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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混血男人,善变的眼神

DOM大多是女人,通常是来自香港或马来西亚的38—45岁的女人,她们自傲且自负。至今未婚或离异,经常会不吃早、中、晚三餐。身材却并不好,但却自认为很有品位,因为她们所接触与洽谈的都是英商会、美商会等重要客户总裁。她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工作是唯一的精神支柱。

早上,夏晴走得很早,她嘱咐泽磊一定要与忧璇一起上学,泽磊显得没什么精神,夏晴却没有时间追问他。今天,是她第一天到S&M上班,刘玉寒又是那样一丝不苟的女人,要是去晚了,只恐怕落人口实。

寒冬十二月,这天,下起了J市今年的第一场雪,晶亮纯白的雪珠子透亮天空,窸窸窣窣地落在行人身上,抖落一肩忙碌。

行色匆匆的人们无心欣赏落雪的清晨,金煌的香榭丽舍被雪雾笼罩,细细轻融的白色,夺尽冬日里最耀眼的景色。

踏进香榭丽舍,便有礼宾为顾客们递上手帕等人性化的服务,电梯停在五层,市场销售部与GM在同一个楼层,可见它的重要性。

夏晴看看表,八点,已经很早了。松下口气走进去,S&M的内部与EO差不多,有一个里间,外间分为四个区域,夏晴看到门口的一张桌子被腾空,是为自己准备的吗?

四下环望,整间办公区显得异常庄肃,简洁的布置,在萧索冬日中,甚至显得清冷。

“你来了?”

一声门响,夏晴微微一惊,回头看去,她惊讶于她眼前看到的,只见刘玉寒从里间走出,站在自己身后,依然华贵的职业装,半长直发安静地垂着,眼神中冷冷清清的,就如这办公区的布置。

“是啊,刘总您这么早?”

夏晴多少有些惊讶的,因为她知道,刘玉寒就住在香榭丽舍,现在才八点钟,她竟然就已经到了办公室。

刘玉寒点点头,在一张桌子上拿了份资料,夏晴走上前道:“您吃早饭了吗?”

有意无意的寒暄,却惹来刘玉寒不屑的目光,她冷冷一笑,向那张空着的桌子一指:“这是你的,做文秘吧,其他的你也做不了。”

夏晴一怔,未及反应,刘玉寒已将里间的门关上,夏晴望着那张办公桌,只有电脑、电话和一个笔记本,她缓缓走过去坐下,心头不寒而栗。

刘玉寒,难道每天都是第一个到办公室,并且马上投入工作的吗?

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刘玉寒眼里的傲气和似乎与生俱来的自负,的确,会莫名令人望而生畏。

整整一天下来,夏晴发现,九点上班,而S&M的员工八点半以前已经全部就位,并且迅速投入工作,不敢有一点怠慢,刘玉寒骂起人来完全不顾高贵的形象,只是这一天,她都没有交代给自己任何事情,略显无聊。

而且,吃午饭的时候,也没见刘玉寒去吃,直到晚上七点,她依然全情投入在工作中。

“哎呦,你们S&M的,又这么晚啊?都吃饭没有?”

才过七点,便听见一个女人轻快的声音,夏晴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女人,手里提了一袋子东西,放在桌子上,立时,员工们都扑了上去:“王总啊,您来了。”

“是啊,我来了,就知道你们都没吃饭呢,我正好今天也加班,就带一些给你们吃。”

说话的女人,中年模样,穿着素雅,并不奢华,说起话来爽快而和蔼。

夏晴知道,她是酒店的HRD(人力资源部总监)王粲,在礼宾部的时候,自己便见过她,她似乎总是在笑,微笑面对每一个人,关心每一个员工,她甚至可以叫出所有酒店人的名字,对于自己,除了恭敬之外,还有几分热情亲切,这是其他高管不具备的。

夏晴对她的印象很好,也许王粲是香榭丽舍最和蔼可亲的人了。

“董事长,也来吃啊。”

正想着,王粲便招呼她,夏晴走过去,王粲又向身边一个女员工道:“去,把你们那个拼命三娘叫出来一起吃,别又一日三餐都吃电脑辐射。她以为她是电脑娃娃啊?”

办公室内一阵笑声,夏晴要是没记错,这是今天唯一的一次笑声。

夏晴拿了一块糯米鸡,边吃边说:“刘总总是这样拼命吗?我看她午饭也没有吃。”

王粲笑道:“何止啊,我看今天啊,她肯定早饭也没吃,我要是不来,晚饭也免了。”

“不会吧?”夏晴惊讶,王粲说:“怎么不会?她经常这样,工作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说着,身后传来女子声音:“谁是铁打的啊?”

“刘总。”

大家都停下手,恭敬地叫。

刘玉寒点点头,毫不见王粲脸上的那种亲和,刘玉寒看夏晴一眼,随意拿起一块点心:“又是品味轩的。”

“你上次不是说爱吃吗?我多好啊,今天加班,知道你肯定也加班,特意去品味轩吃饭,带回来给你。还不谢谢我?”王粲说得神采飞扬,难得的是夏晴在刘玉寒的脸上看到了笑容:“好,我谢谢你。”

王粲瞥她一眼,招呼着大家:“都干吗呢?那么拘谨干什么,都吃啊,别理你们刘总,一天到晚就板着个脸。”

众人发出友好的笑声,夏晴也轻轻一笑,看样子王粲与刘玉寒的关系该是不错的。

“对不起,打扰一下。”

门口传来男子的声音,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展望从门口缓缓走进来。

王粲忙道:“展总啊,吃了吗?”

众人也纷纷打招呼,刘玉寒不过点头示意,夏晴心里却莫名一紧,唇上仿佛袭来阵阵浓郁的薄荷味,她惊讶,眼前竟浮现他昨夜激烈的、掠夺的深吻。

热情、深入、职业!

是的,职业令她看他的眼神,无端冷漠。

她转过身,是唯一没有与他打招呼的人。

展望微微一笑,看着王粲:“王总又在给员工改善生活啊?昨天是FOM(前厅部),今天是S&M,呵,我看S&M是要改改了,不然都和刘总一样,成仙了。”

王粲不是与刘玉寒要好才送吃的来吗?夏晴微微一怔,也许,她和FOM的也很要好吧。

王粲笑道:“展总要不要吃?”

展望摇摇头,走向夏晴:“不要了,我来找董事长。”

夏晴看向他,脸上顿时有烧热的感觉,展望的笑颜在晃亮的灯光下,显得朦胧不清,他原本便意味不明的双眼,更如坠入深渊的黑色珍珠,寻不见一点踪迹。

他要干什么?

夏晴也惊讶于自己的戒备,展望,如今在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了恶劣的印象。

“董事长可以走了吗?我有些事要与你商量。”展望说得清淡,夏晴却不想理会:“你听说过老总没走、秘书先走的吗?”

展望看一眼刘玉寒,笑笑:“呵,你要是等刘总,那你也只能住在香榭丽舍了。”

展望的眼神略微用意,刘玉寒放下手中的食物,冷声道:“走吧,你在这儿也没什么可做的。”

说完,转身而去,她显然不喜欢这样的场面。

展望回眼望她,眼神似笑非笑。

夏晴微窘,走回办公桌拿了东西,便向外走去,其他员工面面相觑,王粲却依然笑着:“都干吗呢?还不快吃,看人能看饱啊?”

夏晴只听到办公室内一阵笑声,心里却更加拥堵,她快步向前走着,将展望甩在身后,她不想看见他,至少,目前不想。

“有什么事说吧。”

电梯里,夏晴按了一层。

展望平静道:“在生气?昨晚的事?”

夏晴不语。

展望微微一笑:“这件事你要怪我吗?我可是反复确定过你要不要学,是你不撞南墙心不死的。”

人竟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我问你为什么,可是……你说不就好了,干吗,干吗要……”夏晴盯住他,随即甩头不再看他,金色光面的电梯壁映出她脸色殷红。

展望不及说话,一层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夏晴向外走去,手腕被突地握住,她用力一挣,却无奈强悍的力道将她重新拉回到电梯中。电梯门关闭,展望看着她,笑道:“我的事情还没说,你干什么去?”

夏晴甩开他,轻轻揉着手腕,手背上还有昨天留下的刀伤,白色的纱布遮掩了刀痕,展望轻声说:“碰到你伤口了?”

夏晴不语。

展望继续道:“我已经通知刘师傅回去了,说今天我送你回家。”

刘师傅是夏晴的司机,夏晴一惊,抬头看他:“你凭什么?”

展望修长的眉一弯,眼里却依旧没有分毫笑意:“就凭我要找你。”

说着,拉住夏晴没有受伤的手,向车库走去,黑色的宾利格外显眼。

在他的强势下,夏晴显得格外娇小,她原以为自己是足够倔强的女人,可不知为什么,被他拖上车,她却没有开门下来,也许,是好奇他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事,要这样“挟持”自己!

车子开出车库,渐渐远离了香榭丽舍,夏晴看着窗外,一天的薄雪,令整个J市银装素裹,分外清幽。

车灯映着雪色,妖娆而清丽。

“到底什么事,不要拐弯抹角的。”美好的雪景,却没有给予夏晴好的心情,车内暖风犹如轻细的羽毛拂面而来,轻轻的、痒痒的、酥酥的。

展望开着车,只是不语,夏晴有些不耐烦:“你再不说,我跳车下去,信不信?”

展望终于看向她,可那双深眸却仿佛被阴云笼罩,随时可能遮盖整片天空:“你以为我愿意找你吗?还是自作多情地认为,我昨天吻你,只是借口对你图谋不轨?”

夏晴一怔,不可否认,她的确有过一刹那那样的想法,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能用说的,而是要亲自示范给她看!再想到他与杨铭贞的激情火热,她一度认为展望只是表面道貌岸然,实则滥情无度的花花公子。

可是,这想法只是那一刹那而已。

她转头,欲打开车门。

车子在高速路上疾驰,展望连忙按住她的手:“你疯了吗?”

“到底什么事?”夏晴只是追问,甩头看着他,却并不松开握住车门的手。

展望真不知要生气,还是好笑,夏晴,看似倔强坚强的女人,却也是这样沉不住气的小孩子秉性。

他无奈摇头:“忧璇在我家门口。”

“忧璇?”夏晴终于缓缓松开握住车门的手,看着展望俊毅的侧脸,他的侧脸比正脸更加迷人,因为,他的正脸总是那么冷漠,而侧脸却显得柔和了许多。

展望点头:“对,她刚打电话给我,说要在我家门口等我,还说……”

展望略一犹豫,没有说下去。

“还说什么?”夏晴追问。

展望微微扫她一眼,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没什么,你到了,带她回去。”

厌恶的感觉再度袭来,夏晴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一次展望说话是痛快的,总是要说一半留一半,或者干脆什么也不说!

这样的男人,她从心底里厌烦!

她不耐烦地靠向椅背,话虽如此说,可是……却安静了下来,不再追问展望半句话。

紫蓝庄园门口,霓虹映亮一方天空。

奢华犹胜香榭丽舍的大门口蹲着一个女子,一身白色长羽绒服,长发被毛线帽子压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是忧璇。

夏晴走下车,展望将车停在路边,跟在夏晴身后。

“忧璇。”

夏晴的声音好像是投入平静湖水的巨石,激起波澜万丈,陆忧璇猛地抬头,缓缓站起身来,看见夏晴,哭红的双眼顿时凝聚刀光剑影。

她直直看向夏晴身后,展望慢慢踱步,黑暗处,迷乱的灯影拂过脸廓,严肃而冷漠。

他的面无表情,刺痛了陆忧璇的心,泪水一滴滴掉下来,瞬间成冰。

“是你叫她来的?”陆忧璇盯着展望,展望点点头:“不错,你的家不在这儿。”

陆忧璇看似受伤地抿着嘴唇,泪水沿着唇角滑进口中,也许是苦涩,令她揪紧了眉头。

“展叔叔,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你要这样?”

泪水汹涌,无法掩盖忧璇眼里的悲切,夏晴看着她,此时的忧璇反常地忽略了自己的存在,没有对她破口大骂,没有对她大打出手,有的只是质问,质问地看着展望。

“忧璇……”

“你不要说话。”

夏晴想要劝她,明知徒劳无功,还是出口了,陆忧璇打断她,只是望着展望,眼神在夜色里不甚分明。

“我只能送你回家,如此而已。”面对这样的忧璇,展望保持着一贯的平静如水。

夏晴察觉到寒冷气氛中升腾的怒火,忧璇攥紧拳头,许久,她向路边跑去,夏晴忙追上她:“忧璇,我们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陆忧璇甩开夏晴,咬紧嘴唇,嘴唇上白色的痕迹,几乎被咬破,她的泪水滑下来,悲伤万分,“你能让他回心转意吗?你能让展叔叔和我在一起吗?你能吗?”

夏晴被她十足的力道甩开,更为震惊的是陆忧璇一字一句的设问,一切都仿佛被证实了,一切曾经的猜测都仿佛被这一句话证实了,是不是?

她惊讶地回头看向展望,展望依旧平静地站在身后,眼神里没有半点波动,不知道要怎样的事情才能令他动容,看着他的眼神,忧璇再一次崩溃。

她转身欲去,夏晴拉住她,她终于明白在车上,展望为什么欲言又止:“忧璇,你……”

略一犹豫:“他……是你的展叔叔啊。”

像是被刺激到敏感的神经,陆忧璇讽刺地大笑,推开企图拉住她的夏晴:“哈,夏晴,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就是你,是我展叔叔又怎么样?比我大十七岁又怎么样?我从小……就只喜欢他,只想快点长大和他在一起,错了吗?如果是错,你和爸爸,又是怎么回事?”

寒风呼啸,令夏晴眼底一阵酸涩。

自己的确没有资格指责她,的确没有立场说服她,是的,自己与陆辉,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忧璇与展望一般。

“可是……你未成年!”

展望的平静,总于波澜处突兀,他走上两步,挺拔的身姿、冷静的面容,好像这件事完全与他无关:“忧璇,你未成年,而夏晴成年了,你高中还没有毕业,而夏晴是大学毕业,这就是区别。”

他的话近乎冷漠,低沉却毫无感情:“一个高中生,有什么资格说爱我?哼,你未免也太小看我展望,以为年轻漂亮就可以拥有一切吗?一个高中生,成天沉迷玩乐,屡教不改,心胸狭窄,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在我展望的视线之内!”

风乍起,扑打在陆忧璇震惊的脸上。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看着他冷酷无情的薄唇吐出毫无情感的一字一句。

他,把自己说得这样不堪,把自己这许多年自以为的爱说得一文不值。

忽然,觉得很陌生!

这样的展叔叔,她从未见过。

“展叔叔……”

“你知道我是你展叔叔就好,小小年纪不好好上学,净学一些不该学的!”

打断陆忧璇,目光横向夏晴,夏晴一怔,他一语双关,眼神里的鄙夷太过明显,可是……他说的,都没有错。

夏晴偏过头去,展望转身道:“你送她回去。”

好像要切割开一切纠葛,他并不想送她们回家。

夏晴也理解,走到忧璇身边:“先回家吧。”

陆忧璇麻木地站在当地,麻木地看着展望的背影渐行渐远,她几乎机械地跟着夏晴上车,眼睛却始终离不开紫蓝山庄奢华的霓虹。

那些霓虹闪烁而孤单,在夜色下,坚持着瞬间的美丽,渐渐地,消失在远处……

打击太过沉重,令陆忧璇迷茫,她止不住掉下眼泪,仿佛失去心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上去洗个澡,早点睡。”夏晴也不知要从何规劝。

陆忧璇瞪她一眼:“要你管?你少在这里装好心,呵,你现在一定得意极了,是不是?看了我的笑话,开心极了是不是?”

陆忧璇的表情可恶至极,夏晴第一次觉得一个孩子也会有这样可恶的表情。

“是!”夏晴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个性,让她声色俱厉,“我很开心,因为觉得你很可笑!展望说得不错,你凭什么说爱他?凭一个高中文凭都没有的小丫头,也敢说爱J大硕士高才生?哼!你们……根本不是一个level(层次)!”

陆忧璇一怔,平时,无论自己怎么挑衅,夏晴都任由她发泄,可是今天,她不但反驳,还出言相激,她站起身,夏晴却更为不屑地瞥她一眼:“level懂吗?如果不懂,就赶紧回去上学,好好学习英语。对!我没有资格指责你与展望的年龄差距,但是我与你爸爸,至少……我也是J大酒店管理专业本科毕业,至少,我们有共同语言,我们……在同一个level上!”

陆忧璇胸口起伏,瞪住夏晴:“你……讽刺我?”

“对,我讽刺你,因为……你除了胡闹,让展望更看不起你之外,毫无可取之处!”夏晴一句更胜一句,陆忧璇挥起手掌向夏晴而去,这一次,夏晴没有任由她打下来,抓住她的手腕:“有骨气的话,就去争口气,让展望对你刮目相看,在我面前逞能,只会让人更看不起你!”

甩开她的手,夏晴转身上楼,不欲再与她纠缠,所谓请将不如激将,她感到身后直向背心的怒火,却没有回头。

上楼,陆泽磊站在房间门口,夏晴一怔,陆泽磊漂亮的眼睛充满疑问。

夏晴涩然一笑:“你还没睡?”

“才9点。”陆泽磊轻声说,夏晴点点头:“哦,那……你再看会儿书。”

说着看看楼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陆忧璇,叹息说:“忧璇,你多照应着,别再让她逃学了。”

“忧璇喜欢展叔叔?”

夏晴正欲走开,却被陆泽磊叫住,陆泽磊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夏晴略作思量,笑道:“小女孩的朦胧情愫,我懂。”

“那你呢?”

陆泽磊一问,问得毫无来由,夏晴回身看着他,疑惑道:“我什么?”

“我是说……你与……爸爸。是朦胧情愫吗?”

陆泽磊的头微微低着,荡在眉间的发有几缕阴影,或多或少遮掩着他的眼神。

夏晴看着他,苦笑道:“去看书吧,明天送忧璇进教室你再走。”

夏晴转身而去,她没有回答陆泽磊,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回答,关上卧室的门,伸手开灯,映入眼帘的便是她与陆辉亲密的大照片挂在床头。

心里一酸,陆辉,为什么,一切都要等到来不及,才会问自己为什么?

第二天,夏晴同样走得很早,展望的电话早早就将她叫起来,今天要召集一个紧急会议,荷兰嘉信集团老总视察中国分部,视察小组将要入住香榭丽舍。

经过欧鲁克的失败,这一次,不容有失。

夏晴精心化了妆,挑了简洁大方的套装,天空,因着昨天的雪而有微微灰蒙。

路上,行车缓慢,整个城市陷在一片慵懒与寒冷中。

寒冷与慵懒似乎相辅相成,每当寒冷的冬季,夏晴总觉得自己是适合冬眠的动物,全身懒洋洋的。

她来时,会议室只有展望一个人到了,二人相对,目光里皆有几分尴尬。

许久,都是沉默。

终于,还是展望打破了死沉的气氛:“她好点没有?”

夏晴自然明白,他指的是陆忧璇,低声说:“好点了吧?被你激将法一激,我想……至少她该好好去上学了。”

展望略微一顿,方道:“那就好。”

“不过,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夏晴煞有其事地看着他,展望抬起眼,深不见底的眸子,波光暗度,夏晴道:“如果,忧璇大学毕业,拿着毕业证书来找你,你怎么办?”

展望挑唇一笑,笑得有些讽刺:“哼,那至少是七年以后的事情,我四十岁了,不出意外,已经结婚四五年了。”

果然是老谋深算。

夏晴看着他,不禁有些想笑。

“看什么?你似乎总是爱盯着我看。”展望亦抬眼看向她,冷酷的薄唇微微挑动,修长的眉扬起几分暧昧,眼神却依然冰冷,“你这样,我会很容易误会。”

夏晴怔忪,寒冬腊月,莫名地脸颊微微温热,展望的眼神依旧如初,可那眉间洋溢的纹路,却是她见所未见的暧昧,他低下头,口吻略低:“难道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清澈吗?以后,不要这样盯着别人看。”

清澈!

夏晴脸上如火烧一般,她无法移开她的目光,怔忪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句话,酸得令她牙疼,可是……

也许女人都喜欢听到赞美的话,这一次,她竟然没有厌恶的感觉!

依旧回他一句:“那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说话很讨厌?以后不要再说话了。”

说完,想笑的竟然是自己,展望看着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只听门声响起,杨铭贞走进来,展望看了看她,随即低下头去,仿佛视若无人。

那晚的激情再入眼帘,夏晴不禁疑惑,究竟是什么……让他们缠绵过后,又彼此为敌?

或许,不是敌人,只是看似敌人?

想想展望那天的话,杨铭贞,她又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她真的为了欧鲁克不要闹上媒体,而牺牲了自己吗?

一时看着她,有些出神。

杨铭贞低声道:“董事长,有事请讲,不用这样看着我吧?”

夏晴回神,涩然一笑:“没,想些事情而已。”

“想来做什么?你也学不来。”

展望低着头,看着手中厚厚的资料,夏晴一惊,脸上立时红热,他没有看她,可是依旧看穿了她的心事,为什么……只要在他的面前,什么都变成透明的,变得无所遁形?

三个人之间,再没有一句话。

人员到齐,会议准时开始。

首先发言的不是展望,而是杨铭贞:“大家都知道,上一次接待欧鲁克先生,我们出现了很大的纰漏,没有闹上媒体,是一大幸事。这一次荷兰嘉信集团考察团,是我们近阶段的重中之重,FO和S&M都要做好准备。刘总,你要趁机谈下他们的长久合作,这可是个大客户。”

刘玉寒点头,信心明显写在脸上。

杨铭贞看向展望,展望点头示意,随即从文件夹下拿出一叠信封,他抬起头,眼里是慑人的坚定:“这是你们的辞职信。欧鲁克的风波已经过去,香榭丽舍的业绩蒸蒸日上,马上又会迎来大客户。如果此时此刻,仍然有人想要离开香榭丽舍,那么……请便,如果依然想为香榭丽舍而努力,就请取回自己的辞职信。”

辞职信被轻轻放在桌上,不显得强硬,目光却肯定,窗外沉郁的冬色阴沉沉的,会议室内,一片死寂。

夏晴看着展望,他的决定便似乎永远不容置疑!

这与陆辉是不同的,陆辉待人永远和蔼可亲,最常说的话是以德服人,即使对司机、阿姨也总是客客气气的。

也许,这就是他们为何能共创辉煌的原因,他们互补的性格,也许正是香榭丽舍迅速成为国内一级奢华酒店的原因。

夏晴看着展望,面无表情是他永远的表情。

她没有忽略他眼神的异动,他的眼角有意无意地瞥向杨铭贞,杨铭贞与那目光一触,明显有略微一颤,她的脸色晴转多云,缓缓地,她静下心,伸手在一叠辞职信中,取回了自己的那一封。

夏晴微怔,杨铭贞的表情告诉她,她绝非情愿,可是她做了,只因为……展望的一个眼神!

他们的关系似乎越发微妙。

夏晴蹙眉,还来不及让她有更深入的想法,一个个高管俱都站起身,平静地拿回了自己的辞职信。

展望唇角微动:“很好。”

这也许是他早就预料的结果,经济危机之年,有谁会轻易放弃一份稳定的工作?

集体辞职,不过是个姿态罢了。

而展望只是找到了源头——杨铭贞!

可是,他究竟是用什么方法令杨铭贞如此就范?

陆泽磊说他们势不两立,眼睛却告诉自己,他们……似乎亲密无间!

夏晴心里乱作一团,整个会议下来,她并没有听进去多少,观察展望与杨铭贞,再没有一次对视。

身在S&M,日子绝对不好过。

开了会,她就再也不是董事长,她努力想要从刘玉寒那里学到什么,配合着刘玉寒几乎变态的作息时间。

她渐渐地变得只吃早饭,很少能吃上午饭或者晚饭。

还好,陆泽磊每天跟她汇报忧璇的行踪,陆忧璇果然踏实了许多,不再出去胡作非为,虽然沉默寡言的她,依然让陆泽磊担心,可是至少她每天在家里,更多的时间是在学习。

这就好,至少,她能安心地把学上完,至于那迟早将会拆穿的激将计,也只好继续瞒下去。

在S&M已经一个星期,夏晴算了下,她没有一天是吃齐了一日三餐的,只有唯一可以自己控制的早餐还有保障,其他两餐,有两天吃了午餐,有一天吃了晚餐,其余的时候,午餐和晚餐都没有时间吃。作为刘玉寒的文秘,刘玉寒不走,她是不可以走的。

可是,刘玉寒是女人中的男人、工作机器中的战斗机。她的脑子里似乎永远没有时间二字。

这一周,她也随刘玉寒见了两个其他酒店的DOM,看上去与她同类型的女强人!

她们在一起谈论的都是夏晴听不懂的事情,世界名牌、世界名流等上层社会的谈资,才入社会的夏晴一句也不明白。

想想便觉得恐怖。

看来,DOM大多是女人,通常是来自香港或马来西亚的38到45岁的女人,她们自傲且自负。至今未婚或者离异,经常会不吃早、中、晚三餐。身材却并不好,但通常会觉得自己很有品位,因为她们所接触与洽谈的都是英商会、美商会等重要客户总裁。她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工作是唯一的精神支柱。

想来也是,S&M肩负整个酒店的入住率,不夸张地说,是关乎生死存亡的重要部门,也自然需要这样拼命的老总。

看看表,又已经超过了七点半,正准备去冲一杯咖啡,刘玉寒却突然推开门,脸色有些兴奋,也有些焦急:“快,和我去品味轩,我约上了嘉信中国分部的总裁杨昊。”

这么突然?

夏晴显然有些惊讶,站在当地没动。

“你站那干吗?还不快些?杨总可是很难约到的。”刘玉寒简单补了妆,夏晴也立忙帮她拿了东西,两个人匆匆下楼,这样风风火火地走出香榭丽舍,夏晴明显感到无数道诧异的目光齐刷刷地望过来。

杨昊,荷兰嘉信集团中国分部总裁,今年30岁,年轻有为,是嘉信集团大老板义子,性格古怪,高高在上,不易接近,城府极深。

在车上,刘玉寒这样介绍杨昊,听得夏晴一阵寒战。

典型的皇太子嘛。

这个人,她还没见,就似乎没有好感。

品味轩,刘玉寒显然经常来,这里的服务员对她很热情,她们坐在最里面的包间,刘玉寒似乎有些不安,夏晴很少见刘玉寒这样,难道,这来人果真是四大恶人之首不成?

“刘总,这人……真那么可怕啊?”夏晴禁不住问,刘玉寒却没有给她好脸色,也许察觉到了自己暴露的不安,她正一正身子,永远傲气的眉微扬:“有什么可怕的?英商会、美商会的都谈过,还怕他一个毛头小子吗?”

这句话,并不是刘玉寒通常会说的,虽然她一向自傲,可是出言却向来谨慎,这么说,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果然不将他放在眼里,另一种就是掩饰自己的心虚!

夏晴没再追问,随着刘玉寒频频看表,夏晴知道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她向来讨厌不守时的人,这个杨昊果真不是善类!

“对不起,我来晚了。”

正想着,一个声音自门边传来,那声音具有磁性,似乎极具穿透力,夏晴朝门口看去。

只见,一个高大、巍峨的男子缓缓走进门来,他头发微卷,脸廓柔和,并没有明显的棱角,典型东方人的脸型,可是却有一双蓝色几乎透明的眼睛,鼻翼如他的身材一样挺拔。

欧洲人一样健硕的体魄、东方人柔美的气质,在他身上凸显得淋漓尽致。

夏晴不禁有些惊讶。

混血儿!

忽然一个念头涌上心间,刚才,刘玉寒介绍他时曾说,他是荷兰嘉信集团大老板义子,可是如今看来,这个混血儿说不定……是他在中国的私生子吗?

察觉到自己脸上的僵硬,连忙将所有八卦的念头从脑海中清除,她稳一稳心绪,看向他,他举止优雅,与刘玉寒相互寒暄。

最后,杨昊以他不熟悉这家餐厅为由,让刘玉寒点了菜,席间,刘玉寒并没有涉及任何有关酒店的话题,而杨昊一直面带微笑,并看不出他不易接近。

一餐饭下来,夏晴沉默不语,刘玉寒起身去洗手间,夏晴想要跟去,却被刘玉寒一个眼神阻止。

她望了望杨昊,夏晴会意,这样重要的客户,当然不能令他一个人留在包间里。

她缓缓坐好,微微抬眼,那双蓝色的眼睛却正朝自己望过来:“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夏晴一惊,心里顿时乱了,她承认,她没有见过大场面,承认她没有一点谈判经验。

“我……我没有啊,只是第一次和您这样的大客户吃饭,恐怕有失罢了。”

话出口便有些后悔,吞吞吐吐不说,貌似还提到了大客户,她既然已经察觉到了刘玉寒并没有提到生意,就不应该再提起这三个字。

果然,对方有一瞬间沉默。

蓝色的眼睛似乎有一忽暗淡,随即道:“你是……刘总的秘书?”

夏晴点点头,杨昊微微一笑,薄厚均匀的唇似笑非笑:“这一次,我们集团的视察团过来,你们酒店可要努力哦,我义父很挑剔的,要是说出了二话,就算请我吃一年的饭,也没有用。”

他主动提起,夏晴有些出乎意料,礼宾部教给她职业的微笑:“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还有,要特别注意细节,比如献什么花啊之类的。”他喝一口咖啡,蓝色的眼睛被长卷的睫毛遮去光彩。

他的睫毛比女人的要更好看,他似乎并不像是传说中那么可恶的人。

心中放松许多,笑道:“不知道MR. Van喜欢什么花呢?”

因为放松而得寸进尺,杨昊依然优雅地笑:“荷兰人自然最爱郁金香,其中,黑色郁金香最名贵,可是我义父却更喜欢紫色。”

“紫色是吗?”夏晴似乎如获至宝般,杨昊蓝色的眼睛却掠过一丝不明的意味,凝望她一忽,许久,方道:“对,紫色郁金香。”

他低下头,缓缓地说,喝尽了杯中的咖啡,眉间有微微一蹙,很快平复,刘玉寒回到包间,杨昊的脸色却沉郁了不少。

夏晴回头看他,一惊。

他的表情,瞬息万变,令人难以捉摸。

刘玉寒明显感到了气氛的凝重,用严厉的眼光去看夏晴,夏晴迷茫地看着刘玉寒,刘玉寒赔笑道:“杨总,您看您还需要些什么吗?”

杨昊摇摇头:“不了,不早了,我还约了别人,就先告辞了。”

他说起话来,波澜不惊,听不出一分情绪,这一点与展望有些许相似。

是不是年轻有为的,都是这样?

夏晴不解。

刘玉寒将他送到门口,转过脸,便似狂风暴雨将至一般,脸色沉沉的。

“你都和杨昊说了什么?他怎么好像不高兴了?”

夏晴摇头:“没有啊,刚刚和我说话的时候还好好的,还告诉我接待的时候要特别注意细节,还说MR.Van喜欢郁金香。”

刘玉寒凝眉,看看门外,见夏晴一脸真诚,倒不像是在说假话。

“这个人,真搞不懂,谁不知道荷兰人喜欢郁金香,还要他说?假惺惺的。”刘玉寒拿起包,对于杨昊,她似乎格外厌恶。

只恐怕若不是因为职业,她都不会和他说上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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