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勇一边要忍受屁股的呐喊,一边要忍受呛水的折磨,还要露出水面观察声响的来源,早就不堪重负,在一阵捶死挣扎之后,他不顾后果的冲出来,让那发烫的屁股,感受一点点蒸发吸热带来的凉爽感。
在杂乱的撞击声越来越近,就像掰着耳朵往里灌的时候,河边的丛林里突然闯出一只大野猪,把一棵腰一样粗的大树直接撞倒,砸在周围的树上,树杈折断发出“啪啪啪”的声音,还有猪蹄砸进土里蹦出散落的石子。野猪黑色的鬃毛犹如钢钉一样插满全身,嘴上的獠牙像恐龙的肋骨般巨大和坚硬,它以排山倒海之势猛压过来,就像天上突然掉下来一座山,溅落的灰尘像爆炸的烟雾缭绕弥漫。
大勇来不及躲闪,他很有可能像蚂蚁一样无足轻重,即使粉身碎骨也不会对任何事物产生影响,他吓傻了。
野猪庞大的身躯挤压着空气呼啸而来,吹乱了大勇还在滴水的头发,脸上残留的水膜被迫蒸发成空气并带走热量,有点干燥的寒冬北风吹来的感觉。大勇被空气推动,带动他冲向那厌烦的河流,把正露出头准备出水的老李盖个正着,又卷进水里去了。然后是两只又黑又粗壮的大长腿落进河水里,踩在黑不溜秋的石板上,瞬间失去重心,前腿一跪顺着河流滑下去。
大勇看见野猪冲过来,想快速离开这区域,奈何水浪太大无能为力,被野猪卷起的水势推起又落下,像浮萍一般!就在滚滚浊流中大勇觉得身体突然悬空,猛然的落空感反馈给大脑这是在掉落中,大勇被顺势甩出悬崖,在他像被抓住的螃蟹一样撂在空中四肢飞舞的时候,他终于瞥清楚了这是瀑布,巨大的瀑布,银白色的水布在阳光的映照中倾斜而下,在弥漫着细微水颗粒的空间里闪现出一道美丽的彩虹,大勇就是从这个彩虹桥上跌落下来,仰望着绮丽的场景,呼啸而过的风夹杂着一股凉气冲击着他的后背,越来越大的水声叩击耳膜,似乎在告诉他,小心水吻!
大勇突然明白了,瀑布之下必有水潭,在重力的召唤下,自由落体的宿命就是深情一吻,幸运的是他吻的是柔情,是水。彩虹好像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笨拙而又有失高雅,卡在眼里拔不出来,大勇想笑话他,可是没有机会了,他已经被强大的水声聒噪的耳朵生疼,连脑子都待不住了想跳出来。就在这时,大勇好像摔到了一块冰上,后背砸破了冰面沉入水中,像被人扣在手中捂得严严实实。他还有一丝意识,决然爬出水潭,他还有一丝力气,但是舞的很艰难,几乎用尽了所有,换不回彻底的摆脱。他似乎又听到了刚才入水时的声响,使他心神一震,突然一个水浪拍过来,大勇像坐了火箭一样高升,但是太短了,华丽的昙花一现,他只能仰望着向上爬升。
他看到遥远的天上有一个黑点,在无规律的摆动,而且越来越大,也许是他拉近了距离,看起来更大了,也许伸手够到它,就升到水面上了。大勇激动极了,他飞快的如划船一般,两只手像狗刨地一样拼命扒拉,直到他的手触动空气的一刹那,凉凉的感觉传给大脑,伸出头呼吸第一口新鲜空气,渐渐消失的水膜拂过双眼,他终于看清了,黑点已经变成了梦中的巨型野猪,像天塌下来了一样,砸到水潭里,强有力而毫无情义的波浪凶狠的打过来,直接把大勇推出水潭飞向空中,朝着身后的草地落去。
大勇不知道睡了多久,刚开始昏昏沉沉的就像开天辟地之前混沌的天地,唯有睡眠也只有睡眠,慢慢的精气神萌发,想要做点什么,却是一片黑暗,挣扎了一番,觉得屁股一阵一阵的疼痛,怎么都甩不掉。他回头一看,轻微的光线下有一头野猪正在拱他的屁股,细长的嘴巴好清楚,却看不见身躯。
大胆的始作俑者,焉敢无礼!
他捏揉两下,双眼盯着野猪,慢慢的看清一点点,脊背的鬃毛好有型,像一笔一笔画上去的,够稀够硬!野猪停留了一下,又将嘴巴伸过来,试探性的吻蹭,冷不防的咬一下,猝然的疼。
好个畜生!
大勇毛了,绕到他脖子后面,就要骑上去,可是腿怎么也跷不上去,总被它隆起的后背挡住,三番五次就烦透了,凑近眼睛一看我的娘,比房子还高,怎么就长这么个小嘴,不相称!
野猪不知道嘴里嚼着什么,又凑上来嗅李大勇的屁股,大勇赶紧往野猪身后跑,料它如此庞大的身躯,灵活性必定不足,首尾不能相顾,呵呵!大勇跑了几十米远,才看见挂着一个小小的尾巴,双手一拉野猪就走了,好像根本没有在乎,大勇硬生生的拖着走,后来背对着野猪,双手吊在尾巴上,屁股摩擦在地,居然很舒服,硕大的屁股也磨丢了,真是意外收获!
野猪不知道是不是在寻食,就是逛,无目的无节奏,大勇感受的出来,拖在后面毫无意义,他刚站起来,野猪就飞起一脚踹在了他屁股上,疼的大勇龇牙咧嘴,一急就醒了。
大勇看看隐隐作痛的屁股,好像被什么东西包着,果然小了很多,但是刚才的一痛,竟是一个小孩子,拿着一根一尺多长的骨头,朝他屁股敲了一下,傻傻的看着他笑。大勇趴在铺满了干草的床上,一切都挺惬意的,唯独这屁股,让人伤神。大勇刚要说话,就听见脚步声响,从外进来一个大娘,手里抱着一束采的草,看见大勇醒了,就问:“好点没?”
“好很多了,谢谢你大姐!”大勇由衷的感激。
“客气啥,都是苦命人!叫我芳姐吧!”她说着扫了一眼大勇的屁股,又去拨弄一下小孩的头发,然后把黄橙橙的草叶捋下来,捣成汁,用布包着,过来就要脱大勇的裤子,大勇手按着腰带不好意思松,女人就说:“哪那么多规矩,还是昏迷的人听话。”
大勇知道人家在救自己,也不扭捏了,随便吧!这时候小孩子在旁边看见了,扯着嗓子笑着说:“羞羞不要脸,羞羞不要脸!”大勇更加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恨不得立马昏迷不醒,省的矫情。大姐麻利的给他换了药,扭过脸说:“小果子,找你爸爸们玩去!”小果子屁颠屁颠的跑走了,嘴里喊着:“羞羞不要脸,羞羞不要脸!”
李大勇感觉这药换上去很舒服,屁股消肿了一大半,料想很快便无事了,他拿过一根掉在地上的草药说:“芳姐,这是什么药?”
芳姐敷完了药之后,一边擦手一边说:“什么草药不草药,我小时候就认识,这是黄蒿,专治蜜蜂叮咬,其它也没什么用,这叫一物降一物!”
“怪不得,我才睡一觉就觉得基本好了,真灵验!”
“哪啊!你都睡两天了,好了也正常。”
大勇一脸惊奇,没想到自己也能睡两天,自古本人的历史上从未出现过,心里还是有点纳闷,就问:“我咋没有感觉到饿呢?我不是应该很饿才对吗?我都几天没吃东西了。”
大姐用竹筒喝了一口水,仍旧无笑脸的看着墙角说:“你喝了两天的病号饭,也该恢复同等待遇了!”
大勇莫名的说:“是什么病号饭?”
“米粥。”
一碗粥也成病号饭了,还金贵的不行,大勇看这世界是疯了,也许他进错时空走错宇宙了,难道是平行宇宙?他一直不相信过了一个世纪,更加不相信人人都可以长生不老,连畜生也是。或许是他性格的问题,代入感太弱,不那么容易相信或融入,贯通的慢。
“这里还有米吗?大米小米?自己种的吗?”大勇不解的问。
“当然,想种好它不太容易,得和自然性做斗争的,不管什么植物,了解了生命规律,就会有所得。”
“不明白,现在的农作物都是死了才结果实,可是它们能够长生不老的生长,哪有收货呢?”
“那就让他们死,濒临死亡,为了延续,自然抉择它就会开花结果,不就有收获了!”
大勇觉得这是个好招,同时他也明白了,人类统治世界的可贵之处,什么东西那就怕研究,琢磨,终有一天透了,也就掌握了,超然了。不管你怎么改变,有生命就有规律,有规律就会被研究,那是永恒不变的。
大勇很想知道并去看看长生不老的大小米是怎么被征服的,却被屋外闯进来的一个人给搅了,他定睛一看,激动的说:“老李,你怎么?”
“大勇,你醒了,觉得怎么样?好点没?”老李进来拉住大勇的胳膊,又看了看那几乎恢复的屁股,高兴的不行。
“好多了!”大勇看老李没有什么妨碍,没有受伤也没有萎靡,还是精神的紧,心里放心多了。
老李端过来很多肉,还有野果子,肉是野猪肉,满满的一盆,香飘四溢。果子是新摘的,吃完肉再吃点野果,既帮助消化,又避免饭后油腻,酸酸甜甜的感觉很舒服。大勇和老李兴奋的聊了半天,吃饱了饭就觉得体能爆棚,大勇攥紧拳头似乎指骨头都能蹦断从肉里钻出来,一拳打在墙上,他和墙之间必定有一个要倒下,就那么邪性。
李大勇惊奇的是吃的野猪肉,这野猪居然如此大个,占了三分之一个水潭,五个人硬是没有扯动它分毫,后来没办法,只好分割成小块,一点一点的运回去,老李也帮忙搞运输,半天才拉回来一只腿,还是五个人合力。大勇一听奇到心里痒痒的,想要去看看,就问大姐自己能不能走路,大姐一听摆摆手:“没妨碍,没妨碍,能把猪肉拖回来更好!”两人乐的花一样,大勇起来走了走试试,基本感受不到疼痛,步子大了多少有点疼,也许是扯的。
老李带着大勇走了五六里,才来到瀑布下边的水潭边上,大勇往前一看,真是了不得!跟一辆卡车一样大小的黑黑的野猪,侧躺在水潭里,露出水面的部分很多都被这几个人给剔掉肉拉走了,白白的骨架完整无缺的屹立着,反正你就想象,水下是正常的野猪,水面上基本都是骨架,景象很魔幻,也很残忍。大勇再看水潭里的水已经成红色了,顺着地势漂流而去,分明就是一条红河,奔流不息!
大勇正在想掉落瀑布时的场景,那时野猪气势恢宏威武霸气,也正是他舍命的一跳,才把自己给溅上岸,按说算是半个救命恩人了,如今又捐躯舍己,虽非情愿,也是伟大。正思筹呢,不知什么时候老李已经跑到野猪身边,跟解肉的人一说,就喊大勇过去,大勇知道人家救了他们两个,也该去感谢感谢,就快速走过去。
“好点没?”一个年级稍大的汉子,红红的脸庞,站在野猪肚子上看着李大勇问。
“好多了,不疼也不痒。”大勇笑着说。
“叫马大哥!”老李冲李大勇使使眼色,又点点头。
“马大哥!”大勇虔诚的叫。
“嗯!”马尚满意的点点头,看李大勇个子不小,人又老实心又诚,就转过头指着另一个站在野猪肚子上的瘦瘦的人说:“他叫王有义。”
“王大哥。”大勇看他真瘦,个子也普通,估计也就一百斤出头,但是精神很好,眼神很锐利,透着一股子精明味儿。
“张春来。”很结实的汉子,一手正举过头顶握住野猪的肋骨,另一只手顺着骨头缝剔肉,看见李大勇微笑着点点头。
“张大哥。”大勇喊的时候,明显瞥到马尚介绍张春来的时候,露出一丝骄傲的微笑。
“郭凯。”郭凯自己抢先说了,他正骑在野猪的脖子上,而且还砍出来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的白骨,看来是遇到难题了,猪头是取不走了,这骨头太粗,又硬。
大勇觉得这次太幸运了,遇到好人了,感觉他们每一个人都跟亲人一般,激动的大声说:“我叫李大勇。”
“早知道了!”大家异口同声的说。
大勇笑了,有老李在,还有什么不知道。
野猪皮比想象中的要硬,更加难剥,每割掉一大块肉,就要游出来放到岸上,大勇这才发现有几个像扁担一样的树棍旁边已经捆好了很多肉,完了挑回去。
大勇走进水潭,离野猪四五米的时候水深已经到大腿根了,他怕浸了伤口,犹豫着停下了,马尚摆摆手说:“不用过来,不多了,水下的弄不回去了。”他只好又回到岸上,看那血渗到水里,两天了还没有流干,看来这几天都要血流成河了,那得流出多远去,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勇往河流的下游口走去,水流顺着河道缓缓而去,就像一个跳累了的孩子,终于安静下来。河流夹杂了血腥味,向远处蔓延,要是能看见的话,就跟迷雾一样吧!大勇越看越远,最后河流被大树挡住了,彻底融入到森林深处,消失不见。但正是这被遮挡的部分,被大勇看得恐怖害怕,好似里面掩藏着很多无比凶险的生物,露出邪恶的目光,正从那树叶间的缝隙里偷窥着。一阵风吹过,树叶摩擦发出“莎莎莎”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牙齿对撞的声响,大勇听得越来越真切,真切到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了一下,透亮。
大勇有种十面埋伏兵临城下的感觉,坚不可摧的杀气藏在森林里蓄势待发,仅仅是隔着目光的障碍,虚掩着惊天动地的绞杀!
“走啦!”
马尚招呼一声,大勇回头一看,所有人都已经回到岸上,各自整理准备担着肉回去,大勇还算利索的快走过去,也挑了一担最轻的,理所当然的加入队伍,大家像丰收了庄稼一样高兴,说笑着回去。
走在不算宽敞的路上,阳光已经疲倦了,显得没有那么刚烈,甚至有风透过来,没有了热腾腾的感觉。郭凯肩上的肉,还在滴着血水,随着他身体的起伏不断的掉落到地上,像脚印一样,走多远就印多远。大勇看着那红色的溅开的跟菊花一样,一直从水潭开过来。还有那巨大的野猪,最上面的骨头已经风干了,很白,还有下面的猪肉,一直延伸到水里,成了一个红色河流的源泉,每时每刻都在涮洗着河水,沿着河床倾流而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水潭上面的瀑布,依旧演奏着自己的节拍,听久了,不胜其烦。
大勇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他似乎也能听到自己肩上的野猪肉也在滴着血水,然后砸在地上。跟郭凯,张春来,和他们所有的人一样,在意外收获之后,是否也把隐患一步步的引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