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废铁放置一旁,再无心研究。
平岚开始盘膝而坐,三息入定,沉稳修行。
他从无修行到现在的四重天,仅仅只是用了半个多月。
这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还真他娘的是个修行天才。
尽管自己没有灵器,但这修行速度恐怕天地间也没有几人能匹敌。
他曾在灵兮中,那位老者赠予他的那座书馆里找到一本《鸿蒙志》,里面讲了许多关于鸿蒙世界的天才,且都是在修行前期一鸣惊人,有一飞冲天直奔归神的势头,可却都在中年期间停滞不前,潦倒余生。
因此境界晋升太快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如若不巩固,难免会出现虚浮的情况。
修行就如同建楼一样,如若不打好地基,只怕等楼盘封顶,稍微有点地壳震动,便轰然倒塌,功亏一篑。
他自然明白这些道理,虽然白日东奔西走,处理一些大大小小事物,但夜间几乎从不浪费分毫修行时间。
因为种种原因,他必须要抓紧时间修炼,除了变强之外,还是变强,直到有朝一日,能离开这个世界。
或许是因为他心中的执念,因此他入定极快,且越入神吸纳天地灵气越快,一吞一吐极其有韵律。
虽然整日里臭骂贼老天,但不得不说上天还是眷顾他的,给予了他极高的悟性,就对天地间灵气相感应来说,这便不是一般人所能具备的。
日复一日,每天如此,浔阳城内平静的不能再平静。
正是因为平静,所以隐隐之中有股大事件正蓄势待发。
如同上天闷了一场雨,不知何时,会哗然落下。又如同封坛的美酒,再次开坛时,定是浓厚的扑鼻甘醇。
……
一月之后。
望天楼此时正被阵阵清风充斥着,吹的人心旷神怡。
茶,亦是如此。
“真是恭喜你,突破纳灵境大关,一举冲进聚气境。”
平岚看向气质都稍有转变的苟士奇说道:“果然是进一境,进一命。如今你看起来哪有三十岁的模样,只怕比我还小。”
苟士奇原本附有些许油腻的脸此时干净许多,但平岚说的毕竟夸张了些,如若真是境界越高越年轻的话,那些修行界大能岂不是都回娘胎去了?
“小岚老板,您可就别变相的嘲讽我了。我能有今天,还不得多谢您给的晋灵果,这困扰了我几年的大问题,总算迎刃而解。”
苟士奇以茶代酒,向平岚敬了个大礼道:“我苟士奇虽说平日里浪荡不羁,口头也没个遮拦也不是什么正经之人,但毕竟还是知恩图报的,这杯茶,我敬你。”
真性情,是人与人之间最为真实的东西。
平岚与他相交,就是因为他这种不拘束的性格,让人觉得自然,就像朋友。
如果严格来说,他在这个世界上能以真心相交的,苟士奇算是第二个。第一个是玲珑。
他连忙扶起苟士奇,摇头笑道:“得了吧你,还行大礼,我家那边儿可没这规矩。你突然这一副正经模样,我还真不习惯。”
“且不说这个,擂台切磋赛还有一个月便要在城南举行,你怎么看?”
苟士奇稍加思索片刻,撇嘴摇头道:“我不怎么看。我建议你也别怎么看。”
平岚灌了口茶说道:“不可能,范兄毕竟怎么说也救过我一条命。虽说他可能是顺手救我,且不求我什么回报,但他毕竟对我有恩,正如你所说的,知恩图报。”
“破气果难道不算报答?”
“一颗破气果,我觉得远远抵不上我的性命。况且范兄他为人正直,心怀大义,同我也有兄弟之交情。再说狼刃血三番两次想置我于死地,与我也有深仇。这次范家与万狼斋的冲突,必然会是一场腥风血雨,总有一家的旗帜会倒下,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万狼斋得逞。”
苟士奇见他势要对此事插上一脚,无奈摇头道:“虽说一个多月前我们曾与范飞鸿讨论过这个问题,但你有没有觉得,关乎到两家甚至三家存亡的大事,咱们那天是不是谈的太过儿戏了些?”
“以擂台切磋赛为突破口,万狼斋必定会出手,只要狼丘平倾巢出动,范柳两家反将一军。上次便是这般算计好的,其中似乎也没什么疏漏。”
平岚曲起食指敲打桌面,一边观赏天边来去不停的云,一边琢磨着这件事。
随后他突然皱眉说道:“这件事我们想的的确太过简单了些。范家与柳家相交甚好,范家遇难狼丘平自然能想到柳家必定相助。”
“如今万狼斋并不知道范贤与柳仲义此时都晋级聚气八重天,只要狼丘平咬住鱼饵,便必定上钩,从此浔阳城再无万狼斋。”
“但是。”
苟士奇问道:“但是什么?”
“小苟,狼丘平何时晋级的聚气八重天?”
见他不答反问,苟士奇似乎也想到什么:“狼丘平虽然为人霸道蛮横无理,但也懂得观时势,况且此人也极其低调,与他那傻儿子不同。一般有什么事务只要不是过于严重,他都不会出手,只是让自己的手下狼大狼二去办,几乎从不显露自己的实力。但在一年前狼丘平突然大肆张扬,对外宣称自己已是聚气八重天。”
平岚说道:“这便是疑点,既然他不想让人看透自己的境界,为何会大肆张扬自己达到聚气八重天?”
苟士奇回道:“可能是觉得自己已经是浔阳城修为最高,所以放话威慑其他几家?”
“不对,既然万狼斋一心吃定范家,不应该更要隐藏实力才是?为何还要放话,让范家警惕?况且如今一年过去,说不得狼丘平不止聚气八重……”
苟士奇震惊道:“所以你认为狼丘平现如今实力可能还要在八重天之上?这不可能,到了聚气这一步,一年两年就想要升一重天,那纯粹是妄想。就单以我百宝阁钱老板来说,据我所知,他从进入聚气境,到现在聚气九重天,其间可是经历了几乎三十年!”
似乎想到什么,苟士奇呆看了平岚一眼,叹息道:“也不是不可能,你只用了半个月便是纳灵四重天,或许是我眼界低了。”
“如若真是如此,这件事倒真有些棘手,恐怕范柳两家会有大劫,我们要尽快联系范兄,再重新定夺此时。”
平岚看着苟士奇,突然想到什么,极其惊喜地问道:“你们百宝阁能插手此事吗?”
苟士奇眼角直跳,心怀忐忑说道:“我们百宝阁都是凡人,插个屁!”
“行了,别装了,在外人眼里你们百宝阁都是凡人,但我还能不知道?”
苟士奇极为严肃道:“这件事我劝你最好不要请百宝阁帮忙,不然后果很严重。你也不要问我为什么。”
“那你上次出手打伤狼刃血不是透露了实力?”
苟士奇沉默:“这你我可要多谢我们老板,他为了这件事,可是差点命都没了,多亏上边儿也默许我出百宝阁,给你当保镖,老板才得以保住性命。”
平岚有些诧异,问道:“所以你们百宝阁的人每次出手都要经过上边儿的同意?”
苟士奇沉默不语,只是喝茶。
平岚若有所思地品了口茶,心想既然百宝阁能出手,那么范家这次定然胜券在握。
随后,他却意外的发现,天外来往的云层突兀地定格天边,不再飘动。
“小苟,风,是不是停了?”
他放下杯盏问道,可转过头来,停下的不止是云和风,苟士奇也停了,就连他杯子里的茶水冒出的热气都定格在空中。
他望了一眼长街,望了一眼过往的车辆,望了一眼远处永远不会停止的水车,但是,都停了。
唯一在动的就是他自己,似乎自己出现在一副相片里,周围一切都被按下暂停。
他有些慌乱,与所有静止下来的一切相比起来,他的心跳的非常快。
四周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他那怦怦怦如同敲鼓的心跳声,以及呼呼呼如同哨风的恐怖呼吸声。
突然,有什么东西在抑制自己的心跳,但绝对不是他自己的心室,而是一只无形的手。虚幻的空气摔落下来,就像天塌下来,想要将他压成粉末。
从头顶开始,缓缓往下压,随即这种感觉蔓延至全身,仿佛筋骨都要断裂,他开始喘息困难。
尽管他再大口的呼进空气,但由于心脏被无形大手压制住,还是有一种让人痛不欲生的窒息感。
意识正在逐渐破碎,他感觉自己全身内外上下就像脆弱的玻璃,只要再用力一点点便要碎了。
但却一直保持在这个临界点,一直没碎,因此,这才是最折磨人的,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仿佛身陷地狱。
呼吸从隐约能呼入一口空气,渐渐变成只能吸入一小口,最后变成一丝,然后只是一丝丝。
双眼因为缺氧开始冒出斑斑黑点,心跳无比微弱,但跳动的声音还是很大,仿佛在脑子里跳,左突右撞——咚、咚、咚。
无比缓慢,却不停止。
平岚被这种痛不欲生的折磨折磨到一心求死,却说不出话,只能用脑海只的一丝意念,对自己的心说道:别跳了……别跳了——
如此半个小时过去,每一分钟,每一秒,他都在经历着这种煎熬,每一秒,便是一辈子,每一秒,都缓慢如斯。
四方的木桌,平岚与苟士奇相对而坐,有一个黑影出现在他右手边。
他伸手向那黑影抓去,可手臂却如何伸,都触及不到那个人。
那是一道幽黑到令人心悸的身影,仿佛宇宙间的虫洞一样,让人看着想要陷进去,陷入那个无底深渊,然后在深渊中无尽摔落,无尽摔落,永远碰不到尽头。
由于窒息感涌上脑海,他的双眼被黑点遍布,就如同狠狠的直视太阳,被阳光灼伤眼睛,所以他看不到那黑色人影的脸,只能模模糊糊的看着那道黑影。
神魂欲碎的他说不出话来,只能一手捂着胸膛,一手向前抓,在脑海中用仅存的意识,一遍又一遍的问道: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那个黑影笑了,声音,不,那不能说是声音,那就像一种强烈的声波,已经超出人类耳鼓接受的极限,只是无形的,一阵又一阵的,刺激着平岚的耳膜。
渐渐地,平岚的视野稍微开阔了些许,那个黑影不再笑,而在说话,他听不到,只是看着那双乌黑的双唇上下触碰,只能看到他的口型,但却无法听到声音,应该是很简短的四个字。
一切画面都太过压抑,太过恐怖,不知怎的,他的呼吸渐渐缓了下来,然后,停了下来。他的心跳缓缓降了下来,然后,停了下来。他的瞳孔渐渐黑暗起来,那种玻璃碎裂的临界点,渐渐……
不!
他的生命,那本来要灭下来的火苗,开始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的旺盛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