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四年秋天，中年白力森是个半边户，一家人只有他一个人吃商品粮。在矿务局像他这样的工人很多，多到有百分之五十。那时代，露天矿务局还是一个很好的单位，很多人因在这儿上班而自豪。白力森的木板房，是他在工地上搬了近两月的木板才搭起来的家。白力森搭好房子后就写信给乡下的老婆桂花，让她带上孩子来到矿上。白力森因此搬出了三个工人挤在一屋的职工单身楼，在职工楼边有了自己的家。当时，矿务局上班的工人百分之八十都是半边户，也就是亦工亦农。
白力森的老婆桂花和孩子来到矿上后，他和别人开玩笑说，有老婆在身边就是好！有同事就问：你一晚有几次？他想也没想就说，不上三次那还叫男人吗？白力森说这话并不是吹牛，他老婆来的第一晚上，不知是高兴，还是因为身体好，他坚持了三次，而且都是百分之百的完成，每次都有很好的结果。
其实白力森在桂花来矿山之前，曾和一个开推土机司机的老婆在矿务局后面的花栗树林里有过三次相会，他后来想，在树林里的感觉真好！要说白力森的长相，其实有些老，眼皮发肿，也算是冒充的双眼皮。这反而让外人看来，他像一个老实人。白力森的厚嘴唇，又让他显得比同龄人要老。白力森是在当兵转业回到他的老家辽宁阜新农村，在老家干了一年农活后，碰到黄柏县国有大型矿务局招工，从而由农业人口转成了吃商品粮的工人。
白力森现在已是个准工人，村里给他说亲的很多，他只能和生产队长的侄女桂花结婚，并在到矿务局报到前十天拿了结婚证。生产队长的哥，也就是白力森的老丈人，对这个长相中等的女婿有些不放心。他想，结婚了他再到矿务局上班女儿就有了依靠，于是催他早点办喜事。白力森到矿务局报到时，还回味在新婚的记忆里。
白力森的老婆桂花，如果以村上女人常用的选美标准，应该是村里数得上的好姑娘。白力森如果不是被招工到了矿务局，她未必看得上他。当白力森被招工的消息传到她的耳朵，她这才想起平时白力森的笑。白力森从部队刚回来时，他一见到队长的侄女桂花，就开始心动，他反复向她示好，见她没有反应，他想她是看不上我，我一个种地的人不配找她这样的女人。
白力森没有想过自己有机会被招工。白力森的堂姐夫在公社当副书记，他因此有了机会，被通知到公社填表，政审通过后，公社通知大队说白力森招工了，今后生产队里不要再安排生产任务给白力森。其实白力森也清楚，这次招工只招老转，不然他没有机会。那天，白力森家请村人来吃饭，祝贺白力森吃商品粮去了。有人说，白力森都当工人了，连个姑娘子都没说一个。在那个年代能当上工人好比是古时中了状元，身份的改变，就像身上镀了一层光环，走哪儿亮哪儿。
给白力森提亲是在白力森家请客的第二天，媒婆们都是托白力森的亲戚们来传话的。说某个女孩在我们村那是数一数二，只要白力森愿意可以不收采礼！说媒的人中有白力森的舅舅，他担保能够让桂花嫁给白力森的。由于白力森舅舅的介入，生产队长的侄女桂花，和白力森见面了。见面就是吃一顿饭，然后长辈在桌上将此事挑明。桂花姑娘一个人坐在闺房中，她有些害羞，表态时说，只要他愿意我没意见。白力森听到这句话后说，我会对桂花好的。
白力森和桂花的事定了后，生产队长心里也很高兴，他向桂花的父亲说，怕夜长梦多，我看还是把婚事先办了好。桂花听到叔叔和父亲的话，心里想，这也太快了些，好像是我嫁不出去了。
没几天白力森和桂花就结婚了。白力森在男女之事上是个动物，他没有人情味，这和他的经历有关。在白力森成长的那个年代人们羞于谈性，只是用性来骂人；白力森并没听到过关于男女的事还要接吻。在白力森成长的那个年代，没有书本介绍性，也没有人好意思谈性。白力森和桂花的蜜月期，在白力森要到矿务局报到的那天结束。白力森走的那天，桂花到公路上送行。白力森想桂花会哭，但桂花没哭，只是说你到了就要来信。这时的桂花还没真正喜欢白力森。
白力森第一次拿到工资，多得超过了他的想象。白力森想该给桂花寄多少？他费了一些心思。他想现在没有小孩子，钱给她寄多了她会瞎用，他想自己也要买些日用品，寄二十元也就行了，要是日后她需要时再寄。白力森这时完全没有想到父母和他的兄弟姐妹。桂花收到了二十块钱时，才想到白力森，想到这个男人已经开始赚钱了。桂花收到了汇款，这在村里成了姑娘们的谈资，长相好看的姑娘们也都想找一个工人。
白力森被安排到前方矿坑开挖掘机，从此后他半辈子和机器打交道，浑身也有一股机油味。等白力森的挖掘技术基本掌握时，他开始观察周围的一切，发现那些老工人下班时总是偷一些木板带回家。刚开始他心里想，他们咋能这样呢？怎能把公家的东西往家里拿？他看见他的师傅也是这样，每天不忙时，总是跳下车去找木板。矿坑木板被拿走，怎么没人来管呢？白力森这时并不知道木板被拿走的作用，他只是看到下班时工人手里大多有一块木板。白力森好奇地问师傅，你们拿木材回家做家具？师傅说，放在家里做啥不好呢？师傅的反问，白力森并没去深想，他只是觉得，多好的木材，堆在工地怎么就没人管？
新工人白力森，目睹公家的东西被公开拿走，以为只是暂时的，过些天肯定有人来管。但过了半年多，拿木材的人照旧。见没人管，白力森想，我明天也拿。他变得有些变本加厉，平时别人不敢大胆拿的新木材，他也会若无其事往回带。有人和他开玩笑说，你干脆在后方木工厂直接去拿算了。
白力森不是找上好的美国松，便是很好的水杉。他听说水杉木做脚盆耐用。白力森下功夫找他要的木材时，本质上是打算做几件家具。白力森上班除了找木板，就是拿眼寻找工地上的女人，每当看到一个让他想多看几眼的女人时，他就会想，这个女人比桂花强。他想桂花时，总是要拿单位上的女人和她比。因为单位上的女人有工资，穿衣很时新，总能吸引白力森的目光。白力森这时并没想，如果桂花也当上工人，自己还会高攀上她吗？白力森发现开推土机的同事的老婆让他心里有跳动的感觉。这个女人也是从乡下来的，在工地上打杂，但她的着装和单位上的女人没有区别，身上也有香水的味道。从看见这个女人的那一刻起，白力森就心动了，就像他刚复员回家时看见桂花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