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发奎又来到苦栎沟。他跟凤梅说,建生见了翠月之后很是中意,准备过年回家就把亲事定了。
原来建生见翠月天生丽质,尤其那双杏眼,水灵灵的会说话一般。又见翠月文静娇羞,与山外的姑娘相比有不少独特之处。于是忙与家人商量要把翠月娶过去。
凤梅听了心里高兴,她对翠月说:“你以后嫁过去就享福了。”
可是翠月心里只有青苗,她一听母亲要把自己嫁给建生,急得只掉眼泪,说:“妈,我不嫁。”
凤梅说:“你傻了,这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到的好人家,后生又好。我们前世点过清油灯才遇到他的。”
“不嫁,就是不嫁。”翠月噘着嘴说。
凤梅厉声说:“不嫁就打断你的腿。”
傍晚,翠月把青苗约出来,两人一起来到栎树底下。青苗听翠月说要嫁到山外去,急得直挠后脑勺。他急忙跑回家央求母亲帮忙把翠月娶过来。
春兰听了直摇头,叹一口气说:“哎,难啊!”
春兰想自己与凤梅虽然情同姐妹,但她必定要为自己女儿的幸福着想。她知道凤梅性子刚烈,认定的事情是改不过来的。春兰毕竟心疼青苗,于是就硬着头皮跟凤梅说:“阿姐,青苗与翠月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又好,你就成全她们吧。”
凤梅说:“阿妹,不是姐狠心,我只想让翠月以后的日子过得好一点。”
春兰心想自家的生活确实无法跟建生家比,便无言以答,低着头回到家里。心想青苗这孩子命苦,年纪小小就死了父亲,如今他与翠月的亲事又没指望了,于是不免暗暗流泪。
自从建生那边说要娶翠月之后,凤梅就告诫翠月:“现在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你早晚是建生的人。你就不要跟青苗在一起了。”
迫于母亲的压力,翠月不敢轻易接近青苗。她发现青苗最近整天没精打采的,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身体也瘦了一圈似的。翠月心里像被油煎了一般急,她决定偷偷地跟青苗见面。
那天晚上,月儿高挂在碧蓝的天空,翠月和青苗来到栎树底下。那时正是栎树开花时节,微风吹过,树上白色的小花便下雪似的纷纷飘落下来,撒在树底下的平地上,地上便像铺上一条花布毯似的。翠月与青苗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身上也沾满了小花。翠月仰起脸对青苗说:“阿苗哥,我的心永远属于你的。”于是两人越抱越紧,青苗忍不住低下头去吻翠月,两张充满青春活力的嘴唇便紧紧地贴在一起,然后两人情不自禁地翻到在树底下的“花毯子”上。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飘过几朵黑云,月亮悄悄地躲进云层里。
没想到就这一次,翠月竟怀上了青苗的孩子。
凤梅渐渐发现翠月身体异常的反应,心里顿起疑云,猜想可能是她与青苗做的孽。在凤梅的逼问下,翠月只好说出实情。凤梅当场就气得呼天喊地的,她手拍着自己的膝盖说:“真是前世作孽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不争气的女儿。”
发奎那边到底还是听到翠月怀孕的消息,建生与翠月的亲事就这样吹了。
凤梅想好端端的一门亲事被青苗给搅乱了,心里难免有气,只是碍于两家的关系不好发作,于是便“敲三作四”的。要是春兰家的公鸡跑到凤梅家里来,凤梅就会骂起来:“你这发骚的鸡,专跑到我家里害人。”
春兰自然听出凤梅话里有话,心想毕竟青苗对不起人家,误了人家女儿的前程,便忍着不作声。往后春兰就在路口按上一道竹篱笆,不让自家的公鸡跑到下屋去。可偏偏那只红公鸡总是飞过篱笆,“咯咯咯”地跑到下屋与那只花母鸡作伴。
凤梅更是不给青苗好脸色看,每次遇到青苗便翻白了眼睛,像青苗欠她二十四箩筐的租没还一般。青苗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大娘”,凤梅爱理不理地应了声“嗯”。青苗也自感对不起大娘,便拼命地干活,把大娘家的活也当做自家的来干,想就此换取大娘的谅解。
翠月的肚子一天大一天,春兰想青苗和翠月的婚事非办不可了。按照习俗,结婚前男方要先去女方求亲。于是春兰叫青苗去山外买了一只二十二斤重的猪脚,放进红布袋提到凤梅的家里。凤梅来气,但碍于面子把猪脚收下来。等青苗走了以后,一发狠就“啪”的一声把猪脚抛到院子里,吓得翠月抱着脑袋躲到房间里。但到底猪脚值钱,过了一会儿,凤梅又重新捡起猪脚,洗净了用盐腌在缸里以后再做打算。
翠月生产前几天,她腆着大肚子含泪告别自己母亲,走进青苗的家。凤梅无奈地摇摇头,感叹自己母女没有享福的命。在这种心态下,两家都没心思为子女操办喜事,青苗和翠月就这样草草成了夫妻。
青苗和翠月成亲不久,翠月就生下一个女孩。青苗给她取名叫丽丽。
端午节过后,田里插上秧,园里“压”上番薯苗。春兰对青苗说:“阿苗,你还是去外地赚点钱吧,好让翠月和大娘日子过得好一些。要是有能力,将来搬到山外去住。眼前家里的活我和你大娘能应付得过去。”
青苗明白,自己是两户人家唯一的男人,必定要挑起持家的大梁。他暗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多赚钱,将来像建生一样在镇里住上洋房。
那天早上,天边布满浓云,青苗背着被铺走出家门。翠月把青苗送到村口,噙着泪对青苗说:“家里的事你不要管,你要早去早回。”青苗说:“你也不要惦记我,我一定要赚钱回来,让你们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