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12月22日,人民日报引发毛泽东关于“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最高指示,从此世界上有了上山下乡的“知青”。在那场运动中,先后有近2000万人当过知青。
从1968年到1976年,北京、上海、天津、杭州等城市的54万知青奔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踏进衰草寒烟的北大荒,成为继十万转业官兵之后的第二代北大荒创业者,开始了“早晨两点半,晚上看不见,地里一顿饭,外加大批判”的知青生活。
20世纪70年代末,随着知青大返城的到来,火红的知青时代结束了。52万知青陆续离开北大荒,回到并没伸出双臂拥抱他们的城市。现实是冷酷的,欲望是无情的,当时“广阔天地”到处飘零着爱情与婚姻碎片。许多知青的爱情和婚姻不过“山穷水尽疑无路”之下的精神慰藉,当“柳暗花明又一村”时,分手和离婚就在所难免。
可是,有两万多知青留了下来。留下,需要的不仅是智慧,还有勇气和魄力。这些知青像沙滩上的贝壳,眼巴巴地望着同车厢来的老乡和同学潮水似的从身边离去,他们望着空荡荡的操场,空荡荡的知青宿舍,空荡荡的炕铺,心也是空荡荡的,蓦然一声南归雁啼,惊落他们两行泪水……
下乡的理由都是相似的,留下的原因各不相同,或为爱情婚姻,或因工作和住房,或觉得在北大荒更能实现人生价值。从某种意义上说,留下来的知青大都是勇于担当家庭和社会责任的,他们放弃了“以我为先”的生存法则,放弃了朝思暮想的城市,放弃了和父母团圆的机会,放弃了再做城市人的梦想……
我是在1994年开始采访留守北大荒的知青的,14年来去过黑龙江畔、松花江畔、乌苏里江畔,到过红兴隆垦区、建三江垦区、宝泉岭垦区、牡丹江垦区的几十个农场,采访过一百多名知青。他们让我感受到另一种人生,让我激动和感慨,体味到质朴的高尚,体味到什么叫责任,什么叫承诺,什么叫人生……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过去40年了,对30年前返城的知青来说,苦难和风流已成为耐人寻味的怀旧,对留守北大荒的知青来说,知青的历史还在延续。这些即将退休或已经退休的人还拥有一个跟他们的年龄不相称的称谓——青年(在北大荒知青被称为青年)。北大荒人称这些将步入老年的知青为“北京青年”、“上海青年”或“杭州青年”……在北大荒,他们永远是青年(知青)!他们是最后的“青年”、永远的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