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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陪爸爸相亲

1

下午放学半个多小时了,白果和苗苗还在银杏路上溜达。她们是同桌兼密友,都居住在银杏路附近。银杏路宽阔、笔直,势如破竹,直抵更为喧嚣的B城中心。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各种车辆将银杏路堵塞得呼吸不畅。多亏有善解人意的夕阳,微笑着将各种噪音和浮尘染上了温柔的橘红。秋意正浓,秋色密密匝匝包裹了高大的银杏树。银杏树们排着整齐的队列,摇曳着辉煌的明黄,似追随着马路奔跑,声势浩大。

不管是车水马龙,还是银杏树婆娑的美丽,白果和苗苗似乎都熟视无睹。她们穿着校服背着书包肩并肩手挽手窃窃私语,旁若无人。从初一到高二,每天放学回家,她们都会在银杏路上磨蹭,风雨无阻。银杏路和银杏树们目睹她们解散了羊角辫,似乎一夜之间长发飞扬亭亭玉立。

“要不是被我老爸气的,我这次月考肯定不至于又考砸了。”苗苗义愤填膺,满面悲怆。

“你别什么不如意都怪罪你爸爸啊。‘外因是条件,内因才是关键’呢。你看彭丹婷,她爸爸淋巴癌晚期了,每天都得跑肿瘤医院,照样全年级第三。你看我,我爸爸从不惹我生气,还不是照样又考砸了。”白果和颜悦色,全然没把考试当回事儿,好像考得好还是不好都不要紧。

“怎么不是他的责任?要是他不着急结什么婚,要是他像你爸爸那样独自和你一起生活,我还会学不好?我身上的零件又不比别人少什么,怎么会学不好?可是,我妈妈去世才半年,用我姥姥的话说‘尸骨未寒’,他竟然就结婚了。结婚就结婚吧,居然还搬到那女的家里去住了。姥姥说我真可怜,在短短半年时间内就成了孤儿。我哪有心思学习?我一想起他就牙根儿痒痒……”苗苗手舞足蹈,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瞧你那火暴脾气,又跟自己过不去了?你确实啥都不缺,只是少根筋儿呗。”白果拽了拽苗苗猛挥的手,停靠在一棵粗壮的银杏树上,笑嘻嘻。

“我就是少根筋儿,我眼里可揉不得沙子,我可没你那样的好心态。天塌下来你都不管不顾,我说你干脆出家算了,没心没肺的!”苗苗忍俊不禁。

“好好好,就算我没心没肺吧。你今天心情不好,我不和你吵。但你想想,我们初中就学了法律呢,婚姻自由,你懂得的。婚姻法没规定你妈妈去世才半年,你爸爸就不能结婚吧?再说了,你爸爸能不搬走吗?你和你姥姥会允许那个女的进你们家?你们俩儿不把她煮着吃了,算她命大……呵呵呵呵……”白果扶着树干笑得直不起腰。

“真是没心没肺啊,人家正难过呢你还笑得出来。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啊?!”苗苗痛心疾首,扭过身假装生气。

“你呀你,什么都喜欢较真儿,认死理儿,自己和自己过不去,难怪你要长青春痘啊。生理卫生课上老师讲过,情绪不稳定,内分泌就会失调,体内的毒素堆积,皮肤就长疙瘩呀。不和你调侃了,说正经的吧,你得承认你这人太爱钻牛角尖了,不善于听取他人的意见。不是好朋友我才不会反复提醒你呢,你聪明一点儿好不好?情商高一点儿好不好?知性一点儿好不好?你想想你爸爸有人照顾了多好啊,而且,木已成舟,他们都结婚了,难道你还想把他们拆散?你和你姥姥闹得那么厉害,千方百计阻拦,他们不还是结婚了?看来,他们是真心想结婚的,你们应该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啊……是吧?”白果收敛起笑意,语重心长,像上了年纪的女教师。

“算了,不说这个了。姥姥要是知道我又考砸了,又得哭天抹泪了,还会数落我对不起我那死去的妈。她心脏不好,我害怕她气儿不顺。好烦啦。你说真是奇了怪了,那道射影选择题平时十拿九稳,居然还会做错?白白地跑了三分,三分啦,得超过多少人哪。不跑那三分,那可就是满分了啊。自打上了这变态的学校,就没扬眉吐气过。你呀你,也真有本事,老爸在大学里教量子力学,你居然物理还会考砸?你老爸说不定会怀疑你不是他亲生的呢。”苗苗确实少根筋儿,一句话就触碰到了白果的软肋。

“我还真怀疑我不是他生的,要不然我的物理怎么会那么糟呢。物极必反吧,或者,我遗传了我妈妈。哦,话可不能这么说,不能说亡人的坏话呢。有什么办法呀,我可能遗传了他们所有的短板。也许我本该选择读文科的,我就喜欢写作文。可是,我爸爸说读文科出路窄,还说一旦读文科他就帮不上我。其实,他也没少帮我,可我的物理就是上不去。我只能说,大学和中学物理确实不是一回事儿。不过话说回来,不就是考砸了吗,天还在头顶支着呢,大地还平平稳稳的。不想那么多了,继续努力啊,争取下次考好点儿。”白果撸了撸乌黑的披肩发,随手捡起了一片黄得发亮的银杏叶。

“哎,还真是麻烦,也努力了啊,总是停留在中不溜。真不该上这变态的重点中学,好像全市的人尖儿都蜂拥到班上来了。数理化不考满分,你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梁思帅和章天之那两小子,平时也没觉得他们怎么用功啊,居然数理化都能考满分,超级变态!”白果轻轻叹息,眉头微微收紧,很快又云开雾散,“差距可不是一星儿半点儿的呢,好比美国和肯尼亚,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呢。算了,‘人比人气死人’,不和别人比了,和自己比比就行了。哎,有什么好比的哟,总分还比上次少了两分。嘿,告诉你一个好玩儿的事儿吧,下下周日上午我要陪爸爸去相亲呢。嘿嘿,真好玩儿。”白果亲昵地拥着苗苗,喜色扑面。

“你说什么?还好玩儿呢?真是没心没肺啊,那还好玩儿呀。你还不赶快阻止,居然还要陪他相亲去?我看你比我还少一根筋儿呢,犯二呀你!”苗苗猛地站住,左手做了个V形,用力推向白果。她瞪大眼睛,如同撞见了鬼魅。“看明白了吗?你可是忒二了呀!你去打听打听,天底下有几个好心肠的后妈?后妈一进门,就有你好果子吃了,等着吧。还高兴呢,到时候想哭都找不到地儿,只得跑到银杏树下来哭呢。白果,你这次可得听我的呀,一定不要同意,态度一定要坚决。我当初就是态度不坚决才让爸爸跑了滴……我姥姥说谁不让他们结婚了,那至少得等我考上了大学长大成人了没有后顾之忧了吧……”苗苗心急火燎,口若悬河。看样子,她可以一口气儿说到明天早上上学。

白果赶紧拦腰接过话茬儿:“后妈也是人呢,又不是豺狼虎豹,我还怕她把我吃了?再说了,我都十七岁了,她还能把我怎样?我爸爸说了,如果我不同意,谁也别想进我们家门。当然,我一定会瞪大眼睛帮爸爸把关,一定要严格审查。嘻嘻嘻,真好玩儿。不知道这个阿姨长什么样,期待中哦。”

白果甩开苗苗的手,笑盈盈地大步流星往家走。

“苗苗,你凡事都特悲观。我呢,正好和你相反。这样好啊,我们两个正好互补!”白果笑意盈盈。

一时语塞的苗苗突然扭头恶狠狠地说:“互补你个头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老奶奶,再见!”白果清脆地喊一嗓子,笑嘻嘻扭身跑进了师范大学。

“晚上有空上Q啊!‘一路同行’里见!”苗苗猛冲过去抓住白果奔跑的背影,“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跑呀?你知道吗?梁思帅想做增高手术。”

“我好像听我爸爸嘟囔过几句。做就做呗,反正现在医学这么发达。”白果不以为然。

“万一失败了,不就成了瘸子了?”苗苗一脸惊悚,仿佛梁思帅已经瘸了。

“不是说只是‘万一’吗?还有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成功率嘛,你把什么都想得特悲观!”白果着急回家,不想再啰唆了。

“他又不是小侏儒,又不当电影明星,做那个手术干吗?手术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可别煽风点火啊,有空在‘一路同行’里劝劝他吧。”苗苗满脸焦虑,怔怔地望着白果远去的背影,小声嘟囔,“没心没肺的家伙!”

2

白果觉得爸爸白帆最近很反常,居然每天晚上九点半都准时收看B城电视台生活频道的《选择》。那是一个专门为离异、丧偶的中老年人找对象的相亲节目。

白帆唱歌不好跳舞不好,浑身上下没有丝毫文艺气息,除了体育直播外,基本上不看电视。除了每周二、六日晚在学校体育馆打羽毛球外,几乎没什么业余爱好。不善言谈的白帆,居然牵头成立了“羽球友缘”民间体育协会。参加者多半是学校各个院系的教师,或者是朋友的朋友。白帆负责订场地,购买羽毛球,群发短信通知大家活动时间。如此烦琐的事情白帆居然多年如一日做得有滋有味,大大出乎白果的意料。在白果看来,只有那些闲得没事儿干的人才会这么不嫌麻烦。

当然,白果不得不承认,幸亏爸爸爱打羽毛球。否则,他早就被满屋子的物理书本耗损成了百分百的老学究——戴眼镜,面无表情,大多数时候都暮气沉沉,任何时候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令白果自豪的是,四十七八的爸爸身材依旧有模有样,两鬓虽渐白却依旧茂盛,没有秃顶的迹象。尤其在羽毛球场上,爸爸奔跑跳跃劈杀,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矫健,完全像另一个爸爸。

白帆一向忙碌,恨不得把吃饭上厕所的时间都用于钻研量子力学。据说,量子力学是大学物理中最难的一个学科,白帆居然在这个领域取得了一些成就,三十六岁就晋升为教授。然而,白帆最近居然有闲心看电视,每天晚上雷打不动。神情之专注,恨不得钻进电视机。

因为白帆要去打羽毛球,今晚他和女儿白果早早就饭毕。一不小心吃多了,白果困得不行,也无心写作业,早早蜷缩在沙发里守在电视机前等候湖南卫视的《快乐大本营》。

收拾停当,白帆背着硕大的凯胜羽毛球球包准备出门。他像是要去约会一般,春风满面,意气风发。

“果果,跟爸爸去活动活动?你运动太少了,不运动身材就不苗条哦。”爸爸居然和白果开起了玩笑。

白帆虽然一向对白果百依百顺,但很少和她没大没小。妻子左红叶去世后,白帆从不违逆白果的心愿,白果可以为所欲为。但是,爸爸就是爸爸,总会让白果感到不怒自威的气势。白果顺利升入了本市最好的高中——R大附中,还算尊敬爸爸,爸爸对她自然是满意的。

“爸爸,只有您这样的大叔才需要保持身材哦。哈哈哈……”白果嬉皮笑脸拥着爸爸,“爸爸乖啊,好好玩儿,把那些大叔打得满地找牙哦。”

白果帮爸爸拉开门,恨不得爸爸赶快消失。有时候她更喜欢一个人待在家里,爸爸不在家怎么说都是自由的。可是,爸爸除了上课、偶尔外出开学术研讨会,大多数时间都窝在家里,典型的宅男。白果难得独自逍遥。

“想把老爸扫地出门哪?‘女儿大了不由爹’了。你小时候我哪次打球你不跟着?小跟屁虫一个!现在嫌弃老爸老了?”爸爸轻轻掐了掐白果的脸,絮絮叨叨,一反常态。

“爸爸——”白果用力攀着爸爸的肩膀,声音娇滴滴拐了几个弯,“爸爸,不是这样子的哦。我很忙啊,还有好多作业要写啊。再说了,老爸不老,还叫老爸呀?呵呵呵呵……”

上高中之前,每周六晚上白果都会跟着爸爸去体育馆打羽毛球。球毕,聚餐,大快朵颐。“羽球友缘”里的孩子不少,大人们聚会,小孩子们自然也聚会,久而久之就成了好朋友。白果就是在这里认识了同龄的梁思帅和章天之。上高中后,他们各自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间,宁愿单独聚会,就不再和大人们一起玩儿了。而且,他们更愿意在网络里见面。梁思帅建了“一路同行”QQ群,把曾经一起玩耍的伙伴聚在一起。他们还网罗了各自的朋友,“一路同行”人丁兴旺。每周六十点半,是“一路同行”法定的聚会日。

爸爸约束白果:周一到周五戒网戒电视,周六、周日开戒。上高中后,白果学习成绩徘徊不前,爸爸有意无意提醒:该努力了,应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戒网戒电视。白果嘴一噘,眉眼儿下垂,爸爸便不忍再强求,睁只眼闭只眼。其实,爸爸心里有数,白果不努力肯定是上不了北大、清华的,保持中不溜上个北师大应该没有多大问题。再说了,北师大也不是一般人能上的呢。

爸爸归来的时候,白果正蜷缩在沙发里一边看《快乐大本营》,一边捧着笔记本电脑在网上闲逛,看各种各样的八卦新闻。她超级迷恋星座,梦想成为新一代星座女皇。

爸爸很快冲完澡,容光焕发而又略带焦躁地在白果面前晃来晃去。

白果装没看见,只顾两头忙活。

爸爸终于憋不住了,讪讪地坐在白果身边,讪讪地问:“果果,看什么呢?好看吗?这个节目有什么意思呢?要上网就专心上网,不能一心二用。”

“爸爸,您陪我看吧,很好看的。这个节目可火了,您不看这个节目您就OUT啦。”白果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吃着碗里盯着锅里。

爸爸耐着性子陪白果看了几分钟,心猿意马,站了起来。

“您想看这个节目吧?好,您看吧。晃来晃去的,我眼晕!”白果“啪”的一声转换到了《选择》。

白果同时和N个人在私聊,索性送爸爸一个大人情。

爸爸立即安静地坐了下来,满脸堆笑,讨好似的说:“谢谢果果,真没白疼你,知道心疼爸爸了,知道让着爸爸了。还是女儿好啊!呵呵呵呵……”

“爸爸教授,您嘴巴抹蜜啦?是个什么东东啊,您那么着迷,一个晚上都不落下?您不研究您的量子力学了?”白果嬉皮笑脸。

布艺沙发非常柔软,白果喜欢这种被海绵彻底包裹的感觉,不愿挪窝,继续捧着笔记本电脑聊天。

爸爸早已沉浸在《选择》里,全然忘记了白果的存在,不时轻轻叹息,偶尔还呵呵直乐。

白果忙里偷闲扫爸爸一眼,得意忘形地揶揄:“爸爸,看您那痴迷样儿,跟花痴一样!”

突然意识到自己没大没小,白果赶紧捂住嘴。幸亏爸爸啥也没听见。

白果好奇于爸爸的如醉如痴,忍不住瞟了瞟电视屏幕。

“呃,爸爸,您看,那个人好像您啊。真的很像,不过,您比他年轻多了。”白果像发现了新大陆。

“嘘,别说话,认真听。”爸爸目不转睛,身子用力前倾。

那个酷似爸爸的男人正在讲述他的心声:我们结婚二十六年,孩子成人了。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共同打拼了大半辈子,该有的都有了。五年前,她突然查出了癌症。我们不想放弃,一起咬牙和病魔抗争……三年前,她离开了这个世界。她没了,家就空了,我的心也彻底空了。我就职于科学院,大多数时间在家里伏案工作。忘情地投入到工作中,把什么都忘记了。一旦不工作了,寂寞和孤独就排山倒海袭来……孩子成家了分开过,偶尔周末过来看看。很多时候从早到晚没人和我说一句话,嘴巴都快给封冻了。一个人的日子实在是太漫长,漫长得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了……虽然我有工作有孩子,但我还是无法排遣内心的寂寞和孤独,所以我来到这里,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

主持人见缝插针补白:“这位大哥这些年您过得真不容易,没有妻子的家就像瘸了一条腿,既当爹又当妈的酸苦一言难尽,一个人的生活诸多艰难啊……”

一位上了年纪的观众泪流满面,几度哽咽:“我和台上这位先生的处境相似,我非常理解他。俗话说,‘女子无夫心无主,男儿无妻财无主’。我们都上了年纪了,还厚着脸皮来到这里相亲,实在是不想一个人走完余生啊!”

白果深受感动,不由自主就想起了爸爸,突然就明白了爸爸痴迷这个节目的缘由。她不断偷偷观察爸爸,昏暗的灯光下爸爸有些憔悴,还有些可怜。爸爸性格内向,不善言辞。掐指算来,妈妈去世六年多了。妈妈去世后,爸爸的话就更少了。但是,爸爸绝对是个好爸爸,根本不用怀疑。

白果触景生情,突然动情地对爸爸说:“爸爸,您也像他们那样找个人结婚吧。要不,您也报名上这个节目相亲去?我会去现场给您加油助威,一定有好多女的对您感兴趣哦。”

爸爸被白果突兀的话弄得十分尴尬,像是裤管里突然钻进了一只蚂蚱,极不自在地欠了欠身,还干咳了两声,结结巴巴地说:“小孩子家家的……懂……懂什么?瞎……瞎说!”

3

秋高,气爽。阳光透亮,天空湛蓝。风和沙,远在塞外玩耍。摄氏二十度上下的气温,允许人们别出心裁地选择衣服。大街小巷涌动着丰富的色彩,B城迎来了萧瑟前的华丽季节。树叶们虽已盛极而衰,但树干仍旧保持着处变不惊的风度。银杏路上铺满了黄灿灿的银杏叶,华丽得宛若童话世界。过往的车辆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车速,一些人还文艺范儿地摇下车窗举起手机频频拍照。个别司机竟然冒险随意停车,尽情一饱眼福。过往的行人大多放慢了脚步,轻轻地行走在银杏叶上,或许会幻想自己就是童话世界里的王子或公主。美中不足的是,每年这个季节银杏路的交通都会濒临瘫痪,与美丽如影随形的竟然是嘈杂和拥挤。

今天是周六,也是白果妈妈的祭日。

一大早爸爸就叫醒了白果,白果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鸟雀们在窗前喧闹得树枝乱颤。白果蓬头垢面地拉开窗帘,阳光携带着炫目的灿黄倾盆而下。一夜之间,树叶们跟商量好了似的全都绚烂夺目。白果被眼前的美景震惊了,睡意顿消。突然想起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白果立即绷紧神经“噌噌噌”地拾掇个人卫生。

白果和爸爸默不作声,默契地各自收拾停当走出门去。在学五食堂吃完早餐,他们并排走出校园西门,走向银杏路。因为是周末清晨,银杏路上难得冷冷清清。一夜过后,路面上又铺了一层厚厚的新黄。颇为神奇的是,树枝上的黄叶似并不见少,好像地底下突然长出了黄叶。还得感谢管辖这一片区的市政工作人员,他们似乎诗性复苏,并不着急让清洁工人清扫。

白果和爸爸依旧沉默不语,各自拎着袋子蹲下身在密密麻麻的银杏叶间精挑细选。

爸爸环顾左右,犹犹豫豫,突然一跃而起,攀折了一小截银杏树枝。

白果的余光瞥见了爸爸的所作所为,全身立即就僵硬了。她不敢环视周围,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爸爸乜一眼白果,满面歉意,像做了坏事儿的小学生。

意犹未尽,爸爸继续专心致志俯身挑挑拣拣。

白果觉得挑拣得差不多了,心不在焉,甚至有点儿不耐烦了。更何况爸爸手里还拽着新鲜的树枝,很打眼,她特难为情。不管有多么合情合理的理由,爸爸的行为都属于破坏环境。爸爸还是老师呢,要是被他的学生撞见了就该斯文扫地名誉成灰了。

“走吧,爸爸,够多的了。”白果捅了捅全神贯注的爸爸,随手拽过爸爸手中的树枝,“要是被城管逮着了,您可就……”

爸爸搓着手,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涨红了脸,不说话。

白果当然知道,爸爸想送给妈妈最美丽最新鲜的银杏树叶。

许多年前爸爸妈妈风华正茂,都就读于银杏路边的师范大学。那年银杏叶飘落的某一天。爸爸一边骑自行车一边思考,不小心撞倒了正在欣赏银杏叶的妈妈。不打不相识,一段姻缘就此开始。妈妈就读于中文系,特别喜欢银杏叶。后来,他们都留校任教。再后来,他们结了婚。

妈妈是在银杏叶泛黄的那个秋日离开人世的。每逢妈妈的祭日,爸爸都会带着白果到银杏路上拣银杏叶。爸爸带着一个大大的布袋子,拣上满满一袋。闲暇,他会精心制作银杏叶标本。等到清明和妈妈生日的时候,再送到妈妈的墓地。白果时常惊诧,一个搞量子力学研究的理科男,居然有这般柔情蜜意?爸爸是一个谜,白果破解了好些年仍旧雾里看花。

妈妈去世那年,白果上小学三年级。之前的很多年,他们一家三口聚少离多。爸爸去荷兰攻读博士学位,妈妈去美国深造,只好把白果送到奶奶家。等爸爸妈妈都取得了博士学位,安顿好了小家,白果已经上小学二年级了。因为长期不在一起生活,白果对爸爸妈妈的感情相当淡薄。在白果心里,爷爷奶奶就好比爸爸妈妈。

白果无法原谅自己,妈妈去世的时候她居然没哭。虽然大人们大多哭得昏天黑地,可她自始至终就是没感觉,好像妈妈不过是又去美国读书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她早已习惯没有妈妈的生活。以后若干年,每当看见“妈妈”这个字眼,她依旧没感觉。每年她会跟着爸爸为妈妈扫几次墓,面对墓碑前那个笑靥如花名叫“左红叶”的女人,白果通常没有任何感觉,除了陌生还是陌生。虽然没有谁指责她冷漠、麻木,但她自己还是时不时痛骂自己“相当冷血”。

白果的妈妈虽然属于高级知识分子,但她是一个特别传统的中国女人,完全符合中国典型的贤妻良母标准。她温柔、柔弱、善良、勤快,不但对所有的长辈孝顺有加,而且对丈夫关怀备至,甚至对白果言听计从。在白果有限的记忆中,妈妈从来不曾做过违背白果心愿的事。哪怕是白果的无理要求无理取闹,妈妈皆会一一满足。妈妈拿白果没一丁点儿办法,甚至有点儿怕她。凡事一味妥协、退让,无原则顺从他人,是妈妈性格的基调。

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常说,白果的长相和妈妈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白果的个性和妈妈截然不同,完全是冰火两重天。白果性子急脾气倔,是那种无法形容的倔强。但凡她认准的事,即便在南墙上撞得头破血流都不愿回头。

4

小时候白果非常迷恋上学,小小的她不知何故笃信一点:一个孩子如果不去上学,那该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即使生了重病,她也会坚持到校。妈妈自然束手无策,只得提心吊胆任由她拖着病体去学校。因此,那些年爸爸妈妈特别担心白果生病。白果生病似乎并不可怕,更为可怕的是她的执拗。

上幼儿园大班那年夏天,白果刚刚从奶奶家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小住。恰逢B城遭遇特大风暴,全城的人好像都待在家里休息,可白果依然嚷嚷着要去学校上学。

妈妈苦口婆心:“果果,听话啊,幼儿园关门了呢,所有老师和小朋友都在家里躲避暴风雨。今天真的不用上学了哦。”

白果哪会听妈妈的劝说,执意闹着要去学校。

爸爸在外地开会,妈妈那天正好胃痛得腰都直不起来,根本无法陪着白果去学校。妈妈急得眼泪汪汪,可白果仍旧不为所动。妈妈知道自己从来不曾战胜过白果的倔脾气,只得胆战心惊看着她背着书包走出了家门。

暴风雨确实太凶猛了,走出楼道,小小的白果根本无法站直。她挣扎着走了几步,就被风刮倒了,那把心爱的红色小伞也被风刮跑了。白果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却只能眼巴巴看着小伞被风抢走。没办法,她只好回家。

妈妈喜出望外。可是,也许她无论如何不会想到,白果一进门就说:“妈妈,家里还有伞吗?快给我一把伞,我要去上学!”

因为妈妈坚决地说“真的没有伞了”,白果才放弃了继续去学校的念头。稍大一点儿,白果明白妈妈欺骗了她。那应该是妈妈唯一一次战胜了白果的执拗。

白果上小学三年级那年妈妈生了重病,白果不明白“重病”意味着什么,全然没有意识到妈妈将永远离开她。她照样每天去上学,只是偶尔去医院看看妈妈。和生病的妈妈相比,白果自然认为上学肯定更为重要。

白果每次去看望妈妈,妈妈总是泪眼汪汪地搂着白果。

白果不明白妈妈为什么那么爱哭,又不是小女孩,简直还比不上小小的白果呢。白果打小就不爱哭鼻子,爷爷奶奶经常夸她坚强得像个小大人。

妈妈总是噙着泪对白果说:“果果,你一定要听爸爸的话,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一定要考上大学。只要你出息了,妈妈在另一个世界就会开开心心。”

考大学,对于那个年龄的白果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反正她对上大学没有任何感觉,而且,她觉得妈妈说的全是废话,简直笑死人了。

白果当时一定毫不在乎,妈妈一定感觉到了白果流露出的鄙夷不屑。对于一个行将离开人世的母亲来说,女儿的冷漠是何等残忍的伤害和打击?也许,少不更事的女儿无意中令病危的母亲雪上加霜。

以后若干年,只要一想起当年的情境,白果就心意沉沉,恨不能让时光倒流,恨不能狠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常言道:‘女儿是母亲的贴身小棉袄’。而我,究竟充当了妈妈的什么角色呢?”白果偶尔会责问自己。

妈妈离开人世后,懵懂的白果似乎没有太多的伤痛。她照样一心一意上学,回家就认认真真写作业。然而,没有妈妈的照顾,她的学习成绩很快一落千丈。虽然她还是特别迷恋上学,但她并不把学习当回事儿。人虽然在学校里,心却不知道在何方飘摇。这种心猿意马浑浑噩噩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她上初中二年级。

爸爸很着急,但他不想给白果太多的压力。毕竟,爸爸怜惜白果没有妈妈。一个没有妈妈的女孩能够健康长大已经相当不错了,学习不好也不会天崩地裂。

某一天白果放学回家,独自在银杏路上摇摇晃晃,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妈妈多年前病重时泪流满面的叮嘱。就像长睡之后猛然被惊醒,她这才意识到妈妈真的永远离开了她,这才意识到其实她一直没有忘记妈妈。更让她难以释怀的是,这辈子她竟然从来没有听过妈妈一句话。

“妈妈给我当妈妈是多么多么失败啊!”白果默默地念叨。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白果便牵肠挂肚想念妈妈,疯狂地想在妈妈面前做一回乖乖女。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所有的心愿都不过是永远的遗憾。

白果泪流满面回到家,爸爸紧张得六神无主。

“爸爸,从现在开始,我要努力学习,考上大学。”白果噙着泪向爸爸保证。

像是突然论证出了牛顿定理那样的难题,爸爸高兴得语无伦次。他反复揉搓着手,说:“果果,只要……只要你尽力了……就好……就好……我们果果真的懂事儿了,长大了……真好……真是好……”

从此,白果在愧疚中反省,并化愧疚为前进的动力。她叮嘱自己:“这辈子我一定要听妈妈一句话,即使她和我已经阴阳两隔。只有考上了大学,才能满足妈妈的心愿,才算是听过妈妈的话。”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白果洗心革面,发愤读书,终于考上了本市最好的高中——R大附中。在所有熟悉白果的人看来,她的进步堪比火箭升天,奇迹啊奇迹。

谁都知道考进了R大附中,就意味着一只脚已经跨入了重点大学的门槛。高一上学期白果确实也努力了,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她的成绩在班上也就是中不溜。她被淹没在一大堆人尖儿里,别无选择只能充当分母。她的自信心大大受损,渐渐地,她找不到努力学习的动力了,有点混日子的意思。反正正常混下去上个一本是没有多大问题的,也能实现妈妈的遗愿。

爸爸特着急,担心白果一不留神懒散得无边无际,说不定只能沦落到上二本、三本。但是,爸爸晓得白果的倔强,投鼠忌器,不好逼迫她用功。

“果果,你得学会算账啊。你在R大附中即使是‘凤尾’,也比去一所普通高中当‘鸡头’强呢。但是,如果你自暴自弃,那R大附中的‘凤尾’也就真比不上人家的‘鸡头’了。所以啊,只要你努力做一个出色的‘凤尾’,前途依旧是光明的……”爸爸急不得恼不得,只能循循善诱。

“知道了知道了,烦不烦啊?您还要我怎么努力啊?二十四小时不吃不喝不睡觉都用来学习?您知道班上那些人有多变态吗?一个个根本不是人,都是打宇宙里来的呢,数理化全考满分的一抓一大把。没办法啊,人家基因好啊……”白果口无遮拦,咄咄逼人,情绪激愤。

哦,说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遗传基因不好,爸爸哑口无言。他知道这个年龄的女儿还得继续哄着让着。倘若白果负气离家出走了,他可怎么面对长眠于地下的那个她?

5

驱车去青松公墓的路上,爸爸面无表情,始终一言不发。白果找不到和爸爸对话的话题,只好蜷缩在副驾上玩IPAD,百无聊赖。她一直不大情愿去公墓,一直不喜欢爸爸硬邦邦的凝重。但她知道不能直接对爸爸说出心里的感受,更不能流露出不情不愿。

汽车在盘山公路上飞驰,车窗外“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白果灰暗的心绪被浓重的秋色一点点儿覆盖。这条路父女俩已经跑过很多次了,一切都很熟悉,就像每天回家一样。

这是白果第N次走进这片群山环绕的公墓了。灵动的燕山横亘在眼前,北方高远辽阔的天宇写意在头顶,把白果和爸爸衬托得无比渺小。公墓四周苍松翠柏林立,墓园里人迹罕至,寂寂无声。站在那个刻着“左红叶”的墓碑前,白果头一次感觉到了隐约的心颤。香烛袅袅,纸钱飘摇,饮料水果叠叠,鞭炮炸响,银杏叶纷飞。爸爸和白果把每一个祭祀的程序都做得井然、熟稔,自始至终,无泪亦无语。

清理了妈妈墓前的杂草、灰尘,顺便给妈妈的“邻居”点燃香烛、纸幡,以求他们能够照顾柔弱的妈妈。做完了该做的一切,爸爸照例还是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站在妈妈的墓碑前,他竟然点燃了香烟,小声嘟囔:“你放心,我平时是不吸烟的,只是来看你的时候才吸一吸……一个人太难了……我决定……”

白果装没听见,赶紧扭转身。她知道应该给爸爸妈妈留出单独相处的时间和空间,便自顾自信马由缰地在坟场里转悠,心绪沉甸甸。极目扫视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浩浩荡荡的碑林,她没有恐惧,但殊为压抑、窒息。长眠者,各种年龄皆有。一位生于1974年的母亲,笑靥如花。一位生于1985年的青年,面目俊朗。甚至还有一个生于1996年的小姑娘,留着顽皮的羊角辫……

“苍天哪,她竟然和我同岁?她怎么就活不下去了呢?”白果浑身发紧,意念飘飘忽忽。

实在没有勇气一一看过去了,白果突然想起了不知在哪里读过的一句俗谚:阎王爷索人性命,不论年龄大小,所谓“黄泉路上无老幼”。浑身突然冒出了厚厚的鸡皮疙瘩,白果赶紧回到爸爸身边。爸爸还在吸烟,依旧面无表情,依旧呆立不动。

香烛燃尽,冥纸灰飞烟灭。夕阳西斜,爸爸不得不转身离开,但还是频频回首。

父女俩返回温暖的家中,却不得不把妈妈留在这荒凉、空寂、冰冷的墓地里。不忍,却又别无选择。奈何?几只野狗在墓群中穿梭、飞奔,如同幽灵、鬼魅。白果突然感觉到剧烈的心痛,泪眼迷蒙。爸爸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拍了拍白果的肩膀。白果很想放声大哭,但她强迫自己不要失态,唯恐影响爸爸开车。

“生命是物质的表现形式,生命的消失就是回归到物质的原初状态,从终点到起点。从物质不灭定律的角度说,生命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回归到永恒……”爸爸似自言自语。

收音机正在播放:“明天,晴,最高气温二十摄氏度……”

还是一个阳光灿烂的秋日。

6

那晚白果提议让爸爸上电视相亲,爸爸很难为情,且正经得跟四大皆空的僧侣似的,白果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喜欢什么才爱看什么,不想结婚还看那种节目做什么?”白果暗自嘀咕,心里郁结着不大不小的疙瘩。

事情往往令人意想不到。几天后的一个夜晚,白果正对着物理题走神儿,下意识摸了摸书桌边上的《海子诗选》。

爸爸突然敲门,郑重其事找白果谈话:“果果,后年你就要高考了,时间很紧张……你的学习成绩不够稳定,爸爸也着急……爸爸刚刚申请到了一个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大项目,科研压力相当大……”

爸爸嗓音低沉,说得有些吃力,像是做完声带手术不久。

一提到学习,白果就心浮气躁。她不是不想学好,也不是学不好,但她就是无法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学习上。杂念总是不请自来缠缠绕绕,该或不该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想的许多问题,她好像都无法不去琢磨。而且,她迷恋上了文学,尤其喜欢写诗。她更愿意沉醉于阅读文学作品和写诗,不想和那些枯燥的数字符号过多纠缠。况且,她心如明镜,再怎么用功,名列前茅的可能性并不大。面对中不溜的成绩,看得出爸爸假装不怎么着急,白果虽然偶尔会急一急,但她也暂时无力改变这种现状,自然就得过且过了。

爸爸竟然点燃了一支烟,表情凝重得仿若泰山压顶。白果厌烦爸爸的苦大仇深,始终想不明白爸爸干吗把好端端的日子过得天寒地冻?

“天崩地裂啦?银行卡丢失啦?爸爸,瞧您那满脸沧桑,怪吓人的。”白果瞪了瞪爸爸,抱怨的情绪一览无余。

“你妈妈走的时候再三嘱咐我,一定要把你培养成才。这些年爸爸没有忘记……爸爸未来五年特别忙,可能,可能没有时间照顾你……你看,你看,爸爸给你找个……怎么样?”

“找个后妈?”白果调门洞开。

爸爸像做了错事儿,红脸,低头,无语,吞云吐雾,低沉地叹息,目光呆滞。

尽管白果也希望爸爸再找一个,但她还是惊异地定睛审视爸爸,突然感觉爸爸异常陌生,无缘无故有些心酸。爸爸说话就是老到,翻山越岭绕道说了半天,才把最终目的挑明。而且,找的理由好像也合情合理,白果似乎无法拒绝。

白果觉得自己的不痛快来得有点莫名其妙,她若有所思地努力点了点头,“您想找就找呗,其实不用和我商量的,我说过我支持您!”白果惊讶自己竟然如此爽快、大方。

“是吗?”爸爸讪笑着,眼里浮现出一丝晶亮,“不过,找什么样的后妈爸爸尊重你的意见。只有你同意了,爸爸才让她进门。”

爸爸凑近白果,讨好的意味尽显。

毕竟爸爸还是首先想着白果的,毕竟爸爸比苗苗的爸爸无私得多,白果感觉舒坦了些。

“爸爸,那可是您亲口说的啊,得经过我同意。”白果盯着爸爸的眼睛,竭力搜寻着“绝不反悔”的答案。

爸爸挑了挑眉毛,使劲儿点头。笑意,傻傻的,憨憨的,滴答在嘴角。

“当然,也得您同意哦。我们家不能搞独裁,得民主,毕竟是您找老婆哦。”白果被自己逗乐了,笑声爽朗。

“好!”爸爸掐灭烟头,站起来,立即有了精气神。

父女俩就这样达成了君子协议。

白果意犹未尽,突然来了八卦的兴致:“爸爸,您上电视征婚吧?我给你当亲友团,借这个机会我们闪亮登场。哈哈哈,多好玩儿啊!”

“算了吧,那多不好意思,大庭广众之下……”爸爸缩紧脖子铆足劲儿摇头。

“有啥不好意思的?正大光明的,没偷没抢呢。正好可以让更多的人了解您呢,那么多人注意您,多荣耀啊。爸爸,您的观念好土哦……我想,您上电视肯定很帅,一定比本人帅多了。因为您脸上轮廓分明,不是那种肉嘟嘟的大胖脸……我来给您当形象设计师吧?”白果眉飞色舞,好像爸爸过一会儿就要出镜。

“就知道瞎胡闹!还形象设计师呢?底版就那样了,都奔五了,怎么捯饬都老气横秋了。”爸爸自嘲。

“谁说的?‘三分人才,七分打扮’呢,您以为那些电影明星真的能逆生长啊?真以为他们能返老还童?还不是装修出来的。据说,要是卸了妆,一个个惨不忍睹。爸爸,您要有自信啊,您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至少年轻五岁。”白果“噌”地站起来,端详爸爸。

“去去去,一边去,又没大没小了,”爸爸呵呵笑着转身走出白果的房间,“再说吧,也不着急,八字还没一撇呢,得看缘分了。”爸爸自言自语。

“听说缘分是等不来的,得自己找啊。您以为您还能守株待兔,撞到您和我妈妈那种缘分啊?”白果追着爸爸的背影嚷嚷。

“你怎么啥都懂了啊?这个你也懂?啥时候懂的?你可不能……不能……”爸爸转过身,好像不认识白果了。

“爸爸,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啊?这个都不懂还有木有情商啊?”白果眼睛瞪得大大的,“爸爸,您好复杂,又来了,不就是担心我‘早恋’啊?亏您说得出口。没看见我一天到晚忙着写作业,打个哈欠的工夫都没有啊,还早恋?我倒是恋早呢,早上不想起床啊……”白果义愤填膺。

爸爸冲白果努努嘴,继续呵呵傻乐,满脸幸福花开。

7

妈妈去世的这些年,“妈妈”和“后妈”就成了白果家的禁忌话题。

前几年爷爷奶奶身体还硬实,每年都会来B城白果家小住。白果曾无意听见奶奶劝爸爸赶紧再找一个,还说爸爸才四十出头,总不能一辈子单身。爸爸说得等等,一来是担心新来的人对白果不好,二来是自己心里还没搬空,还没做好再找一个的心理准备。

随着白果一年年蹿个儿,爷爷奶奶的身体每况愈下,基本上就不来B城了。似乎没人再提起爸爸再婚的事,大家似乎都习惯了爸爸单身,似乎都忘记了爸爸还是单身。

白果由爷爷奶奶带大,对他们有一种唇齿相依掏心掏肺的亲昵感。虽说白果不再是懵懵懂懂的小女孩了,虽说如今她与爷爷奶奶的交流少之又少,但对于找后妈这样的大事,白果自然还会和奶奶念叨。并不指望奶奶一定能给她锦囊妙计,就是想找个人说说,寻找一种并非孤军作战的心理安慰。

出乎意料的是,奶奶竟然坚定不移地支持爸爸再婚,还再三叮嘱白果一定要理解、支持爸爸,且反反复复唠叨爸爸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其实,白果更想从奶奶那里得到一些如何防备、对付后妈的私房秘籍。不管怎么说,她从各种渠道获得的有关后妈的信息大多消极,甚至恐怖。为此,她隐约有些不安。还好,奶奶倒是叮嘱一定要仔细斟酌,一定要瞪大眼睛察言观色。还说第一要人品好,当然,工作啊家庭条件啊外表啊也要适当考虑。一句话,那个人得配得上爸爸,得心甘情愿对爸爸和白果好。白果这才意识到,找个合适的后妈竟然需要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完全不像她空想的那般好玩。

和奶奶合计之后,白果暗自为后妈设定了明确标准:太年轻太漂亮的坚决不要,担心爸爸HOLD不住;太老的太丑陋的也坚决不要,爸爸还算帅气至少可以找个半老徐娘。否则,爸爸会别扭,白果看着也不舒服;个子不能太高,也不能太矮;不能太胖,也不能太瘦。而且,最好不要和爸爸一样是高级知识分子。奶奶说过如果两个人都需要搞事业,就没人操持家务了。当然,也不能是纯粹的保姆、家庭妇女型的,还得有一定的文化修养。毕竟爸爸是教授,得有共同语言。白果说这个她懂的,并强调还得看一眼就对她有“妈妈”的感觉,也就是《选择》里的嘉宾和主持人说过N遍的“眼缘”。当然,还有一个最最重要的前提:那个女的既要对爸爸好,又要对白果好。

已经陪爸爸约会过两个阿姨了,白果都不满意。

第一个阿姨是章天之的婶婶介绍的,属小资型。三个人在师范大学东门的十二橡树咖啡厅见面。那个阿姨看上去与众不同,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场。但白果感觉她优雅得有点儿过分,有点儿装腔作势,还有点儿冷冰冰。那阿姨说最讨厌厨房里的油烟味儿,不能摸生水,会过敏,所以,从不洗锅刷碗,天天叫外卖。白果听得鸡皮疙瘩咕咚咕咚,忍不住问:“您洗澡怎么办啊?不过敏吗?”那阿姨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吞下了半截话,不停地看手表。半分钟后,说还有急事就优雅而冷漠地告辞了。

白果歉意地看了看爸爸,爸爸居然冲她直乐,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白果如释重负,迫不及待地问:“爸爸,我说错话了吗?”

“碰碰生水都要过敏的人,碰见我们那还不休克啊?”爸爸诡异地呵呵呵笑了。

白果忍俊不禁。不过,她还是有点儿过意不去,觉得自己搅黄了爸爸的约会。

约见的第二个阿姨是梁思帅的爸爸张罗的。为避免不熟悉的尴尬,见面的形式还算自然。打完羽毛球,大家顺便一起吃饭,暗地里找找传说中神秘的“眼缘”。那阿姨自来熟,跟谁都不生分,好像挺透亮的。但是,白果无意间发觉她挥舞着筷子谈笑风生,还用筷子尖剔牙。白果觉得恶心,不再碰那个人碰过的菜,感觉她是一个爷们儿得过头的女人。

爸爸爱干净,妈妈曾经也讲究,爷爷奶奶也很爱干净。白果自然而然就养成了良好的卫生习惯,虽不如长辈们整洁,但她特别厌烦脏兮兮的人。

那阿姨还戴金耳环金戒指金项链,白果觉得好俗气,就坚决地把她OUT了。

这一次白果没觉得过意不去,她认为只要是稍微有点档次的人,都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的。

白果担心爸爸太马虎,视而不见。席间,白果悄悄捅了捅爸爸,想让爸爸看清楚那阿姨剔牙的恶行。爸爸假装没感觉,干脆借故去了卫生间。白果以为爸爸生气了,故意不接她的茬儿。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各怀心事,都不主动说对那阿姨的看法。

刚进家门,爸爸就盯着白果的眼睛说:“大庭广众之下你别搞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的,得给人家面子啊。你不是经常说到情商吗?这就叫情商!”

“您知道我为什么碰您吗?”白果不服气。

爸爸突然“扑哧”一声,亲昵地拍了拍白果的肩膀:“果果,以后你不会再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了吧?终于明白不拘小节很招人厌烦了吧?”

以为爸爸会迁怒,借题发挥,白果出乎意料,一下子轻松了,觉得爸爸好可爱。她攀着爸爸的胳膊,把头依偎过去:“爸爸,您说她怎么会用筷子剔……”

“打住啊,积点儿口德吧。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那可就是‘长舌妇’了。各人有各人的生活习惯,少说三道四为妙。萍水相逢,也是缘分。”爸爸一本正经。

“八卦下不行吗?反正是和您有关的八卦啊。不八卦,多没意思啊。反正只有您和我知道,我又没举着高音喇叭在大街上嚷嚷。”白果努力申辩。

“翻开新的一页吧,啥也不说了,将相亲进行到底!”爸爸摆摆手,走进了卫生间。

白果被爸爸突然蹦出来的冷幽默弄得有点儿迷糊。还好,爸爸心情没受影响,白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两次相亲受挫,白果自然相当沮丧,心里抱怨怎么介绍的都是有毛病的人,同时也反问自己是不是太挑剔了。白果只好和奶奶继续煲电话粥,奶奶说谁都不是完美的,爸爸这个年龄就是找个伴侣,有稳定的工作能过日子差不多就得了。白果不太明白什么叫“差不多就得了”,如果对一个人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有厌恶情绪,怎么可以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呢?怎么能够开口叫“妈”呢?即使不是结婚,就是找一个朋友,那也不能随便凑合吧。和一个怎么都喜欢不起来的人一起玩儿,能玩儿出什么情绪来呢?

白果情绪灰灰的,考试成绩不怎么理想都没这么灰暗过。爸爸倒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该怎样还怎样,看不出心情的好与坏。也许他觉得无所谓,这事反正早已授权给白果了,同意不同意白果说了算。

白果在“一路同行”里吐槽,想宣泄掉郁闷的情绪。苗苗老调重弹,抱怨没见过白果这样糊涂的人,竟然主动去找后妈。还说“听人劝,吃饱饭”,刚愎自用只能咎由自取。梁思帅和章天之也跟着沆瀣一气调侃白果,说太搞笑了,爸爸找对象女儿非要掺和进去,简直可以上娱乐新闻的头条。白果感觉知音难觅孤立无援,幸亏她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她才不会轻易随大流呢。她坚信: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白果就属于那极少数真理在握者!

8

俗话说:事不过三,好事多磨。星期天上午一大早,白果又跟随爸爸去约会。

白果原本想赖在床上美美地睡个懒觉。自从上高中以来,她好像觉得除了想睡觉之外,就没别的欲望了。可是,昨天晚上答应了陪爸爸相亲——这可是爸爸的终身大事,马虎不得。妈妈去世六年多了,爸爸才萌动了再找一个的念头,白果觉得爸爸还是够意思的。

苗苗的妈妈出车祸死后半年,她爸爸就跟百米冲刺似的给她找了后妈。苗苗伤心欲绝,大哭大闹,寻死觅活,硬生生把她爸爸逼到后妈家去住了。现在,苗苗视爸爸如不共戴天仇人,要是她有足够的力气,说不定还会对爸爸动粗。虽然白果认为苗苗的爸爸确实有点儿过分,但她认为苗苗的过激反应更过分。可能是因为经历比一般人坎坷吧,苗苗有一种偏执的深刻。比如,苗苗向白果转述她姥姥对男人的成见,说男人大多是没良心的,靠不住。白果听得晕晕乎乎心惊肉跳,心里隐隐作痛。

此前,白果认为爸爸不结婚,和她过一辈子也挺好。再说,自从妈妈去世后,她就对“后妈”这两个字眼特别过敏,她不敢想象要是家里来了个陌生的后妈会是什么样子,她到现在还固执地认为,不管谁当她的后妈,她们都不会互相喜欢的。虽然这种意识很霸道,但的确是她的真实想法,她无力改变这种心理状态。

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白果模模糊糊意识到每个人到了一定年龄都得结婚,就像几何里的“公理”,无须论证也不必质疑。因此,她慢慢做好了爸爸迟早还会结婚的心理准备。而且,白果最近在一本杂志上了解到“单身男人比单身女人更容易衰老,男人天生就不会照顾自己”。白果很震惊很恐慌,她有意无意观察爸爸,发现爸爸的确开始衰老了——头上有了银丝,额上画上了隐约的五线谱,眉宇间时常凝结着某种可以感觉到却说不太明白的阴郁。白果突然感受到爸爸不容易,她心疼爸爸,想让爸爸开心一点儿。

此刻,白果看着“装修”得精精神神的爸爸,突然觉得他好像年轻了十岁。她祈愿今天约会的这个阿姨不会让她失望,她也害怕因为自己老是不满意,爸爸会灰心丧气。她无意中听见爸爸和谁打电话时说,“都这把年龄了,好与不好都没什么感觉了”。白果不同意爸爸的说法,她很想对爸爸说“别灰心,别着急,一定要挑选一个最好的”。

秋意依旧踌躇满志不忍离开B城,银杏路上依旧是一片声势浩大的亮黄。爸爸一手把方向盘,一手用拇指和食指托着下巴,很MAN,有电影电视里成功男士的范儿。车速很慢,父女俩儿默不作声地欣赏眼前的美景,白果突然心酸眼潮。要是妈妈活着,就不用这么来回来见陌生的阿姨了。要打心底里接受一个陌生人太难了,比那些令人头疼的物理题难多了。要是妈妈健在,一家三口行走在银杏路上该是多么幸福!她突然想抱怨命运不公,为什么忍心让妈妈那么年轻就离开人世?为什么忍心让年轻的爸爸没有妻子?让还没成年的女儿没有了妈妈?可是,这之前懵懵懂懂的白果并没感受到妈妈存在的意义,她痛恨自己觉醒得太迟了,是谁往她的心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遮光布?

汽车平稳地驶向天坛公园,一路上白果心事重重,一言不发。爸爸间或瞥她一眼,欲言又止。唯有邓丽君的歌声填补着父女俩无言的空白。以往,白果不大能理解爸爸为什么会喜欢邓丽君,声音柔若无骨,肉麻肉麻的。今天听起来,竟然别有一番滋味。那种柔软不是苍白无力的,而是渗透了缠绵、感恩和难舍。这首《我只在乎你》,好像唱出了爸爸的心声。白果偷偷瞥一眼爸爸,既怜惜爸爸,又怜惜自己,不觉泪意弥漫。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

爸爸突然关掉了音乐,把着白果的肩,柔声问:“果果,你想找个啥样儿的呢?”

白果还沉浸在歌声里,没缓过劲儿,一时接不上话来。

“其实,人都是复杂的,很难见一面就看出个所以然来。还有啊,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不能抓住别人的一些小毛病就无限放大。得看主流,看本质。”爸爸流露出讨好的神情,“也不能太自我,不能总是要求别人对自己好,还应该考虑自己应该对别人好。就像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一样,你对别人好了,别人自然就会对你好……”

白果觉得爸爸有些反常,多少有点抱怨自己太挑剔,没好声气地说:“看都看不顺眼,还怎么继续看下去啊?总不能拿个放大镜去寻找优点吧?水都不能碰的女的,用筷子剔牙的女的,您还觉得没发展下去可惜啊?您的口味真重!”

爸爸赶紧讪笑着缓和逐渐紧张的气氛:“果果,你误解爸爸了,不是那个意思。爸爸是说……我们需要找到一种温和的心态……就是对待客人的那种友好态度……也许,就能发现别人其实相当不错,一些小毛病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是您自己说的我同意就可以,您是不是反悔了?我也没不友好啊。不过是发现了确实不能容忍的东西啊,您不也觉得不好啊?您要是觉得好,那我就不说什么了。这样吧,一会儿要见的这位,您自己决定吧!我弃权,什么也不说。”白果板着脸,气咻咻。

爸爸的解释适得其反,越描越黑。

“果果,你今天怎么了?说话冲得……爸爸都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爸爸瞥一眼白果,叹息一声,一脸无可奈何。

白果突然意识到这种气氛不利于相亲,强迫自己和颜悦色:“好吧,从现在开始我说话友好些,温柔些。您可是知道的,我可没邓丽君那么温柔,我尽量装一装温柔,行吧?”

白果理了理蓬松的刘海,撸了撸长长的披肩发。她喜欢留长发,但她发现自己的头发总是不听话,不服收拾,总是蓬松凌乱的。

“理解万岁!谢谢果果!”爸爸冲白果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一脸讨好的笑。

白果觉得爸爸不容易,意识到不该折磨爸爸,柔声安慰:“爸爸,您放心,我绝对不会捣乱的。我保证!”

爸爸瞥一眼白果,眼角上挂满了笑意。

天高,云淡,风轻,空气里飘浮着惬意的微凉。天坛公园就在眼前,爸爸和白果整理好情绪,怀着美好的憧憬,约见了第三个“候选后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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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妻之路,始于暗慕——说好的暗慕呢?她不理不问不睬不看,只能由他来了。听风新书《凤求凰之引卿为妻》火热连载中~(双宠—双强—双纯)宇文玠所想的妻子是这样的:品性端良,德才兼备;秉性柔嘉,持恭淑慎。而白牡嵘完美的避过了以上每一条,对着镜子,这外形便不是居家妇女,白扯!***穿越至此,便是新婚之夜,白牡嵘暴躁的将那个娇柔易推倒的小白脸儿一顿揍。敢动手动脚?打不死这个战五渣!不过之后她就见识到了,他还真不是战五渣,就是个披着完美人皮的狼!***宇文玠—杀人诛心的邪魔。白牡嵘—上兵伐谋的恶鬼。二人为敌,天下大乱;二人为伍,天下更乱!听风坑品有保证,欢迎亲们跳坑~~~
  • 权杖师

    权杖师

    乱权大陆历年来动荡不安,自一代权杖宗师阮棨去世,以夏侯、洛熠为首的两大家族迅速崛起。瞒天过海,暗渡陈仓……洛熠一族主张真正的和平。无中生有,偷梁换柱……夏侯一族追求完全的主权。有权杖师捍卫荣誉,有权杖师背叛杀戮。为了抵抗不惜使用禁术而走火入魔的夏侯枭,洛熠淳与东方炫决定联合最出众的几大家族,征召了几个少年少女开启他们的进阶之路。在黑暗势力未殃及整个大陆以前,他们需要变强,变得足以与之抗衡。
  • 上最好的大学:我从清华到普林斯顿

    上最好的大学:我从清华到普林斯顿

    林常乐从准备留学考试,参加培训班到自学,最后成功拿到全美排名第一大学的offer学习运筹学与金融工程。他认为“学习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本书就是他亲笔写就的学习心得。在书中,他与读者分享了他对待学习的心路历程和学习态度,并介绍了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的学习方法,从科学角度来说,它们具有一定的道理,并且在作者自己身上发挥了良好、甚至神奇的作用。选择是否使用这些方法本身,也是一种极其有益的学习过程。边看书、边思考、边衡量、边抉择的读书过程,便是与作者分享这些经验和经历的收获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