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放下手里的案子陪着交警大队走访每个出租车公司,查找可能在那个时间段出现的人或者车。从现场遗留下的肇事车辆破碎的部分“鬼脸”来看,这车是一辆“夏利”,而夏利车在全市要占百分之八十以上。没有哪家公司接到司机或者知情人报告车辆更换了“鬼脸”部分。公司规定,修理出租车必须报告公司,并查明损毁原因。
查找肇事车辆一时陷入困境。死者亲属却不愿意了,狮子大张嘴要十万元钱安葬死者安抚活人。要么就交出肇事凶手,处理违章警员。不然不火化尸体,并聚集了一些人去市政府上访,在市政府门前黑压压地静坐并捧着孩子的大幅照片。
局长被市长叫去狠批了一顿,说没有政治头脑,破案子与社会稳定孰轻孰重你难道判断不出来?先把死者后事了了再说。临了又说难道一个小小的出租车你们都找不到?我市里每年拨给你们的经费都让你们吃掉了?
局长只好捏着鼻子安排副局长和死者方谈判。副局长在协调会上保证在最短时间里找到肇事司机,绳之以法。在找到肇事车辆之前,死者所有的赔偿由局里先行垫付。死者方说仅仅这两条还不行,那个违纪警员听说还在当刑警队长,还高高在上,他手里握着的枪还可以随时吓唬其他的孩子。我们要亲眼看到他的免职文件。副局长说这需要报告,需要组织程序。死者方说我们可以等。
他们可以等,局长知道不能等。无奈,局里只能连夜向市里汇报。市长烦躁地说我听说这个队长很能干,但是出这个事情是不能姑息的。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的职务还汇报什么?你们按照组织任免程序办,尽快解决这个事情。
第二天一早,高原的刑警队长职务被免了。局里没有对高原宣布,但高原知道。他苦笑笑,就去局长办公室想说明自己的态度。
局长一肚子火发泄到办公桌上,桌子被拍得“咚咚”响。高原没敢吱声,他知道局长是受委屈的,而且知道局里的财经状况。市直各部门背地里都喊他是“抠局长”,市直机关没有谁到公安局办事能受招待,局长要求大家也不准吃人家的,免得在吃上往来。局长吼道我他妈的追逃经费都不够,还要赔他们钱,我都窝囊死了。不是牵涉到我们的警员,我把这些人逮光!我一年的招待费还不到一个小街道办事处的一半,我吃什么了!
局长对高原说去,去,去,别站这烦我,你停下手里其他案子,给我掘地三尺都要抓到那个肇事司机,不找到肇事司机别回来见我!一是要洗清我们的耻辱,二是我要他连本带利赔我们的钱,钱!
查找肇事车辆工作紧锣密鼓地在进行,高原只要看到“夏利”就忍不住要上去查看,队友们笑他都神经质了。
距离肇事地点有四公里的双湖路的电子眼拍下当天晚上通过的夏利车有四百多辆,所有通过的车已经普查了一次,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当时主要考虑双湖路与五岳路之间有几个岔路口,并不能保证肇事车辆就一定经过电子眼。而且从常理角度,肇事车辆应当是避开这个电子眼的,因为所有的出租车司机都知道这个电子眼的存在。所以,在前一轮的普查中并未认真排查。
但是高原在反复观看录像时,发现在可能的时间段里有辆车号为88745的出租车疑点很大。第一,该车通过电子眼时似乎迟疑了一下;其次,“鬼脸”部分似乎有些歪斜。因为在夜晚看得不太清楚,只是感觉上有些问题。
立即查找该车资料。88745号车属于“金利出租车公司”,开白班的司机叫壶子,晚班司机叫赵亮。这两个人当时都有问话笔录。赵亮当时解释他送一个客人去玉泉路,在玉泉路口下的车,所以经过双湖路。因为客人说他不要票,所以没打计价器,发票上就没有记载,只按照二十元钱收的。这在出租车司机里是常见的,也是司机收“黑钱”的常有手段之一。白班的壶子说早上接车时未发现任何问题。所以当时这辆车就放过了。
终于,从一家卖汽车配件的商店里得到一个线索。赵亮确实从他那里买过一个夏利车“鬼脸”,但时间是出事前的几个月。高原尽管有些泄气,但认为这仍然是一个线索,如果肇事司机不是赵亮,他的“鬼脸”一定在,或者应当可以说明“鬼脸”的去处。
高原去找赵亮,公司说只有晚上接班时来找他比较好,现在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高原问他家在什么地方。公司说他原来的家我们知道,后来搬出去和一个女的住了,我们就不知道了。高原要了他的手机号码,打却是关机。
找到赵亮原来的家,家里只有一个老妇人,是他母亲。他母亲说自从他认识一个女人后就搬她那住了,从来没有回来过,也不知道那女人住哪,赵亮顶多有时打个电话过来问问。
从赵亮母亲处查到了赵亮现在家的号码,打过去是一个女子接的,说是他老婆,问有什么事。高原说我是公安局刑警队的,找赵亮帮个忙核实一个问题。女子说赵亮不在,出去有事去了。高原问你们住在什么地方,我去你家等。女子不耐烦地说我们俩都是晚班,你等什么呀。你把电话号码留下来,等他回来让他给你打过去。高原只好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又叮嘱她别忘了。
他知道,如果赵亮真是交通肇事的司机,从他的眼神、语气、细节上一定会露出蛛丝马迹的。
可赵亮一直没有和他联系,再打那个固定电话,没人接。打赵亮的手机,要么关机,要么也没人接。
高原预感这个人应当有问题。
他想如果真是赵亮肇事,就飞不过他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