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大地上，已经寂静了一个晚上的文阳城逐渐喧闹起来。文阳城门内外早就排上了长长的队伍，多是进出的商旅为了生计奔波。
“吱呀”一声，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城门两边的商旅队伍瞬间热闹起来，在守城文阳卫的盘查下开始进进出出。队伍之中，楚言脱去了这两个月遮风挡雨的兽皮衣物，换上了从芥子环中翻出来的干净衣物，又把乱糟糟的长发剪短了些，终于有了些人样。
其实按照大周例律，修行者无需遵守城门开关时间，只要通报城头文阳卫一声，随时可以进出城门，当然更多的是通报都免了，直接飞掠过去。但是楚言听蔡京澜临走前说梁王在全城通缉自己，还是不要张扬为好。
楚言估计梁王修为应该早就超过凝神三境，只是不知是化丹境还是魂海境。自己脸上这张姬翠幕临走所赠的面具只能骗过凝神三境，如果遇到梁王那自己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尽管如此，楚言还是冒着生命危险进城了，因为自己清楚记得邵叔临死前嘴里吐出的那一个“吕”字。在那种情况下，邵叔说出这个字必然大有深意，而姓吕的楚言只知道两个：一个已经死在自己剑下，而另一个就是城里与邵叔关系匪浅的吕神医了。
其实楚言现在心里颇为郁闷。
昨天与小道童慕青一番长谈，楚言这才知道这座天下到底有多么大。浩瀚十一州，自己只处于一州一域中十几个国家的一个，实在是太过渺小。之前只听别人说天下之大天下之大，如今才知道天下是何等之大。
虽然小道童安慰了自己好久，但楚言还是不由得感叹，行路难啊！但是前路再难，自己都得走下去，所以犹豫了好久，楚言还是时隔两月之后再入文阳城。
轻轻松松过了守城文阳卫的盘查，楚言不由得松了口气，翠幕果真没有骗自己，这面具真的起作用了。随即楚言回忆了一下吕神医府邸的位置，快步朝着走了过去。
吕神医可是大周王朝的一个小小传奇，年轻时没有任何名气，老年之后医术突然突飞猛进，大周王朝下至贩夫走卒，上至王公权贵，到了他手里就没有治不好的病。只是吕神医年纪大了之后就不再出诊，外人想见上一面都难。不过听邵叔说年轻时他帮过吕神医大忙，所以两家极为熟稔，楚言小时候每次随邵叔去吕神医家里拜年的时候都会甜甜的叫上一声“吕爷爷”。
不消片刻，楚言就到达了一处极为幽静的宅子，正是吕神医的住处。楚言轻敲大门，里面传出家丁极为不耐烦的声音：“谁呀？吕神医早就不出诊了，快走吧。”
楚言强压心中怒火，对里面声音说道：“告诉吕神医，来人姓楚。”随即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应该是通禀去了。
其实楚言此刻心中也是极为忐忑，邵叔的死让自己现在信不过任何人，包括自己从小叫到大的吕爷爷也不例外。楚言早就跟体内小道童慕青商量好，情况一有不对就立马操纵自己的身体离开，哪怕化丹之前自己再也得不到任何指导也无所谓，毕竟小命重要。
没过多久，“吱呀”一声大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俏丽少女，楚言认出来这人正是吕爷爷晚年收的弟子陈雪莹，心中安稳了一些。
陈雪莹并未认出楚言，恭敬说道：“先生随我进来，家师就在大堂内。”
楚言随着陈雪莹走进宅子，神色古怪，心道这丫头要是知道口中的“先生”是那个经常调笑她的楚言表情会是怎样。
走进大堂，楚言看到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正是吕神医。吕神医抬眼看了一眼楚言，然后对陈雪莹吩咐道：“小莹，你先下去吧，把门关上。”
陈雪莹躬身告退，然后关上房门。
就在这时，楚言体内小道童慕青开口：“小子，当心一点，这个老头最少魂海修为，他早就看穿你脸上的面具了。”
楚言额头渗出冷汗，如临大敌。
吕神医也不开口，就让楚言那么站着，两人就这样直直对视。
良久之后，吕神医突然一笑，和蔼开口道：“小言，怎么不叫我吕爷爷了？”
楚言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这才落地，一手揭下脸上面具，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孔，随后对吕神医躬身叫道：“吕爷爷。”
吕神医慈祥一笑，示意楚言坐下，然后神色逐渐转为哀伤。
“老邵的事情我知道了，出事的时候我不在城里，等回来的时候连你也不见踪影了。杀他的人是梁翕的孙子梁潮生，不过他已经死了，我没猜错的话是你干的吧？”
楚言点了点头，吕神医神色露出几分赞许。
“唉，看来你已经踏入修行之路了，我等这一刻你知道等了多久吗？”吕神医伸出一根手指：“十年。”
楚言不明所以，问道：“吕爷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吕神医右手一挥，楚言立刻感觉到整个大堂仿佛与外界隔绝了一般，再也听不到外面的丝毫声音，想必外面也是一样。随后吕神医轻叹一声，脸上露出回忆之色，娓娓道来。
“世人都称我为吕神医，但你可知我本名叫什么？嘿嘿，也不怕你笑话，我本名叫吕二，很土是吧？其实我也觉得土。”
“我出生在大周边境的一个小山村里面，每天面对的都是大山黄土。我就这样在大山里长大，然后娶了个不算漂亮但是很爱我的媳妇，还生了个大胖小子。本来我以为我的日子就会这样平平淡淡过下去，我的孩子也会在大山里长大，然后再这样循环下去。然而，我三十岁那年，这平静的一切都被打破了。”
讲到这里，楚言看到吕神医神色有抑制不住的悲伤，眼角甚至有泪花闪现。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是过年的前一天，大雪即将封山，我想上山打几只狍子山跳，过年给媳妇儿子补补身子。我那天一早兴奋上山，到了晚上我背着两只狍子，拎着一只山跳，高高兴兴地回到村子。然而当我回来的时候，没了，都没了。”
楚言忍不住问道：“什么没了？”
“都没了，儿子没了，媳妇没了，人都没了，村子也没了，他们一个个脖子都被咬断，浑身血液都被吸干。村里最后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告诉我，这一切是一个浑身血红色的人干的，那人一团红雾包裹住整个村子，红雾消散之后就变成地狱，随后那人直接踩着那团颜色更为浓郁的红雾飞向了山中。”
小道童慕青皱眉说道：“浑身血红色，怕不是遇见了什么邪修。”
吕神医听不到慕青的话，继续说道：“我当时只觉得天旋地转，我想去报仇，但是我拿什么报仇？我不用想都知道仇人是那山上神仙，我就一砍柴的，我能怎么办？”
“就在我那几日浑浑噩噩的时候，有个中年汉子出现了。他看我整日瘫在村子废墟中哭到声嘶力竭，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他听完之后不恼不怒，只是问我想报仇吗？”
“我当然想啊，我做梦都想。然后他往我头顶轻轻一拍，我感觉到我丹田那里涌进了无穷无尽的能量，然后凝聚为一颗金丹，金丹破碎变成了一片海洋。我从未感觉到自己如此强大过，连道谢都来不及，直接奔向山中。整座山在我脑海中一清二楚，我想看哪里就能看到哪里。我找到了个浑身血红的人，他看到我想要逃跑，但是我一个念头他就动弹不得，看着我拧断了他的脖子。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中年汉子往我头上轻轻一拍，我直接跨过凝神三境，元气化丹，丹碎化海，到达了魂海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