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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石像

(重制版)

元武四年七月九日,天龙界正在举行十年一次的三阳大典,同样,这也是世界树进化成功的第三千年纪念日。

距离《魔神录》上记载的上一次魔神入侵,已经过了三千两百年。

日月轮转,山河变迁,昔日往往,都随风而逝,黯淡无光。只剩最宝贵的信仰,永不褪色。

世界树成功进化后,天龙大千世界作为重点扶持对象,已经将十三颗可居住行星分解、融合,变成了巨大无比的新世界。

比较低级的星球模式成为了历史的尘埃,原来的天龙十三星,一百四十八州,被星际阵法连接起来,组成了第一批星图。

这样一来,不仅能够更大限度的利用资源,可居住面积也在飞快提升。

废弃的星核,绝大多数用于外交,向朝贡的异族表示善意。

压力骤减的银河,充当运输线路,连接各个星图,加深了交流。

各种来自域外的珍贵资源就像甘露一样,不断洒进天龙界。

滋润着花草树木,也大幅提升了人类修行者的平均境界。

世界树的新生能源转化为物质后,也不会再用来合成星球,造成大量浪费了,而是不断填充到各州之间,完善星图大阵。

三千年来的迅速成长,一百四十八州,平均扩大了两倍,完成度高达百分之七十!遥遥领先其他星图。

整个世界树人类文明,在拥有了混沌根系来转化暗物质后,实力暴涨,在同期宇宙文明中率先得到和平,宇内无敌。

人类已经进化到了一个顶峰,还将继续奋勇前行!

这一次,合众之力,一定能度过那场浩劫了!

所有道祖、神明都在准备,他们看得更远,想得更深。

……

距离庆祝仪式开始还有不到四个时辰,最重要的一环便是祭拜当年道祖留下的法身。

丹阳子,面黄无须,一身明亮的黄色道袍,正在与其他道观的观主交谈。

身为得道境界强者,两千年来,他带领十方道观,不断精进、现在排名已经是武胜充州的第八。

方圆千里的道观都拜其为尊,十方如今的地位,早就不是三千年前能比拟的了。

道祖殿比迎客厅安静了太多。

柔和的光,透过那虚实相间的掌心洒进殿内,不仅照亮了两小道士青涩、稚嫩的脸,还把风鸣道祖的法身,看得真切。

他们奉命前来检查道祖殿内摆放的法身。

其中一人用神识轻轻捏了一下另一人的耳朵,传音道:

“师兄,你有没有觉得,风鸣道祖的这些法身瘪了一点。”

那些下属道观保存的法身,现在全都摆放在十方道观的道祖殿里。

这也是十方道观第一次接纳这些法身,小心谨慎到了极点,不知道有多少强者的目光对准大殿。

师兄觉得他是多虑了,解释道:

“小沙,别胡说八道了,不过是灯光原因,看起来有点模糊而已。

毕竟是三千年前的法身,和我们道观里的有点不一样也是正常。

走了,师尊对这次庆典很重视,工作虽然完了,但还是再去其他地方检查一遍的好。

这道祖殿,这么多前辈盯着,没问题啦。”

说完,大致了探查一番后,便抬脚、轻放,小心翼翼的退出了道祖殿,神识收回,不再和小沙聊天。

‘好吧,可能是我累了,待会念两遍清心咒,打起精神!’

小沙这样想着,把目光从道祖法身上收回,有样学样,蹑手蹑脚的离开了,生怕对这些法身表现出丝毫的不敬。

毕竟它们代表着这个世界的守护者,不容半点亵渎,谁都不行!

等两人远去,将内门与外门关好,熄灭了小庭院里的烛火。

风卷起地上薄薄一层灰,月光之下,渐渐有了颜色、有了形态,一道道血气继续从众道祖法身头顶冒出,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好奇的打量新视觉里的世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讲武堂里,丹阳子在训话,门前广场上,不断有人到来,用来扩大场地的青砖,已经铺到了很远的地方。

殿外有星光照亮一切,这一场盛事,属于所有人。

道祖殿内。

点点青色荧光从道祖石像冒出,终于凝聚成人形。

一屁股坐在石门槛上,鼻子耸动,这些道祖法身里蕴含的血气被他一缕缕吸收。

此人的外表很是俊俏,那张面容及其柔美,身材又恰到好处的匀称,无须,也没有喉结。

若第一眼看上去觉得是君子,那便会觉得其翩翩有礼,正气凛然。

若第一眼看上去觉得是美人,那便会觉得其倾国倾城,摄人心神。

黑发如瀑,眼神温润如玉,仿佛得道的高人,一动一静皆有灵韵。

可惜那一身藏青色的道袍有点破烂,胸口八卦图破了两个洞不说,领口位置更是有火燎过的痕迹。

伸手插入头发,很柔顺,没有缠绕。

用两只手收拢起来,挽成一束。

看样子并不打算梳如今道士间普遍的几种发型,而是比较古老、复杂,属于三千年前的那些古派风格。

打量着道祖殿,一只手抓住头发,另一只手掰断了窗户一角,木屑在手中上下方翻飞,很快就有了形状。

“呼。”

鼓起腮帮子用力一吹,古色古香的黑色发冠静静躺在手中。

将头发一丝不苟的梳进那发冠,双手宛如白玉,没有指纹,指甲很圆润,看起来更像一大家闺秀。

“我成精了!!

啊哈哈哈哈!”

虽然很想大吼一声,为自己成精这件事表示庆祝,不过想到外面那些战斗力爆表的道士们,石像还是忍住了。

打开内门,跑到庭院里,激动的在月光下蹦蹦跳跳,轻盈的身体尽情飞舞,从其他角度,观看这熟悉无比的殿堂。

‘六千年的修行,我这石像终于成精,还有这些血肉法身,只取这么少一点,都足够我构筑肉身,真是,真是太不容易了……’

以为自己会激动得无法言语,涕泪俱下。

可想着想着,内心却说不出的平静,明明是新生的精怪,心态却老练得如修行千年的老道一般。

“你,脱离石身了?”不远处的石头门槛将一道神念传入道祖石像中。

不过石像没有回答,而是这青光凝聚的人儿,走了过来

轻轻抚摸石槛,这被人踩踏了六千年外表,很是光滑,并且为了不让香客滑倒,专门镶嵌了一排防滑钉。

石像回忆过往,感叹道:

“是啊,我突破瓶颈了,怎么样,羡慕不?”

说不羡慕是假的,可以这么说,从来到道祖殿的第一天起,石槛一直以来都很羡慕石像,无比羡慕。

特别是三千两百年前,逐渐有了神智的那一刻,这种感觉强烈到了极点,无数次想要将石像取而代之。

可他终究只是石槛,连香火愿力,都只能用溢散的点点来修炼。

“你,要走了?”问出这个问题,石槛神魂中更是不平静,一团糟。

羡慕的望着石像,神魂很是灼热,夹杂一丢丢不舍。

石像也听出了石槛心中的不甘,他们本来就是一块青岩,是一体的,不过一半做了石槛,受千万人践踏,而他做了石像,受千万人敬仰。

“我是要走了,所以出来和你聊聊,怎么?有话要问我吗?最后的机会了哦。”

石槛心中确实有一疑惑,一直不能释怀,日思夜想,却只有仰望星空,不断哀叹,听石像询问,一句一顿的回道:

“你我本为一物,同样在风吹雨打中度了无穷岁月,但你为何做了石像,受人爱戴。

而我却要变成这样,受人践踏?

你确实经历了千刀万剐,而我只不过寥寥几刀,但我这六千年来,千万人的踩踏,还比不上你那时的千刀万剐?

现在的你受人香火,取人愿力,得道,成精,以后逍遥快活,自由自在。

而我,还要在这里被别人践踏千年、万年!

为何?为何我就不能成精,为何天地无限,我却只能在这一丈二尺内苟延残喘!”

石像听着他说,身体不断凝实,用食指缓缓敲打着光滑、坚硬的石槛,也道出了自己的所思所想:

“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你便知道,自己是石槛,供人踩踏。

那么,你觉得,我呢,我是什么?

我是高高在上的道祖,受世人敬拜,享无尽香火?

不不不,我还只是一块石头,仅仅是一块石头。

你以为我经历了千刀万剐,我就成为道祖了?我就受世人爱戴了?

太天真了吧!”

石像越说越激动,敲打石槛的力度也越来越大。

“我就只是一块石头,世人敬的不是我,世人拜的不是我,世人爱的不是我!

你是石槛,我不是道祖,我还是石头,历经千刀万剐后,变了一个样子,却还是一块石头!

懂吗?懂吗!”

石槛呆住了,想要反驳,却无法言语,他没有想过这些东西,那些道士给予他石槛的身份,他就接受了自己是石槛的事实,供人踩踏。

而石像,一直都不是石像,这道祖殿人来人往,却没有一道目光放在他身上。

大家来看的是道祖,踩的是石槛,没有人在乎他,从来没有。

他的存在,只是载体,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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