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看的开，一点也不惊慌失措。”林氏边走边说，语气不无嘲讽，借此掩饰住心中的震惊。
竟然真的是沈觉……却不知，到底是不是那个沈觉。
沈觉倒也不恼，毕竟自己存了将人家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给拐走的心思。“今日夫人已经见到了沈觉，那沈觉迟早都要来见夫人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毕竟夜深了，况且被一个男人抱回来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故而林氏并没有走多远，而是径直走到了旁边的墙角处停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沈觉问道：“你叫沈觉？可是六年前三元及第的那个沈觉？”
她必须要知道，此沈觉是否是彼沈觉。
“正是晚辈。”毕竟是络纤雪的生身母亲，沈觉有意给林氏留一个好印象，故而十分恭敬地回答。
六年前沈觉三元及第披红簪花，风光无限。再加上人生的俊朗高大，当日里见过的人都很难忘记沈觉的风姿面貌。想着当日里自己还曾思量到底是哪家的女儿有福气可以嫁给他，如今林氏轻叹一声，语气里带着无奈：“你与我家雪儿是什么关系？”
“我与雪儿是何关系，夫人不是猜到了吗？”沈觉神色淡淡的，“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况且雪儿又是那样清冷怕事的性子，若非是心悦之人，雪儿又怎会让我背她一路？”
“……你二人是如何认识的？可有他人知晓？”林氏看着沈觉，一脸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并无他人知晓。至于我与雪儿是如何认识的，想必夫人并不是真的在意。”沈觉忽然跪了下去，极为郑重地磕了一个头：“沈觉对雪儿是真心真意的，还望夫人给沈觉一个照顾雪儿的机会。”
“……”林氏无言以对。说来六年前沈觉三元及第，就已经在京城诸位权贵的心里占了方位置，再加上他又是那般的清癯俊逸、气度不凡，被女儿家喜欢上也纯属正常，只是，“当日里你弃官归隐，如今不过是一介白身，我问你，家中有多少资产？我家雪儿娇弱，吃穿用度都受不得委屈，你可供养得起？雪儿自幼孤僻，不知晓人情世故，我怎么知道雪儿是否是被你甜言蜜语给哄的失了理智？若有人欺辱雪儿，你又怎生护她？雪儿她自幼体弱，时常要用珍贵的药材吊着性命，你又从哪里寻得？”
林氏一个个问题毫不留情地问向沈觉，沈觉不卑不亢，“沈觉虽然是一介白身，却也是郑王殿下的座上宾，家中虽不是大富大贵，但是养雪儿还是绰绰有余的。夫人说雪儿娇弱，沈觉也觉得雪儿值得这世间最好的，自然不会舍得让雪儿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至于药材，郑王殿下早就有言在先，言郑王府库房内的珍宝沈觉皆可自由取用，夫人不必担心。”
林氏说的与络纤雪的日常用度有关，也算是半默许了自己与络纤雪的事情，故而沈觉毫不谦虚地自夸。
“你也说你是谋士，若郑王……你又当如何？”林氏目光幽深地望着沈觉。
“沈觉自有办法护雪儿周全。”沈觉这次没有强出头，毕竟夺嫡的事情谁都说不清。若是话说的太满，倒是显得自己不够稳重，难免会让林氏以为自己恃才傲物，对自己有不好的印象。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人灭，谋士亡。你如何以亡人之躯护雪儿？”林氏心中已然有了几分赞许，却仍然是不依不饶地问着沈觉。
林氏这话说的刻薄，沈觉倒也不以为意：“沈觉当日能够舍了三元及第的名头、舍了大好的前途，夫人就该知道沈觉是知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的人，也是知晓该如何完成自己愿望的人。个中缘由，说多了夫人倒会觉得是沈觉自夸。沈觉只想说，若我沈觉豁出性命也不能护雪儿周全，那么今日也不敢站在夫人面前诉说自己对雪儿的情谊。况且，雪儿是夫人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夫人自是了解。夫人觉得，雪儿可会轻易地改变自己的喜好？”
自己说的再多，于林氏而言，终究是一个意欲拐走络纤雪的外男，沈觉没打算靠自己说服林氏，而是直接拿络纤雪出来，试图改变林氏的态度。
沈觉这话说到了林氏的心坎儿上。自己的女儿自己最了解，林氏十分清楚络纤雪虽然表面上看着不争不抢的，但对自己喜欢的东西确实有股不死不休的执着。既然雪儿喜欢沈觉，那么……“罢了罢了，你起来吧。堂堂状元郎的跪拜大礼，我一个妇人可受不起。”
沈觉站起来，“夫人自然是受的起的。夫人是雪儿的生母，日后也是沈觉的岳母，屈屈一跪，夫人不必介怀。”
“……”林氏只觉得心头发堵。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就这样被人给惦记上了！
知晓林氏现如今定然是不想看见自己的，沈觉颇有自知之明的抬头看看夜色，道：“天色不早了，夫人也该累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夫人不必担心，沈觉这就离开，定然不会累了雪儿的名声。”
“……路上小心。”大叶有宵禁，若是被巡街的衙役抓到宵禁后还在街上游逛，怕是要挨二十鞭笞。
别人对自己的女儿关怀备至，自己也是要做做样子的，免得被人说不知礼数。
沈觉笑得爽朗：“夫人且放心，沈觉定会毫发无损，也好来日向雪儿提亲。”
“……”林氏被沈觉一句话噎的说不出话来，忽然觉得他被罚二十鞭笞也挺好的。
沈觉离开的倒是干脆，见沈觉离开后，林氏悲欣交集，转身走到了络纤雪的闺房中去。
原本坐在床边看着络纤雪的丹儿见到林氏进来，立马起身，底气不足地开口：“夫人……”
“你知道多少？”林氏开口发问，目光如剑地看着丹儿，丹儿打了个颤儿，正不知如何作答时，就看见林氏朝自己招了招手，“罢了罢了，你出去吧。”
丹儿心有余悸地走了出去，只是走到门口时，丹儿回头看了眼络纤雪。
雪姑娘，丹儿无用，你自求多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