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勇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浑身的零件就像被卸下来挂在绳上晾晒,说四分五裂不过分,问题是没有一丝负担爽不爽,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睡梦里都觉得天地宽宽宽的有没有?倍爽!
他徜徉在温暖的海洋里无法自拔,似乎瞌睡都已经消耗完了,刚有一丝起床的意念,就发觉浑身都不听使唤,就好像晾晒的零件按顺序摆放的挺好,却没有安装,你只是能感觉的到,可惜指挥不了,神经冲动被大脑看着传出去,到哪都起不了反应,急也没用。
正当大勇无奈的抗争的时候,脸上一凉,被水这么一激,突然醒了。睁开双眼,大勇瞬间能量集聚,各个零件像吸铁石一样猛然合体,手手脚脚部件都在,虽然能用,但是整个身体就像是被人用刀拍黄瓜拍过一样,肌肉无力骨骼松散。
“醒了,醒了。”一个妙龄女子对着外面喊。
大勇扭头一看,一个皮肤白皙清瘦的女人,三十多岁,头发很细很细,细到能单独漂浮起来的那种。鼻子高挺,面色青黄,大眼睛瓜子脸。一呼吸锁骨就跟着动,像蝴蝶忽闪着翅膀,而且肩膀很薄,腰又细,不高,使使劲一口气能吹丢。
她踩着高跟鞋,欢快的跑到门口叫人,地板咔咔咔的响,大勇纳闷她怎么能踩得这么重,那小身板!
门外听见动静,一下子跑进来三个人,两老一少,笑嘻嘻的过来看。那老男人说:“小伙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大勇看他六十来岁,花白头发,皮肤又红又黑,满脸慈祥。老女人略白,较胖,也很面善。大勇感激的说:“还好,就是浑身没劲,您们救了我,真是太感谢了!”
“不用谢,碰巧赶上了。”
大勇去看那说话的年轻人,三十多岁,十分健硕,四方脸,浓眉多胡须,皮肤没有女人的白,但长得不错,个子不高,估计一米七。
大勇鼓劲试图坐起来,但是疲软的像面条,气力亏虚。老头见状赶紧把枕头垫过去,让他靠好。大勇很感激,没想到遇到好人了,他歇了歇,说:“我这是在哪?我怎么在这?”
老头笑着说:“这是我的家,我姓吴,叫吴德福,这是我老伴,李丽英,那是我儿子吴敬天,儿媳妇赵倩倩,是我儿子在山口遇见你躺在路边,把你带回来的。”
大勇一听赶紧起来道谢,被吴敬天一挥手挡住,笑着说:“不用不用,小事一桩!”他憨厚可爱!
吴老头看着大勇说:“小伙子,贵姓啊?”
大勇赶紧回答:“免贵姓李,李大勇。”
“嗯嗯!好名字。”吴老点点头,又说:“你咋跑到山里去了?就你一个人?”
大勇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他好像有万斤重的话要说,更像一个满堤的大坝,压的很难受。好不容易心情平复下来,大勇说:“大叔,我是十多天前坐大巴车回老家的,路上车翻了,我掉下悬崖,一路走回来的。”
其他人听了,惊的了不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大勇看着他们疑惑的眼神,连忙说:“真的,至少有十天了吧!就在山里边,你们最近有没有听说翻车事故的,新闻上有没有?我媳妇还在车上呢,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说着,大勇流下眼泪,低声抽泣。
大勇哭完了,突然想起手机来,虽然山里没有信号,他一直不敢使用怕浪费电,但还是没电了。他赶紧掏出来,问吴德福,有没有充电器?大家一看傻了眼,这都淘汰的玩意了,博物馆即使有,也未必能用。大勇一看他们一起摇头,料想山里人家,没有手机没有信号也正常,再说了,手机能不能开还不一定。
老头看了看其他三个人,大家都很莫名其妙,再联想起翻车事故?这几十年哪里有过,山里早没人愿意进去了,哪来的车让你翻!
吴敬天忍不住了,急说:“你是什么时候翻的车?几月几号记得吗?”
大勇都要泪奔了,他太记得了,就说:“十二月。。。”
大勇还没说完就后悔了,现在是夏天,估计七八月份,十二月底是冬天了,离过年没几天,开什么玩笑,十天前?十个月也不对啊,大勇一时语塞了。
吴敬天听了噗嗤一笑,咧着嘴说:“十二月还是十二号?”
大勇一听赶紧改口说:“十二号,说错了。”瞬间把头地下去,既羞又愧,好不自在。
吴敬天笑的更欢了:“我看你是在山里被狼撵了吧!不,看情况是被狼群撵了,对不?”
吴老头听不惯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头看着李大勇,继续问:“其他人呢?咋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大勇流着泪说:“翻车的时候我被甩下山,醒来就我一个人,其他人我也不知道,大叔,你们都没有听说吗?新闻上也没有?”
“没听说!”吴敬天讥笑着道:“我都活了几十年了,估计再活五百年,更听不着了!”
赵倩倩眼一斜,甩手一巴掌,正打在吴敬天肩头上,赵说:“闲的你,没事做饭去,他是饿着了。”
吴敬天轻轻的呸一声,饿个屁,抽身走了。李老太摇摇头,跟着吴敬天也走了。
李大勇心里说:吴大哥,不是我骗你啊,说了你也不信,谁会两眼一闭迷糊一会半年就过去了,我明明年前进去的,出来就年后了,还过了大半年,你看我穿的衣服,是夏天穿的吗?哎!别把我当疯子就成。
吴德福半信半疑,看大勇说话的神情不像胡扯的,但是怎么可能呢,他最后又问:“那你是怎么走出来的?吃什么喝什么?”
大勇一听为了解释自己不是疯子,确实是一路吃肉喝雪过来的,可刚要出口,又咽回去了,别忘了,这是夏天,我的大夏天!我的娘啊!这叫我怎么解释怎么回答呢!但是人家毕竟救了自己一命,怎好意思谎言欺骗呢。大勇啃啃巴巴的说:“我是,吃肉,喝,喝,喝。。。”大勇自己都不信自己,两眼望着吴老头,又看看赵倩倩,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赵倩倩听了半天,这会似乎懂了一点,看大勇说“喝”说了半天,立马就明白了,她看吴爹一头雾水,就轻轻的,鬼头鬼脸的,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哪倚袄!”
吴老头还是不明白,看着赵倩倩,莫名其妙!凑什么热闹?
赵倩倩半扭脸半严肃,暗示非常非常暗示的说:“小亮子最爱玩的游戏,忘了?”
吴老头嘟囔着:“哪倚袄,哪倚袄?什么意思呢?哪倚袄——鸟,哦!我明白了,哪倚袄——尿!”他惊奇的脱口而出,然后胜利的笑脸突然变了,一脸的尴尬!
大勇本来也是很懵逼的,实在没法说喝雪,说出来肯定被认为是疯子,但是他实在想不出来说喝什么,喝水?山里最难找的就是水了,说出来谁信啊!等到吴老头说“尿”的时候,大勇更尴尬更懵逼更乱了,他赶紧说:“不是的,不是的,喝水,山涧里有水,还有瀑布呢!”他也是被逼的没法了。
吴老头哈哈一笑,说:“喝什么无所谓,能救命就行,儿媳妇,去弄点水去。”
赵倩倩手一抬,亮出一瓶水,说:“有水,刚才就是用水擦脸他才醒的。”说着,就把水递给了李大勇。
大勇接过来,很委屈的说:“我真的是喝的河水。”但是也就一句,他不想说了,害怕越描越黑,索性不解释了,赶快离开这,去找政府,告诉他太空船的秘密,去找梁婉婉,希望她一切安好!还有,大叔大姐,别问了,你要是问我吃的什么肉,我说狼肉你们信吗?
赵倩倩看着大勇笑,看他喝了半瓶水,忍不住问到:“你在山里靠吃什么维生?”
“他刚才不说了吗!”吴老头扭回头对赵倩倩说:“吃肉啊!”
赵倩倩似有所悟的看着李大勇,微笑却不说话,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聪明着呢!
大勇一听喝不下去了,嘴里含的水差点把自己呛死,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两个,想说实话,又怕他们不信,说谎话,那吃什么?山里除了飞禽走兽也没什么可吃的了!刚才还误会自己喝尿,这会可别说自己吃屎啊!大勇支支吾吾,在两人的脸上交替观察,生怕他们多想误会了,最后颤巍巍的说:“我说吃的狼肉,你们信吗?”
赵倩倩看一眼李老头,老李也看一看赵倩倩,愣住了。大勇知道他们不信,没办法,低下头不说话了。
“信!”赵倩倩爽朗的说:“干嘛不信,山里不缺。”
李老头也频频点头,更多的肯定也许源于避免尴尬,但大勇很受用,他太需要这个了,但是飞船的事他不敢说,生怕仅有的一丝肯定也会消失。
正在这时,吴敬天端着盘子过来了,大勇一看,卧槽,差点没吐出来,出于礼貌,忍住了。然后对吴敬天说:“大哥,肉吃太多了,有面食吗?”
吴敬天面有难色,看看父亲和媳妇,对大勇说:“这个真没有,现在都是肉食加青菜,面食,我们也少吃。”
大勇怕打扰太多麻烦太多,赶紧圆场说:“有青菜啊,太好了,有肉有菜足够了,谢谢啊!真是太感谢了!”
大勇刚才喝了半瓶水,已经恢复的差不离了,现在有了吃的,顿时来了精神,就着盘子青菜加肉,倒也畅快,不一会就吃完了。李老头看了,于心不忍,就对儿子说:“敬天,把你的衣服找一身过来,给他换上。”
吴敬天答应着去了,一会找来衣服给李大勇换上,这时就剩下他们三个男的,吴敬天就问李大勇:“你这啥时候的衣服?咋穿这一身?”
大勇一边换一边说:“大车翻了,我的衣服被挂烂了,实在没法穿,刚好找到一个行李箱,可惜只有这几件衣服能穿,没办法,凑合着吧!比不穿强。”
两人一听哈哈大笑,越发信了,大勇才敢放下心来,想着说,人啊都是的,实话没人信,谎话倒能听进去,一点也不怀疑。前半生真是短练啊,尽拿实话伺候人了,要是口如悬河谎话连篇,岂会落得这般田地!
大勇洗了澡,换了吴敬天的衣服,略小,不过还凑合,比刚才精神好看多了,吴敬天让他把胡子刮了,大勇在镜子前面看了半天,又把头发修剪一下抿起来,竟有几分英雄气,所以就没刮,和十天前的自己,甚至前半生,都不一样了。吴家父子两人看完了,都觉得李大勇英气逼人,把大勇夸的都不好意思了。
大勇收拾完毕,就跟吴老头和吴敬天聊天,最后把自己在山里跟狼争斗,背着狼肉顺着河流满山走,最后找到了盘山公路,累的不行了,就晕倒在路边。至于太空船的事,一字没提。再后来,一家四口都过来听他讲,怎么翻的车?媳妇梁婉婉有多好,两人多恩爱,讲的四人羡慕不已,但是一听大勇没孩子,略显遗憾。最后李大勇表示,非常感谢大家的救命之恩,等他回去找到了梁婉婉,一定回来报恩。
赵倩倩感动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抢着对大勇说:“你不要急,今天恢复恢复,明天我和敬天送你去。”
老头老太太也是一致表态,该送,人到难处帮一把,传统美德。
李大勇听了感动的无可无不可,就差给人跪下了,这恩情真是天高地厚。几个人聊到半夜,大勇看他们对以往的事情颇感兴趣,没有隐瞒,畅所欲言,最后实在太困了,大家都各自睡去。
大勇躺在床上,刚才叽里呱啦说了半天,情绪渲染的没有一点睡意,他望着窗外,夜空很黑很安静,很像他现在的心情,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或者发现什么事,有些事情已经注定了,只是还没有被发现,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他有时候就在想,如果梁婉婉已经得救了,为什么不来找他救他呢?也有可能在等着李大勇救她吧!想到这里他更想尽快回去了,自己过的煎熬不想最爱的人一起分享。
大勇想睡睡不着,就在那东拉西扯的胡思乱想,夜空也是越看越远越深邃,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一直到手臂麻的动不了,他才醒来。大勇想坐起来,可是右边手臂像千万根针扎一样难受,涨得厉害,他只好摆换体位,找个缓解的姿势,跟雕塑一样不敢动。等到血液循环畅通了,最后几下针刺结束,他才站起来,尝试调戏刚才不敢做的动作,彻底不痛了,便伸起手臂环绕活动。
大勇睡不着,可能昨天睡得多了,这会不困,就在屋里踱来踱去,忽然从窗户里看见对面灯光还亮着,难道这家人还没有睡?这都半夜了,他有心想去,但是生怕坏了人家好事,只好放弃了!其实他太想找人聊天了,十几天没有人说话,要不是经常自言自语,怕是话都不会说了,刚开始给吴老头说话的时候,还有点蹩脚呢!他想起白天说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对,只是肩上还有任务呢!太空船的事还是不要说了,万一这家人好奇害死猫,那真是误了恩人一家。有时候人还是很善良的,在可承受的尺度内,一旦利益巨大,压不住魔性,就爆发了,也就完了。
大勇突然想起一件事,小亮子是谁?赵倩倩误会他喝尿的时候说过这个人,听起来像是个小孩子,怎么一直没见?对啊,这家人应该有个小孩子的,那样才是一个完整的家嘛!大勇越发奇怪,年轻夫妇三十多岁,孩子估计怎么着也得十岁多了,即使外面玩的太晚,晚上也该回家啊,真是奇怪!
大勇想了半天,脑仁都疼,也许是他想有个孩子,也许是他太想有个孩子,所以禁不住不想。梁婉婉没能生个一儿半女,自己嘴上不敢说,心里也被驱赶了妄想,压住不提,可一旦正经的想起来,还是很渴望的。要是一开始结婚生子,现在也能送孩子上学下学了,那画面只是在没人的时候,甚至在心里也没人的时候,想过,让人有奔头,再往后,儿子也结婚生子,儿子也有儿子了,多美啊!
大勇就笑了,也许吴家的孩子已经很大了,山里人结婚早,这会在外地或者城市上学呢!经常不在家也很正常嘛!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什么事都不敢一个劲的往下想,不然什么好的事,什么坏的事,都能联想到收不了尾。好的事能想到宇宙那么大,为的是衬托你,给你套上主角光环。坏的事能想到地狱那么深,为的是折磨你,给你按上十恶不赦之罪。
大勇笑了笑,妄想症越来越严重了。他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明天铁定不穿了,扔了算了。只是不知道该先去找政府,还是先去找梁婉婉?后来一琢磨,找到了政府,再去寻找梁婉婉,说不定政府还能帮忙呢,岂不事半功倍?
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