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的心跳漏了一派，心慌意乱地转过头去，忽然看到远方一抹熟悉的身影。
“赵延！”秦淮惊呼。
墨寻吞下未说完的话，顺着秦淮的实现往前看去，果然在边城的城楼下看到了一抹青衫。
秦淮定定地看着站在城楼下的人，皱眉沉思，目不斜视地低声道：“他怎么会在这儿？！”
墨寻迅速地掩饰心中的一抹失落，淡淡地道：“他屯兵宣城数日，想必也很想知道你到底有何法子破城！”
秦淮摇头，幽幽地道：“不，你不了解这个人，他的骄傲不会让他为了了解对手而出城的。”
赵延此人其实比那些个皇氏子弟还要骄傲万分，秦淮笃定他不是为了军情而来。
“走！我们去会会这位赵世子！”秦淮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
墨寻看着她挺着的背脊微微一怔，随即又摇了摇头，无奈地跟了上去。
赵延看着来到眼前的秦淮，淡漠的脸上竟然闪现出些许疲惫，张了张嘴道：“我就知道你在军营里坐不住的，没曾想正在这里遇到你。”
秦淮仰头看了一眼城楼上晃眼的边城二字，双臂环胸道：“你还真是有胆子，竟然敢单枪匹马地进我天朝的地盘。”
赵延微微弯起唇角，很是不屑地瞥了一眼身后守城的士兵，幽幽地道：“这么一座小小的边城，我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秦淮耸耸肩，缓步走进城楼，边走边道：“既然遇到了，世子不妨一起用个早膳。想来宣城内也是粮草不济，世子你都饿的面黄肌瘦了。”
赵延哪里听不出秦淮话中的暗讽，心中苦苦一笑，转过头时忽然瞥到秦淮身后的墨寻。淡漠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了几分，眯着眼睛道：“墨少主竟然也有如此闲情雅致吗？沙场刀剑无眼，墨家一脉单传，竟然能让您如此随性？”
墨寻瞥都不瞥墨寻一眼，冷哼一声就跟着秦淮进了边城，一路不语。
“这边城虽是个边疆小城，但到底还是繁华的很，一点也瞧不出经历过战火的样子。”秦淮背着手晃着脑袋。
墨寻跟在秦淮后面，身后是紧跟着的赵延，面上虽然一派淡然，但心中却是不爽得很。
秦淮走到一家茶楼下停住脚步，扬起头打量了一眼招牌，转过头去对这身后的两人道：“一起进去？”
说罢，看着身后的两人迟迟不表态，秦淮砸吧砸吧嘴，耸耸肩膀自己走了进去。
身后的两人在秦淮看不见的地方互相狠狠地瞪了一眼，等完之后又觉得很是无趣，就算要瞪也应该瞪那个远在草原国的某人才是。
秦淮偷偷瞥了一眼身后气场不合的两人，摇了摇头走到楼上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挥手招来小儿。完全没有管对面两人的口味，秦淮独自一人点了一桌的点心，尤其是点了两大盘的桂花糕。
并不是特地的去接触任何与沈云英有关的东西，二十多年来养成的习惯，秦淮每一餐的早餐都有桂花糕。然而这样的情况看在对面的两人眼里却是黑了脸，秦淮与沈云英的桂花恋不用查都是人尽皆知，秦淮的举动在他们看来无疑是在思念沈云英。
“这桂花糕又甜又腻，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下咽的。”墨寻很是嫌弃地瞥了一眼桌上的桂湖糕。
秦淮恍若未闻，又捏了一块桂花糕放在眼前，仔细端详，淡淡地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到底此中滋味如何，不在其中自然不能品味。”
这话说的，倒不像是在说桂湖糕。
赵延默默不语，竟然伸出手夹了一块桂花糕，他到底出身高门大户，不似秦淮直接伸手捏起桂花糕的随性自在，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优雅贵气。只是咬下一口桂花糕的时候那好看的眉头到底还是皱了起来，像是难以下咽的样子，却又不想吐出来，一副进退不得的纠结模样。
秦淮看着他的模样突然笑出声，随手给他接了一杯清茶，带着笑意地道：“喝点茶吧，也不是所有人都如天枢一般对我的胃口。”
赵延闻言，眉头皱的更深，猛地将那口中的桂花糕咽了下去，抬头定定地看着秦淮，硬是没有去接那杯清茶，仿佛是在向秦淮证明什么。
秦淮微微叹了口气，将手上的清茶收回来，继续低下头去吃桌上的各色点心。
“过两日就是大战的日子，不曾想你们两人倒还能坐在一起用早膳。”墨寻忽然啜了一口清茶，幽幽地道。
秦淮剜了他一眼，这家伙还真是与李牧相似得很，都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脾气。
“后日之战是尹家兄弟之间的战争，并非是我与你之间的战争，不是吗？”赵延悠悠地道。
墨寻冷哼一声，对于这样的回答很是不屑，转过身去看向窗外，忽然脸色一变，不动声色地又掩饰过去。
“我要出去找些东西，你们慢聊。”墨寻起身。
秦淮挑眉，迅速转头看向窗外，然而却没有在方才墨寻视线停留的地方找到任何人。
赵延垂眸，淡淡地道：“他方才看的是一蓝衣女子。”
秦淮挑眉，蓝衣女子？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今早的墨雪穿的就是蓝衣吧。
“看样子你身边的人也并非个个都是透明的。”赵延忽然看向秦淮，眸中意味不明。
秦淮轻笑一声，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长舒一口气，无奈地道：“透明？这世上有真正透明的人吗？便是天枢，我也不敢说他在我面前是绝对没有秘密的。”
赵延嘴角上扬一个并不自然的弧度，有些固执地问秦淮，“即便如此，你还是只要一个沈云英，是吗？”
秦淮一怔，抬头对上赵延的眼神，心头莫名一颤，呼吸都要窒住，喉间涩然地说不出话来。
“沈云英已经失去消息多日了，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此刻的情况？”赵延略微挑眉看秦淮。
秦淮脸色不变，只是心中略微起了涟漪，赵延的确说中了她心中所想，自己和沈云英已经有月余不曾见面，草原国王庭的消息封锁严密，冥卫的人根本打听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再加上要对付面前的这个人，自己的确有些分身乏术，连带着连分心去想沈云英的时间都没有了。
“赵延，你该不会也和那草原国的王叔有些交情吧？”秦淮试探地问道。
这话问的已经足够明显，而赵延也根本就没有打算瞒着秦淮，低下头去灌下一大口清茶之后便道：“我能那么轻易地就带着尹君哲出京都，都是仰仗了这位手段高明的皇叔。”
秦淮心下一沉，自己怀疑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这一切都是那草原国皇叔设下的局，自己和赵延也不过是局中的黑白棋子罢了。
“为什么要谋反？你是赵家的世子，就算不能位极人臣，将来也是前途无量，何必……”秦淮略带些不解地看着赵延。
赵延闻言，夸张地哼笑一声，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秦淮，隐约可见眼中的血丝。这样疲惫失神的赵延秦淮还是第一次见，就好像是一只无力反抗的困兽，浑身上下都是绝望的气息。
只听得他沙哑的声音缓缓从唇边溢出，一字一句都叫秦淮揪心。
“秦淮，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那日在画舫中说的话只是玩笑。”
画舫？！
秦淮的思绪猛地回到那日的画舫之中，赵延曾经给她画过一张画像的，对着那张画像，她曾经在他眼中看到过一丝真心。不，或许不止一丝，有很多。
“秦淮，其实方才我见到你时很高兴，我很高兴还能见到你穿女装的样子，至少今日这一身不是仅仅为了沈云英穿的了。”他忽然顿了顿，视线定定地落在面前的一桌点心上，犹豫一刻还是夹起了方才吃的桂花糕。
“真不知道他怎么会喜欢这么甜腻的东西？”
他缓缓咽下口中的糕点，仍旧是没有去碰面前的清茶。
秦淮舒了口气，很是无奈地将茶杯塞到他手里，嘴角微微含笑，靠着椅子回忆。
“其实，天枢当日也和你一般，他是最不喜甜食的，却被我给逼的没办法，最后只好适应。”
她说得很缓，仿佛自己在回忆一件很是惬意的事。
“看不出来，他竟然也能为了旁人改变。”赵延淡淡地道。
秦淮摇摇头，单手支着下巴，眼中带着笑意，轻声道：“才不是呢，在这点上你们俩都还真像亲兄弟，认准的事就要一条路走到黑。”
赵延冷哼一声，抿了抿唇，哼道：“我与他，从来没有任何兄弟血缘。”
秦淮语塞，一时间真的找不到任何话来回应赵延。若说在父爱这一方面，阳明侯的确对他不公平，明明他才是赵家的亲生子，然而阳明侯却因为他的母亲一直都不喜他，反而将所有的希望在一瞬间都给了阳明公主的儿子。
如此一想，秦淮忽然有些同情眼前的这个男人，说起来，或许他失去的比沈云英更多。从出生起就是父母之间博弈的筹码，又或者连他的出生都是被设计好的。
赵延捕捉到她眼中的同情，不由得苦笑一声，眯着眼睛道：“秦淮，你该不会在可怜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