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亲密拥吻的二人,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此刻居然在别人的怀中极尽缠绵,顿时怒火中烧,吐气如牛,他的双眼也因盛怒充血而变得通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对于这种情况,他自是不能坐视不理的,那可是连他都只敢远观不愿亵玩的女人啊,如今竟被一个毛头小子侵犯了,这叫他如何不怒!
李天麟一个箭步直直冲向屋内两人,步法中带着杀伐之气。但不等他近前,屋内二人已然如触电一般双双弹开。
窦毅脸上倒并无不同之处,要知道,他可早就不是什么纯情少男了,虽然称不上御女无数,但也并非滴荤未沾,对于接吻这种事情,他早就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了。
可叶慕兮却是实打实的初吻,这一吻下去,以她的清倌身份而言,她虽在这烟柳花巷中身居榜首,得了个花魁的名头,但向来待客之时与客人保持安全距离,她手上有功夫,绝不会叫男人近身分毫。
因而她虽是风尘女子,却一直洁身自好,并为与男人行过任何苟且之事,甚至连手也未让男人触碰过。所以,窦毅今日这一吻怕是会在她心底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印在了她某个外人不曾踏足的角落,此生此世,怕是再难抹去。
但此刻叶慕兮却并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夺走了她初吻的小子,会对她的人生产生多么巨大的影响。此时的她又羞又恼,洁白的贝齿轻咬着粉唇,一张俏脸上绯红一片,似能滴出血来,一双眼睛则愤恨地瞪着窦毅。
窦毅却直接无视了她如有实质般的目光,心里盘算着要趁机逃离这是非之地,毕竟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对自己的生命当然是会分外看重些的,尤其是当自己处于弱势的时候,那种源自本能的求生会驱使着他准备撤离,以便迅速逃离危险。
房间外依旧莺歌燕舞,杨扶柳绕,喝酒的喝酒,猜拳的猜拳,听曲的也一手支着头,一手举着茶水轻抿,一副沉醉之态。在这里,人人脸上都挂满或真或假的笑,看上去端的是好一派盛世太平之相。
房间里气氛却剑拔弩张,两男一女一齐动作,窦毅这边把腿刚抬到半空,还没来得及落下;那边的李天麟已然抢先一步,手一伸,一把揪住了窦毅的衣领,他额头上的血管根根凸起,似是随时准备破皮而出,委实是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叶慕兮也从头发上捏出一支细长的玉簪,就要往窦毅身上招呼过去,一张俏脸也覆上了杀意。
事情来得突然,窦毅一时之间来不及多想,悬在半空的腿本能地止住下落之势,转而蓄力于足尖,腿踢出去的同时身子也跟着一矮,一双手反揪住李天麟的衣袍,足尖狠狠踹向李天麟的胸腹。他这一手功夫既快又狠且准确异常,让人防不胜防。
但李天麟也不傻,他自小跟着师傅练功虽常常因贪玩而偷懒磨洋工,但也正是因为经常偷溜出府,家中巡府侍卫又戒备森严,想偷溜出去也非易事,因而,在经年累月的与侍卫斗智斗勇中练就出了他一身不错的脱身之术。
此刻,他见大势已去,只好松开双手,脚步急退,想要避免被窦毅踹到柔软的胸腹。但窦毅哪里会给他后退的机会,一个扫堂腿过去,李天麟只得弹跳而起,窦毅顺势借力将他身子一扭,将自己换到了离门近的位置上。
这一换倒不打紧,偏偏那叶慕兮的玉簪已至李天麟背部,来势凶猛,已然没有停手的可能。于是,随着一声清晰的衣物撕裂声,碧绿的玉簪以破肌拆骨的去势,深深地没入了李天麟的身体中,只留下一小截还握在叶慕兮微微颤抖着的手上。
窦毅好不容易摆脱二人的纠缠,正欲跑路之时,脸面朝着他的李天麟突然身子一截截矮了下去,一张脸血色全无,窦毅甚至还未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呆愣间手一松,受了重伤李天麟没了依傍,口吐血沫,趴伏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后背插着一截泛着幽光的玉簪,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直觉告诉窦毅,这时候他应该赶快逃离现场,地上这人要是有个好歹,他肯定是逃不脱关系的,他好不容易活下来,可不愿稀里糊涂地在唐朝做背锅侠。
可想归想,做归做。
从前他受过的教育不允许他这么做。虽然他没存害人之心,可现在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可能因他而死,这叫他怎能一走了之?况且,清者自清,大丈夫何患欲加之罪。
一念至此,窦毅蹲下去,用手指颤颤巍巍地探了探李天麟的鼻息,见对方还剩一口气,便回头吩咐叶慕兮:“快!打盆热水来,准备好干净的毛巾。还愣着干什么?!快!”
叶慕兮被他一吼,这才回过神来,刚想回嘴,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呑下肚去,转而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侍女拿了毛巾,端了热水进来。
窦毅简单地清理了李天麟口鼻中的血沫,又交代了侍女几句,便匆匆地出了门,朝尚书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叶慕兮神情恍惚地回到房间,看到李天麟依旧躺在地板上,周围除了一个侍女,别无他人,她无意识地摸了摸红唇,问:“怎么让李公子就这么躺在地上呢?还有,那小子人呢?”
侍女眼观鼻,鼻观心,毕恭毕敬地答到:“回姑娘的话,那位公子说了,李公子伤及肺部,不可随意挪动,一切要等公子请来大夫再做打算。”
叶慕兮从来都不相信男人说的任何话,况且窦毅给她留下的印象非常之差,在她看来,像窦毅这样的无耻登徒子基本上就是个骗子,那小子肯定是看出事了,怕他自己受牵连,索性先跑了。所以她决定自己去找大夫,以免这身娇肉贵的小王爷殒命于此,一是李天麟。
时间匆匆而过,一如白驹过隙,不留痕迹。
转眼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窦毅和叶慕兮都没有出现,而李天麟的状况却开始急转直下,把一旁看守的侍女急得直跺脚,来来回回地扒在门边看了十几回,这才盼来了救命的大夫。
大夫一进门,看到人事不省的李天麟,脸色顿时就变得凝重了几分。他颤巍巍地给李天麟把了脉,又小心地用剪子将他后背伤处的衣物清理开,手握上了那支深入皮肉的玉簪,刚想使力,却又害怕,不敢使力,只得暂时放弃。
这边医者因为紧张害怕,布满褶子脸上虚汗不止,心内如鼓在擂;那边被医者由于伤及肺腑,导致连最基本的呼吸都十分痛苦,脸色惨白如纸,汗如雨下。
李天麟凭着一股硬气苦苦支撑至今,已属不易,现下他虽人事不省,但求生欲还是很强的。可如果不及时治疗,他依旧只有死路一条。
李天麟在迷糊混沌之间,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游走在生死的边缘,甚至在某个瞬间,他似乎看见了仙逝已久的王妃,她依旧如画像中那样温婉动人,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衣裳,温柔地唤他的乳名,微笑着向他伸出双手。
“母亲!”
李天麟深情地呼唤着,他一边呼唤,一边努力奔向那双似乎近在咫尺的手。可无论他怎样努力,那双手却总是可望而不可即,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偏偏遥不可及。
王妃温柔的呼唤声仍在耳畔,李天麟觉得自己应该是快要死了,所以他早逝的母亲才会来带他走。
可他不想走,他不愿死的不明不白!他的确渴望母爱,他也想能有机会重回母亲的怀抱,感受母亲的温暖。
可是,时间不对,不能是现在!
一念至此,李天麟突然觉得眼前一阵亮光闪过,他下意识地闭了眼,再睁开时,却再也找不到王妃的身影,光影变换之间,只觉得眼前鬼影重重,一个个硕大的头颅好奇地打量着他……