害怕,我可是无神论者。李小四说,路同志,你可以不相信有神仙,但你要相信有鬼。这儿真有鬼。路江民道,你在这儿看见过?

李小四说,我倒没看见过,但过去守庙的驼背孙看见过,还有你之前在这里的女干部看见过。路江民道,那不过是幻觉罢了。

李小四见路江民不信,就说,如果你害怕了,就拼命唱歌,这顶用。我们赶马人,有时找不到住处,荒郊野外,吼上两嗓子,就不怎么害怕了。路江民说,那就谢谢你啦。

李小四走后,路江民又回到屋里。他觉得头有些昏沉沉的,躺到床上后,就把本来已经沉重的眼皮合上了。但屋子里浓烈的霉味,依旧不间断地钻进他的鼻孔来。他浑身都感到酸痛不已,但又无法阻止霉味往肺里钻,所以总是难以入睡。于是他就在心中暗暗地数数,他听人讲,数数对安眠很有作用。这招还真奏效,路江民数着数着还真睡着了。

路江民一觉醒来,才发现屋外喧哗不已。事实上,睡得很死的路江民是被寸云海重重的敲门声惊醒的。他穿衣出门时,就看见了寸云海惊慌失措的脸。在寸云海身后的院子里,挤满了村民,在院子中央,路江民看见赫然停放着的两具死尸。

寸云海说,这两个人被电死了。路江民一脸愕然,他不解地问,电都没有,怎么会电死人?

寸云海说,他们是被矿山的高压电电死的。

路江民把寸云海拉进屋,他很不高兴地对寸云海说,矿山的高压电电死了人,你让他们找矿山去,怎么往我这儿引?寸云海说,死者家属要抬着尸体去县城上访,我怕他们把事情闹大,就说市信访局的领导在这里,他们于是就抬着尸体来了。

既然与上访有关,路江民知道,这件事就必须要管了。他硬着头皮出了屋。死者家属一见路江民,就跪地上鬼哭狼嚎般叫喊开了——青天大老爷呀,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呀。路江民只好上前将他们一个个扶起来,他一脸严肃地说,别叫我青天大老爷,我不过是市信访局的一个普通干部,但如果你们真有冤屈,我自然愿意为你们做主,只是事情的缘由我都没闹清楚,我做什么主?

那些死者的亲属就又哭嚎开了,都是马老板害的呀,那挨千刀的马老板,杀人不见血的马老板。路江民说,马老板如何害你们,你们得说事实,别只顾骂人,骂人能解决问题吗?

这时寸云海在路江民身后捅了捅路江民的腰。路江民回过头问,这两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寸云海低声说,村子里不是停了好长时间的电了吗?这两人在家里闷得慌,就找了电线,想去偷通往矿山的电。后来就被电死了。路江民对寸云海说,这两人偷电电死了,关马老板什么事?又不是马老板叫他们去偷的。寸云海说,理是这么个理,可死者家属们不听。

路江民说,不听也不能无理取闹嘛。

其中一个离路江民较近的死者家属听清楚了路江民与寸云海的谈话,就在一旁抢白道,我们可不是无理取闹。马老板没开矿山时,我们有电使,心平气和交电费。可马老板开了矿山,我们没电使了。如果他们俩有电使,会去偷电吗?

路江民说,这也不关马老板什么事呀。

死者另一个亲属说,同志,怎么不关马老板的事。马老板上边有人,他用的电比我们便宜,你说这公平不公平?这不是成心欺负我们农老二吗?我们正是因为供电所不一视同仁才拒绝交电费的。不交电费,供电所停了我们的电,他们才会去偷电,偷电才被电死,你说这关不关马老板的事。

路江民被乱糊涂了,他不清楚这些话是什么逻辑。但路江民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这些村民把工业用电与生活用电混为一谈了。路江民说,你们跟矿山用的是一条线?

死者的一个亲属接话道,怎么会是一条线?矿山是矿山的线,我们村子是村子的线。他们的线比我们的粗多了。路江民说,这就对了。矿山的电属于工业用电,你们村子的电属于生活用电。工业用电与生活用电不是一个价,这可是常识。

但死者家属们却不理解,他们说,都是电,为啥不一个价?这话把路江民难住了。他犹豫了一下说,怎么不一个价,我也一下子说不清楚。但国家有规定,工业用电和生活用电有价格上的区分,确是实情。那种把两种不同用途的电混淆起来的,本来就是错误。乡亲们,你们死了亲人,我心里也难受,但凡事都要讲个理,讲个法。我现在敢在你们面前拍胸脯,在用电问题上,没有任何领导任何单位成心欺骗大家。我不知道是谁给你们说的供电所不一视同仁的话,这话说得很不负责任。今天,这血的教训告诉我们,不要偏听偏信,要相信政府是公正的。

听了路江民的话,死者家属就互相嘀咕开来了。他们中有人说,这干部说的怎么跟老村长说的不一样?有的人甚至叫嚣起来,都是那石宗义那死老头子煽阴风点鬼火,我们才不交电费的。要是我们交了电费,有电用,我们的亲人也不会死。走,我们把人抬到石宗义家去!

此话一说,就有死者家属上前来抬人。这下可吓坏了一直呆站在一旁的寸云海。寸云海一脸紧张地对路江民说,这下事情可闹大了,他们真要把人抬到老村长家,会再出人命的。路同志,你可得劝劝他们。

但路江民没有劝,任死者家属抬了尸体去。寸云海额头上的汗都急出来了。寸云海对路江民说,路同志,你可捅了马蜂窝啦。

路江民说,我现在就是想让所有马蜂都飞出来。

去矿山的路很不好走,加之又都是上坡,当寸云海带着路江民爬到矿山的指挥部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路江民站在指挥部的门前回过头来,就看到了山坡下的泥太阳村。这泥太阳村根本不像司机说的穷山恶水,而更像一个宛若仙境的世外桃源。路江民对寸云海说,你们泥太阳村,真是个好地方。

他们走进矿山指挥部时,见一个黑脸汉子袒胸露怀,裤腿高卷,一双圆滚滚的大手正搂了一个雕有二龙戏珠图案的水烟筒坐在空旷的院里吞云吐雾。这黑脸汉子相当傲慢,听见响动,只是眼皮子翻了翻,又自顾咕咕咕地吸他的水烟筒。寸云海小声对路江民说,他就是马老板。

黑脸汉子把嘴从烟筒上移开,干咳了两声,他显然是听见了寸云海的话,他声如洪钟地说,寸主任,你说话怎么像个害羞的大姑娘,细声细气的。我是马天昊,来者何人?路江民觉得这马老板更像古典小说里写的那种张飞李逵式的莽汉,他听马老板这么问,就说,我是市信访局的路江民。

哦,是信访干部。马老板依旧头也不抬地问,是谁又上访我啦?路江民说,马老板,你矿山的高压电电死了人,你知道吗?

马天昊说,知道,那些偷电贼,电死活该。路江民说,此言差矣,马老板,死了人,总是不幸的。

马天昊说,同情这些贼盗的心,我还没长出来。寸主任,你这主任怎么当的,也不管这些贼盗他们偷我的电,我还没跟他们算账哩。寸云海说,马老板,人都死了,你找哪个算账。马天昊说,你们爬坡上坎来找我,就说这事?

路江民说,马老板,这事看似跟你无关。他们偷你的电,电死是该他自己负责。但……马天昊说,你这市里的干部,怎么讲半截话,但,但什么?我最恨哪个给我说但,但后面不会有好东西。路江民说,是没什么好东西。马老板,要细论起来,这电死人你也是有责任的。

这下马天昊可坐不住了,他气呼呼地站起来说,你这干部讲不讲理,别人偷我的电,电死了我还有责任?我今天倒是要好好听听,我有啥毬毛的责任?路江民相当镇静,语气不紧不慢说,马老板,你也算是有身份的人,讲话带脏字有损你的形象。

马老板依旧一肚子气,他摆摆手说,我有毬……不说脏字了,免得脏了你这干部的耳朵,我的形象,早被这泥太阳村的人破坏得面目全非了。这泥太阳村,一群刁民!路江民正色道,据我所了解,马老板也是泥太阳村人,这样糟蹋自己的乡亲,怕不好吧?

马天昊跺了跺脚说,同志呀,我一下子也给你说不清楚,反正我是一肚子苦水!对了,我们别把话扯远了,你不是说我有责任吗?说来听听?路江民说,有责任可是要承担责任的,光听听可不行。

同志,这你放二十四个宽心,我马天昊是什么人?马老板拍了拍胸脯说,该我承担的责任,我一定担。路江民说,我相信马老板是条汉子。

别别别,你别光顾表扬我,同志,我到底有啥责任?马天昊是个急性子,容不得人给他卖关子。

路江民说,别急嘛,马老板。我问马老板一件事,这从镇上通往矿山的高压电线是不是你们架的?马天昊说,是我们架的,那是征得了县供电局同意的。

路江民说,我昨天来时,看过你们架线的电杆。马天昊问,难道我们的电杆有问题?路江民说,马老板是聪明人嘛,一猜就对了。马老板,你架高压线,必须要有“高压危险”的警示牌,但你的电杆上有吗?如果你有这样的警示,那两个人看了,也许就不会去私自接线偷电,你能说你没有责任?

马老板这下可被路江民问住了。马老板说,他们偷电,本来就是违法犯罪嘛。路江民说,我没说他们的行为不是违法犯罪,但偷电是一回事,你电线杆上没警示是另一回事。

马老板叹了一口气,转身就去了财务室,他从财务室那里取了五万块钱拿出来,塞到路江民手里说,就当是死者家属的安葬费吧。路江民把钱又放到了寸云海手上。

出了矿山指挥部大门,寸云海无限佩服地对路江民说,路同志,你水平高呐,在马老板这样的铁公鸡身上,你都拔着毛了。路江民说,不是我水平高,是他理亏嘛。

路江民边说边往山下走,这时,一个汉子边往山上爬边喊,是寸主任吗?市里来的干部在哪里,我爹叫我请他去。

寸云海努努嘴对路江民说,他是老村长的小儿子。

路江民笑了笑说,你们老村长真是聪明人,他派他儿子来搬救兵了。路江民和寸云海跟着老村长的小儿子来到老村长家的时候,看见了壮观的场面。死者家属已把两具尸体停在了老村长家门外,老村长家四周,全是看热闹的黑压压的人群。

路江民拨开人群,在老村长的儿子带领下进到老村长家院里了。随即,又被领到老村长住的卧室里。老村长正躺在床上装病,见路江民进来,就让儿子拿枕头来帮他垫身子。半卧的他夸张地咳嗽了一番,对路江民伤心地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呀!

路江民上前,在老村长床前坐下了。路江民发现,这老村长是个干瘦的老人,但一双老眼总是有一丝狡黠的亮光忽闪忽闪的。路江民心里想,这老村长一定工于心计。路江民说,老人家,你不该不让他们交电费。用电交费,天经地义的事。现在闹出事情来了,不是我说你,你是有责任的。

路江民单刀直入的话,让老村长火了,他硬着脖子,眼睛不看路江民,而是盯着寸云海问,我什么时候让他们不交电费了?我只是说凭啥矿山用电比我们的用电便宜。寸云海,城里人合伙马老板欺负我们乡下人,你这做村主任的不管,我老头子多几句嘴,你就伙同市里的干部来整我了是不是?

寸云海听老村长这么说,正欲辩解,被路江民挥手制止了。路江民说,老村长,你这话说到哪去了,你可实实在在冤枉了寸主任。你不能怪寸主任,而要怪你自己。你至少认识上出了问题。这工业用电与生活用电有区别,不是一码子事。市里为了促生产,促开发,在用电上给予企业优惠,这是市里领导认真讨论作的决定。这矿山因为用电量大,用的是南方电网的电,而你们用的是农网的电。根本就不存在城里人伙同老板欺负乡下人的事。你这么到处给乡亲们煽乎,大家才抵制交电费,供电所只好断了你们的电,那么大个村,一到晚上就黑得像涂了漆似的,你不难受?你好好想想,那两个死者偷接矿山的高压电,虽然是他的个人行为,但如果村里有电,他们用得着去偷吗?老村长,这可是血的教训呀。

听路江民这么说,老村长面有难堪之色,但他还是说,他们去偷电被电死了,是他们自己的事,关我何事?

路江民听了老村长的话,就装出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站起身来说,老村长,你要这样固执己见,那我可走了。

路江民才转过身,老村长就软了。他着急地对路江民说,同志,你不能走,这门口停两死人,不吉利呀,你可得劝劝他们,就说我老头子错了。

他边说边爬起来,趿了鞋就从路江民他们身边出了屋,他走出屋时站在院子的檐坎上叹了一口气,一咬牙就出了院子,来到两个死尸前扑通就跪下了。

老村长冲着两个死尸磕了三个响头。

这时路江民也赶出来了,老村长的举动让他一惊。他站在院门口高声对死者亲属说,各位死者亲属,谁家死了亲人不悲痛?但你们的行为过激了,老村长不交电费,初衷是不让你们吃亏,要像城里人一样活个公平。但老村长因为对供电这个行业缺乏了解,犯了认识错误,但你们亲人之死,主要责任不在老村长,主要责任在死者本人。偷电的行为无论如何都是违法行为,所以,死者为此付出了最惨重的代价,把命都丢了。现在老村长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都跪下了。一个都古稀之年的老人了,我们应该原谅他。为了给你们一点经济上的补偿,我和你们村的寸主任去找了马天昊马老板,因为他也有责任,在高压电杆上没标“高压危险”的警示牌。马老板在我们的帮助下,也明白了自己确有一定责任,他拿出了五万元钱,作了死者的安葬费用。如果你们认为我还算公正的话,就把这钱领了,让亲人入土为安,让生者在这件事上吸取教训。

死者亲属们犹豫了一阵,又相互咬了一阵耳朵。心里都觉得路江民的话在理,就到寸云海那里领了五万元丧葬的钱,抬着尸首离开了。

一场风波,终于就这样平息了。

路江民看着抬了尸首远去的死者家属,长舒了一口气。他对还木然地站在他身后的寸云海说,寸主任,让村干部挨社去把电费收了,我们拿了电费去让供电所开闸放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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