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男人和女人存在着天然的等级成分。男人在这一点上比女人想得更清楚也看得更明白。他玩儿但他心里分得很仔细。
有太多的人恭维我是一位出色的艺术家,出色的教授。我是一个过得去的画家,但从没想到自己和教授有什么关联。其实画画本身没有诗意的感觉,汗流浃背,才思枯竭,杂乱狼藉,甚至有时会有那么点龌龊。但那之后一切都不同了。一个画家,或者说一个男人——其实男人天生都是艺术家——从不会真正爱上某一个对象,在对女人的问题上尤其如此。但他确实喜欢使对象变成画的时刻。
你会问我都画些什么,什么都有,我的疯狂,我的浪漫,我的优雅,我的虚伪,我的欲望。这些女人们全爱。你会问我在画裸体女人时有没有兴奋的感觉?这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来我这里做人体模特的女人太多了,有些确实成就了我。但成就我的都是那些没和我发生关系的女人,这真是很讽刺。当然有一个例外。没有兴奋的感觉,多数时候就像想当然的事情。不过也有些女人是我决计不会碰的。
女人是很奇怪的一种生物。矛盾得很,做作到恰到好处。这一点是男人望尘莫及的。女人也没好坏可分,更多的时候好女人与坏女人是女人自己对自己的称谓。但是大体上来讲,女人有两类,一种是让你有征服感的,另一种是能激起你保护欲的。你又会问我哪一类更让男人想去染指,这个还有挑的吗?
曾经也有一个女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她问的比较含蓄,问我到底在两种女人中喜欢哪一个。通常问这个问题的女人都是那种傻得可爱的女人。男人喜欢这种女人多半不是因为她美,而是因为她够傻让男人有控制感。当然我像其他男人一样会哄着她会用一种晴朗的语气称赞她纯,夸奖她乖。
你会指责我虚伪,是,你不虚伪?
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会在这个夜晚喝得酩酊大醉?醉不足以形容我现在的状态,因为我头脑很清醒,只是肢体反应要慢上许多。在酒吧里搭讪的女人很多,却没有一个像她的。美则美矣,却老觉得少了点什么。
“先生,借个火。”又有一团油腻的物体粘上来,拒绝女士从来不是我的作风,我冲她咧嘴笑了笑,醉眼朦胧中,看见她后面的脸孔。一个我以为永不会在这里出现的女人。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是我的幻觉,因为如果是真的,那势必要颠覆我所有对女性固有的判断。还好,她脸上是一径的不自在。不知为什么,我为这个发现松了一口气。我不清楚她有没看见我,因为我坐在暗处,而她清楚地暴露在霓虹灯下。仍然是那样地嗜白。我想她没有看见我,否则跑都来不及。老实说,这种错位感让我心里有一些惊喜,那本应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找到的新鲜感居然在此刻在她身上冒了出来。或者我以往对她的认识并不完全。
我每周在这个酒吧等一个女人等得心悸,一年了,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她?造化弄人。我对她太熟悉了,熟悉到我以为再不会在她身上发现新的特质,事隔一年后,却让我与她相遇在另外的时空。她有些拘谨地低着头,但是眼睛又不放弃地在看着她右侧的门。我不否认我很好奇,即便我软玉温香在怀,我仍掩饰不住对她此时心情的好奇。究竟她为什么而来?我想不通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情力量大到可以让她破坏自己的原则?我当年都没能使她发生这样的改变。那么又是谁?什么事让她能克服心理的障碍?是的,我有一些较量的意味,在酒精的膨胀下更是意外地强烈。这与爱无关,只是一种情绪。
我突然记起自己提及要给她画裸画时,她跳起来如惊弓之鸟,先是震惊,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给了我一巴掌,之后却又痛哭流涕地告解,她只是不知所措,恳求我能谅解。她的反应在我的意料之内,但是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动机,我阴险地想要刺探她的底线。我假装诚恳地向她道歉,告诉她只是她身上有太纯美又自然的东西勾起我的灵感,这种对美的渴望让我情不自禁。天知道我在鬼扯些什么。她圆睁大眼看着我,里面闪耀着与她外表不符的激情,那种晶亮的光芒让她整个人都生动了。她什么也没说,扭捏地走了。第二天晚上,她敲醒了睡眠中的我,告诉我她愿意。我那一刻在心里冷笑不已,我认为她是惺惺作态。我没再说什么,撑起画布,老实说那一刻我什么欲望都没有。她花了五根烟的时间去脱那单薄的白色连衣裙。她的身材真的不怎么样,这个我早就知道,只是她脱光以后还是让我吃了一惊。干瘪而又枯瘦的躯干泛着森冷的白,找不到女性的丰腴与柔美。瘦骨嶙峋却又不见有一丝骨感,实在找不到与美相关的因素。她浑身上下唯一美的地方就是那双眼睛,像一个精灵。其他确实提不成。头发枯黄而又稀薄,眉毛疏淡,鼻子很塌,嘴唇也不够饱满红润,总之在她身上找不见女性圆润的线条。这是实事求是的评价。我草草地画了几笔就推说太累,让她回去了。不过我还是尽责地叫了一辆的送她回去。她临走时很腼腆地对我鞠躬,说静候我的大作。我有些不耐烦地捋捋头发,但还是笑着说好。那幅画在另外一个女人的身上完成了。她也给了我一巴掌,真正结实的一巴掌,不像前面的不痛不痒,却是在所有事情结束以后。那幅画是我目前最满意的一幅,却没有被展出过。
此时看着她,与两年前初见时有很大的不同,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她在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