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贝克的猎枪总是没法擦亮,好像跟他眼角的眼屎一样无法拭尽。因为枪杆上落满了灰尘和泥土,枪口被白布条紧紧塞着,又被土黄色烟气和羊粪火熏黑了,像一根有锈气的钢管,枪管生锈,枪托脏兮兮地开满了裂缝,又闲挂在帐篷的外杆上,被风吹得冷冰冰的。
那匹青鬃公狼,眼神渺茫,一身苍黑,在黑漆漆的夜里带着一股冷气闯进了贝克的帐篷里。在闯进来的一霎那,风嗖得吹起了厚重的门帘。它一爪撕烂了门边的褐子,呼出一股白露露的哈气,“嗷、嗷”地嗥叫了两声,嗅到了没有熄灭的牛粪烟火的余味和有酸性的奶酪味,可没有嗅到血腥气和肉味。
他被“嗷、嗷”的长啸声惊醒,只见一股白毛风卷了进来,两只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绿光,远处一声接一声的狼嚎声传遍了万籁俱寂的冬夜。
听到叮叮当当的响动,他就知道是青鬃狼碰翻了铁皮炉子。它不但没有被铁皮炉的声响惊跑,反而蹲在灶具旁“噗嗤噗嗤”喝完了木桶里的奶子。
他的妻子趴在被窝里心神不定地说,你得管管这匹苍黑的公狼,它的胆子比你爷俩的还大,要不然它会对我们下手哩。
阿尔贝克没有理会妻子的唠叨,他知道,青鬃公狼在饥寒中无处藏身,才贸然闯进了帐篷里。那匹昔日威风八面的公狼,已经是一匹老掉牙的公狼,它已经没有多少力气撕杀羊群了,就连对付拴在帐篷拐角里的牛犊也无能为力。再说他也毫无办法来制服这只孤弱无助、饥饿无比的公狼,他的猎枪杆子锈了,锈得不听使唤了,枪叉子也支不起来。这支没有子弹没有火药脏兮兮的火枪,在帐篷的外杆上足足挂了十余年了。
房里有一股腥气迎着烈烈的风扑鼻而来,刚才像白雾一样的哈气没了,它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一会儿又悄无声息,好像它断气身亡了。
阿尔贝克的妻子又一次催着他说,哎,你得起来摸摸公狼的鼻头,我看火炉旁那股热乎乎的气味没了,它可能咽气了。
阿尔贝克从冰凉的被窝里爬起来后,打亮了手电筒,公狼两眼血红地趴在乱糟糟的灶具旁,用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捧着厚重的下巴,嘴角流着唾沫,尾巴长长地拖在地上,有气无力地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