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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杨大光扭秧歌,祝贺大光起重队被评为市级劳动模范集体。

别人扭秧歌,扭的是屁股,杨大光扭秧歌,扭的是肚子,跟着家伙点,一扭,屁股没动,肚子先过去了。屁股扭过去,很快会摆回来,肚子扭过去,还得双手把肚子扳正,样子好逗,看得大姑娘小媳妇捂着嘴巴哧哧地笑。

图的是个喜庆。

吊装天车,漂亮,杨大光这辈子可露了大脸了,市委书记就站在杨大光身边,杨大光吹了一声哨,眼看着吊起在半空中的天车,打了一个滚儿,侧着立起来了。市委书记拍了一下脑袋瓜子,唉呀,这么点小道理,怎么就糊涂了呢?城门过不去扁担呀,横着吊装,到了半空中转动,角对角肯定死在两面墙中间,杨大光把天车打了一个滚儿,侧着吊起来,到了高度,转动一下,天车轻轻地安放在两道横跨上,就和放一根扁担一样,没费一点力气,看看表,从起吊,到安装成功,四个小时。

市委工办特批,杨大光起重队收编国营,划归钢铁局领导,处级单位,杨大光同志任总指挥,享受高级知识分子待遇,正教授级。

杨大光说,不行,不行,拿我当正教授,我不怕寒碜,人家正教授嫌寒碜,哪有正教授只认识六个字的。还是封我工头吧,工头封建,叫工段长,若不,最容易,杨爷。

市工委说,社会主义企业,没有“爷”级的编制,干脆,叫“杨总”吧。也别问是什么“总”,总管事,总干活,总起重,都行,含混不清,就是杨总。

杨大光说,这个封号我愧领了,以后哥们儿爷们儿的都叫我“杨总”得了。

申报劳动模范集体,材料是起重队黄哑巴执笔写出来的。

起重队怎么又出来一个黄哑巴?

这还是杨大光做的德性事。

黄哑巴和杨大光一不沾亲二不带故,黄哑巴也不是哑巴,只是他自来到杨大光起重队之后,光干活不说话,人们才叫他黄哑巴。

黄哑巴和杨大光住在一条胡同,杨大光住的这条胡同,祖祖辈辈没人认识字,到杨大光这辈上才出了一个只认识六个字的知识分子,偏偏风水轮流转,转来转去,就转出来一个大学生。

黄寡妇二十岁守寡,身下只有一个儿子,偏偏这小子爱念书,小学、中学,从来没留级,高中毕业还考上了大学,还不是一般大学,是南开大学,可露了脸了。黄哑巴入学那天,黄寡妇站在胡同口,送儿子背着行李去学校;杨大光特意走出来,塞给那时候还不叫黄哑巴的孩子两块钱,“孩子,带着,等将来大学毕业,分配工作,再还我,咱们胡同也出了秀才了。”说着,杨大光眼窝里还真涌出眼泪儿来了。回去之后,他女人骂他,你算哪棵葱,你掉的哪家眼泪儿。

感谢毛主席呀,若不是毛主席,咱们这条胡同出得了大学生吗?

杨大光把自家儿子叫过来。给毛主席鞠躬,向毛主席宣誓,一定好好读书,天天向上,将来我也上大学,呸,你还上大学,光三年级,你就念了三年了,四年级再念四年,五年级念五年,等你上大学,我早北仓去了。

北仓,是火葬场。

就在1958年的前一年,黄哑巴被大学开除了,送农场改造,黄寡妇一听儿子犯了事儿,急火攻心,瘫了。怎么办?黄哑巴要背着老娘去农场接受改造,和农场商量,农场说,黄寡妇有公民权,农场不能剥夺公民人身自由,把黄寡妇收进来,违背政策,农场不收。黄哑巴想把老妈扔在家里,活该,谁让你养了这么一个混蛋儿子呢,派出所不答应,说你把一个瘫老娘扔给谁呀?没办法,农场特许,先不收黄哑巴,算“场外学员”,留他在家里侍候老娘。就这么着,黄哑巴成了无业人员,无业人员要吃饭呀,派出所街道不给安置,苦呀,老大不小的孩子每天就是捡破烂儿,苦呀。正好,杨大光起重队还是私营,哪儿不是积德行善呀,和街道派出所请示,说是就按临时工待遇吧,出一天工,两块四毛钱,杨大光负责监督,有什么“敌我矛盾”,随时向街道派出所报告。

就这样,杨大光起重队多了一个临时工,跟着大家干活,别人下工,他还收拾现场,晚上写日记,挖反动思想根源,向人民低头认罪,还向杨大光汇报思想。杨大光说,我管不着你的事,你向谁进攻了,向谁汇报去吧,好眉眼儿的,你进攻干吗呀。进攻吧,前途也没有了,我还等你还我那两块钱呢,看来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来了。如今,你连饭都吃不上了,你进攻,你老娘交给谁呀。所以,有老娘的人,就不能进攻。

信哉斯言。

吊装天车立奇功,市委书记特批,杨大光起重队收为国营,批件下来,杨大光起重队全体成员喝酒祝贺,老八一个人喝了二斤老白干,回家认错门,一头撞进邻居家,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好在都是老邻居,又是大杂院,老哥们儿,睡就睡吧,睡觉中猛然醒过来,直愣愣坐起来大呼:“毛主席万岁!”

老八喝高了,喊万岁属于发酒疯,杨大光没喝高,梦中也喊了万岁,他女人听见了,说是看见眼角都涌出眼泪儿来了。

收入国营,出了点差错,报上十个人,批下来九个。杨大光争辩说,起重队干活的规矩,不能少于十个人,多一个,吃空号,少一个,不安全。杨大光扳着手指算,他杨大光指挥,吹哨;一个摇旗的,红绿旗,拿大份;四个人分四角看晃绳;推绞车,四个人,三个人推不起来,一边沉,有的起重队抠门,绞车上只放三个人,脚下绊蒜,出了事故,从那之后,祖宗留下章法,绞车就得四个人,算算,正好十个人,没有九个人的起重队。

但钢铁局就批九个,振振有词,有一个,姓黄的那个,不能录用。

杨大光为难了,眼看着孩子活活饿死?饿死他,平民愤,他老娘革命同志,享受优越性,总得有饭吃,再三斟酌,钢铁局睁一眼闭一眼,十个人的编制,在职九个人,另外加一号,临时工,上一天班,两元四角,每个月出工不得超过十五天,保证三十五元的收入,够吃饭哺养老娘了。

就这样,感谢杨大光的恩德,黄哑巴留在队里,说是每月出工不得超过十五天,人家黄哑巴一天不落,天天来,有活头一个干,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月底发工资,就三十五元,也不问我这个月干了多少天,更不要加班费、夜班补助,还不算无私奉献,杨大光心里别扭,这辈子没干过缺德事,白使唤人。

黄哑巴老娘感谢杨大光,每天儿子上工,老娘扶着墙壁走出来,远远地看见杨大光,向杨大光拱手作揖,说不出话来,目光中流露着感激,杨大光不知道什么滋味,摇摇头。叹息一声,蹬上自行车,走了。

黄哑巴这孩子真聪明,那茬进攻的人有傻蛋吗?不光是干活出力气,心眼儿也活泛,起重队没有技术活,最顶级的技术活,叉钢丝绳,看家的手艺,单传,许多人干了一辈子起重,不会叉钢丝绳,把手教他,急得满头大汗,就是学不会,太难了。

黄哑巴到起重队,杨大光把他当“木匠”,叉钢丝绳的时候没把他支开,过了些日子,钢丝绳不够用,杨大光一看,新的叉出来了,小子,你饿不着。只是,你少个“饿不着”的理由。谁也不想饿死你,就是没有人收留你,怎么办?托你老娘的福吧,不是因为你老娘瘫痪,没有人要你,连干临时工呀,都没你的份儿。

杨大光收留黄哑巴,在组里可起了作用了。

先是政治,进国营,就得学习,每天早晨学习,晚上读报,说起晚上读报,杨大光没少跟他的搭档着急。杨大光吩咐黄哑巴负责读报,黄哑巴跟着干活,还得找材料,准备晚上读报。黄哑巴可拿这事当一回事了,找材料,都找头条新闻,还找著作,又要人人能听懂,又得有教育意义,起重队大老粗,读什么也不懂,就知道大饼卷牛肉,钢铁局开展忆苦教育,老八带头发言,旧社会做牛做马,倒是有一桩事情和现在不一样,大饼卷牛肉,可着性儿地吃,资本家再剥削,中午这顿饭是一定管的。不知道嘛叫定量,四十二斤定量,若不是我女人会掐算……才说到半截,老八还要往下说,杨大光一扬手打断老八的话。哑巴,别给他记呀。

哑巴心眼儿活,早就放下笔,没记录。

老八,咱这可是忆苦,老八说,我没说不苦呀,我这么个汉子,一个月四十二斤定量,还不苦呀。

杨大光摇了摇头,哑巴回去单独给他找份材料,明天念给他听,老八的脑袋瓜子一根筋。

第二天,干活休息的时候,哑巴把老八拉到一边,拿出一本著作,中国各阶级分析。老八服了,我没文化,闹不清解放前解放后,资本家管你吃大饼卷牛肉,是剥削;现在定量,是国家主人。不是主人,还不给你定量呢。

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

黄哑巴精心准备读报,哥们儿爷们儿可是没把读报当一回事。晚上下班铃响过,这个洗手,那个洗脸,还有人一听见下班铃响,就立即啃饽饽。慢慢腾腾,就是没人过来听读报,直到杨大光动了粗:“比大姑娘上轿还难呀。”也还是凑不齐人,好不容易都坐下了,黄哑巴才拿起报纸,读报的声音还没出来,先听见呼噜声,有人睡着了。

最后,杨大光也不着急了,他知道光动粗口也不顶用,还得思想工作,他耐心地对他的搭档进行教育:“我说哥们儿爷们儿,咱们可是不能跟单干时候比了,咱得懂得优越,看病公费医疗,将来老了退休,单干时挣得再多,有病,去哪儿报销?不光不报销,还一天不出工一天没有钱。有了优越性,先得优越政治,不读报行吗?知道大好形势吗?知道远大理想吗?知道共产主义什么时候实现吗?就得听读报,不听读报,明年长级,你就没条件。我可是把丑话说前边,到时候别怪我不讲情面。”

这一思想工作,还真管用,再读报时没人打呼噜了。

日报介绍市级劳动模范单位,整整一个版面,黄哑巴读了一个上午,其实,这个材料本来就是黄哑巴写的,总工会一字没改,变成总工会材料,登在日报上。为了这份材料写得好,总工会来过电话,跟杨大光说:“你们还真是藏龙卧虎呀,商量点事,把写材料的秀才借调上来,总工会正缺个人,现在材料太多,报上来的材料驴唇对不上马嘴,都得推倒重来。”

“唉呀,领导,借人的事,我可做不了主。那得向领导汇报。”杨大光回答说。

“那好办,你就说这材料是谁写的吧。”

“黄哑巴。”

“啊,哑巴还会写材料?”总工会同志放下了电话。

这么着,黄哑巴才没被总工会借走。

市级劳动模范集体,日报登了大照片,九个人坐成两排,头排正中杨大光,杨大光两旁一边坐着两骨干,后排齐刷刷站着四只小老虎,膀大腰圆,夜里一起走在街上,没两下子吓得赶紧往家跑,一帮土匪。

怎么照片上只有九个人呢,黄哑巴人家自觉,总工会来人照相那天,人家躲了。

发奖大会,局里派了一辆面包旅游车,九个人一起全体出席,上台领奖,还是九个人,一起转过身来,面向台下,照了个集体相,背后是毛主席玉照。登在报上,振奋了全市工人阶级的革命精神。

奖品倒是不多,物质奖励不重要,回来的时候,车里多了一个大纸盒子,杨大光抱着一个大玻璃奖状,市级劳动模范集体合影。纸盒子不重,估计没有值钱的东西,说是一人长一级工资么。

书记过来握了手,钢铁局全体干部热烈鼓掌,杨大光在前,哥们儿爷们儿在后回到起重队,有人着急,打开大纸盒,要看看是什么物质奖励,撕开纸箱,齐齐刷刷一层搪瓷缸,杨大光拿起一个,问老八,这上边印的什么字,很好看,红色,上面一圈半圆形,市级劳动模范集体单位,中间一个大大的“奖”字。杨大光对哥们儿爷们儿说,奖励虽轻,光荣,重大贡献,无论走到哪里,拿着这件搪瓷缸,就是光荣。以后在班上,不许再拿罐头瓶喝水了,都用这只搪瓷缸。

没人听杨大光唠叨,一起下手,一人一个,到最后,有人喊了一句:“谁拿了俩?”

少了一只搪瓷缸。

不对,明明九个人,怎么会是八只搪瓷缸?

唉呀,官僚主义,市总工会也是太马虎了,装箱时怎么少装了一只,一只搪瓷缸才块把钱,节约也不能节在这里呀。

不对,市级劳动模范集体,九个人,奖品应该是九只搪瓷缸。

事情报告到钢铁局领导,领导说没错,是按九个人报上去的。立即给总工会打电话,你们太官僚了,怎么装奖品时也不核对核对。

市总工会电话里回答说,是按九个人发的奖品,核实名单时,发现有一个人不是工会会员。

“腾”地一下。杨大光脸红了,大半辈子,杨大光没红过脸,不知道怎么叫害羞。没出声音,杨大光把先拿在手里的搪瓷缸轻轻地放下,一个人蔫蔫地走了。

背后,老八追出来,“杨爷”,他们不称师傅,叫“爷”,“我这个您拿去用吧。”

扑簌簌,杨大光眼泪儿涌出来了。

……

第二天早晨,杨大光也没给钢铁局打电话请假,没对任何人说,蹬着自行车直奔市委大楼,门卫拦住,同志你找谁。

我找市委书记。

请到传达室联系。

预约的吗?

谁通知你来的?

有介绍信吗?

我有工作证。书记认识我,对我说过,有什么事情可以到市委大楼来找他。

传达室向里面打了电话。

说是有位杨大光同志,要见市委书记。

知道,知道,请他进来吧。

嘿嘿,有事情就得找市委书记,小不拉子的,办不成事,越是大领导,越好办事。

杨大光得意洋洋地往里走,才走进大楼,就听见楼梯噔噔响,迎面“唉呀,杨大光同志呀”。兴冲冲走过来的是市委书记的秘书,认识,这几年,办关系,国营职工,进钢铁局,都是秘书经手办的,拿着书记的批示,一路畅通,无论到哪里,立即照办,没一个打歪歪的。

秘书引杨大光走进市委书记办公室,对面坐下,秘书先向杨大光问道:“最近很忙吧,听说评上市级劳动模范集体了,祝贺呀。”

“咳,别提了。”杨大光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不是为这事,我还不来麻烦书记呢。”

“怎么说到麻烦二字了呢。市委就是为同志们服务的。”秘书谦虚地说着。

接着,杨大光把这二年的工作情况和种种优越向秘书做了汇报,更把被评为市级劳动模范集体的过程,对秘书说了个详细,重点是少了一个搪瓷缸。“书记当年答应过我的,胜利完成天车安装任务,给我办改变小业主成分的事。”

“哦哦哦。”秘书连连地点头,还在本本上写着。

“事情过去之后,什么事情都办成了,就是这桩事没有下文,我还以为是办妥了,就不必再通知我了,这没嘛,也不用下文件,也不用立‘把竿’拉晃绳呀什么的,不显山不露水,连个电话都不必打,组织拿我当工人看了,就完了,怎么到时候还少一个搪瓷缸呢。”

“就为一个搪瓷缸的事?”秘书认真地问。

“唉呀,秘书同志,一个搪瓷缸几个钱呀,我还不至于买不起一个搪瓷缸,这要看本质,工人和小业主,可是差着阶级成分了,一个劳动人民,一个剥削分子,再说,我没剥削过哥们儿爷们儿,干完活,算下工钱,大有大份,小有小份,我不多拿一分钱,若不哥们儿爷们儿也不会拥戴我当这个‘总’,这不是地主成分改贫下,我本来就是劳动人民,秘书同志,你要向书记说清楚。”

“好吧,好吧,我一定向书记汇报,你回去吧。”市委机关不是拉家常的地方,三下五除二,话说清楚了,回头就得走人。

已经没有什么话要说了,杨大光起身告别,临走,杨大光还向秘书询问:“依您看,我这个要求合理不合理?”

“当然合理,怎么不合理呢,世界上就怕认真二字,杨大光同志本来是劳动人民,实事求是……”

没等秘书说完,杨大光接过话来就说,“对,要的就是实事求是,我也知道阶级成分是原则问题,可是咱不是要认真吗?秘书可以去调查,我们老杨家,从我爷爷那辈就劳动,公私合营,查资产,杨大光起重队,什么资产也没有,一根‘把竿’,几条晃绳,资产评估,一共十来块钱,没给定息,不吃定息,就不是资本家呀,可是还有个小业主,本质上就是资本家,其实呢,世界上就怕认真二字,有了这两个字,我就是工人。劳动人民。”

“好了好了,杨大光同志,我一定向书记汇报,有关部门也一定按政策办事,实事求是。”

“好,实事求是。”

然后,热烈握手。

“书记那边,带我捎个话,这二年,咱们城市真是旧貌换新颜呀。”

杨大光回家等消息去了。

从市委大楼回来,杨大光怀里揣了个热火罐,这次拜佛,总算找对庙门了。市委书记,一市之长,无论什么事情,要的市长一句话。给杨大光把成分改过来,完了,从此以后,杨大光就劳动人民了。人面前,杨大光就敢拍着胸脯揭发资本家、小业主的剥削罪恶了。我们劳动人民如何如何,说到悲惨处,杨大光还可以掉几滴眼泪儿,明年再争取个模范集体,搪瓷缸再少一个,杨大光就敢找总工会去闹事。

杨大光真是想对了,市委书记真把杨大光的事情放在心上了,杨大光估算,总得半个月吧,第十天头上,晚上,一辆伏尔加小汽车停在杨大光胡同口上了。杨大光住的穷胡同从来没停过小汽车,孩子们跑出来,把从汽车里走下来的秘书围得一步也走不开,“小朋友,你们愿意看看汽车里面是什么样子,可以进去么。”

呼啦啦,小孩儿都钻到小汽车里面去了,秘书这才向杨大光同志家走去。

杨大光诚惶诚恐,可是吓坏了,跑着迎出来:“唉呀,秘书同志,有事情你招呼一声,我去大楼好了,怎么让您跑一趟。”

招呼着,杨大光迎着秘书同志走进屋来。

您瞧瞧,我家里连个沙发也没有,坐炕沿上吧。

“杨大光同志,我是代表市委书记看望你来的。”

“不敢当,不敢当,折我的寿了。”杨大光哆哆嗦嗦地说着。

“近来工作顺利吧?”秘书关心地问着。

“怎么叫顺利,怎么又是不顺利,我杨大光一心一意干革命吧。”

哈哈,两个人都爽朗地笑了。

说了一阵闲话,秘书严肃地开始谈正事了。

“杨大光同志,你的问题落实了,市委书记做了特批,这可是他主持工作以来头一次呀,也是唯一的一次,书记说,不算开先例,以后任何人、任何问题也不能按这个先例解决。”

“我感谢书记了。”说着,杨大光眼圈红了。

当然啦,同样的问题太多了,解决了杨大光同志的问题,同类的问题怎么办?

市委书记说,我不管同类问题,我就管杨大光同志的问题。

唉呀,整整开了一个上午,有人等书记批条子,书记说,我负责了,立马,签了字。

杨大光肩膀抽了一下,他女人过来扶着杨大光肩膀,你听人家秘书说。

书记嘱咐我,转告杨大光同志,从今之后,一心埋头苦干,跟党走。

热爱毛主席。杨大光抢着说。

我们工人阶级就是革命的火车头。

对对对,我们是火车头。

好了,我不多说了,我还要去机场迎接外宾,秘书看了看表,还有二十分钟,这是钥匙,明天和老伴看房去吧,书记说,已经是副局级待遇了,三间北房。

说着,秘书将一串钥匙掏出来,交到杨大光手里。

“三间北房?”杨大光晕头转向地向秘书问着。

王串场工人新村,真理道,新房,刚建成,还没分配,这是书记拿着图纸亲自为杨大光同志选的,书记说,市委机关少要三间。

杨大光腾地一下站起来,向着秘书,向着秘书代表的市委书记,向秘书身后的毛主席像,深深地鞠了一个大躬。

“那我上机场迎接外宾去了。”说罢,秘书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您没有别的事啦?”杨大光送秘书出来,还特意地问着。

“迎接外宾,也就顾不上别的事了。时间不早了,杨大光同志,再见,再见吧。”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谁家的收音机正播放音乐,再见吧,妈妈,再见吧,妈妈,再见,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

苏联二战歌曲,《共青团员之歌》。

特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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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有人说起自己是卡师的时候,秦明真的很无奈,我真的不是卡师啊!请看秦明带着无良系统,探索这个奇异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